洛阳,尚书府。
卢植将刘备送来的书信放下后,心中很欣慰,自己学生遍天下,可真正看好的也只有公孙瓒和刘备,“这二人非池中之物啊。”
此时已近子时,卢植也有些乏了,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准备上榻休息。
衣服刚脱下,便听府门传来“咚咚”的声响,卢植为官清廉,府宅并不大,所以府门的动静,他在屋内都听得清。
“谁啊,这大半夜的。”老仆卢方颤颤巍巍的披着一件皮袄,走到房门处冲外喊道。
“卢老,快些开门,是我,皇甫义真。”
皇甫嵩与卢植相交莫逆,经常来府中做客,卢方一听,便听出是皇甫嵩无疑,急忙将门打开,见皇甫嵩一身戎装,还落着雪,鬓发上凝着霜花,数十名亲兵护卫牵着马匹,侍立在后,卢方一脸惊诧的问道“皇甫将军,你这是?”
“子干可在府中?”皇甫嵩走进院内,看了眼不远处的卧房问道。
“是义真吗,快进屋内详谈。”卢植重新穿上长袍,在屋内冲外高喊道。
皇甫嵩闻言心中一喜,转头对亲兵令道“你们在此等候,勿要喧哗。”
说完,快步向卧房走去,卢方看了眼府外的军卒,这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心中不忍,招呼道“你们进来避避风吧”
众军士感激的看了一眼卢方,其中一都伯抱拳谢道“多谢老丈,我等在此等候便可,不敢进府内叨扰。”
卢方暗暗点头,心中暗赞皇甫嵩治军有方,也不再强求,转身走回屋内。
卢植开门将皇甫嵩迎进屋内后,皇甫嵩摘下头盔和披风,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下后,沉声说道“子干,出大事了。”
卢植对坐下来后,摇头笑道“你这深更半夜的刚进城,就来找我,不用说,也知道事情绝对小不了。”
“对了,曲阳的捷报,可送到了?”皇甫嵩问道
“昨个刚到,陛下龙心大悦,当即下了诏书,封赵越为良乡侯,你们也各有封赏。”卢植心思百转,这曲阳降了,黄巾基本已灭,还能有何大事?
“那黄巾曲阳的降卒呢,可有安排?”皇甫嵩对于赵越封侯,并不意外,因赵越已是太守,再往上就是刺史了,即便进京那也是将军之列、九卿之一了,可赵越年不过二十,朝廷如何会干,这封赏自然着落在爵位上了。
“捷报称曲阳降卒有十万之多,赵越欲要一同迁徙至幽州,大将军、太尉等人俱是反对,皆言如此多的降卒聚在一地,恐其再次生乱,可张让之流却同意赵越之请,态度极其坚定,陛下一时难以抉择,最后太仆袁逢为陛下出了个馊主意,哎。”卢植苦笑道。
皇甫嵩隐隐感觉不妙,下意识的问道“何主意”
“前几天,乌桓大头领丘力居率军攻打平奚关,护乌桓校尉战死,守军也死伤惨重,所幸关隘守下了,渔阳太守向朝廷请援,袁逢的主意便出在此事上,义真不妨试猜一下。”卢植看着皇甫嵩,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言道。
皇甫嵩睁大眼睛瞪着卢植,难以置信的问道“不会是想借着乌桓之手…”
话未说完,卢植又佩服又无奈的点头苦笑道“正如你所猜的一般,袁逢上谏陛下,命赵越将黄巾降卒屯于渔阳之北,以抗乌桓,所谓借刀杀人、二虎相争之计,陛下当即就下诏允了。”
皇甫嵩听罢,气的一拍大腿,斥道“嘿,真是酸儒误国,且不说赵越会不会封诏,就算封诏将黄巾屯于渔阳,那黄巾若是临阵倒戈,岂不大势去矣?朝中怎么无人相劝?”
“哎,劝了,太尉邓盛、老大人杨赐都劝谏了,可陛下就认准了袁逢之计,再加上张让等人阿谀逢迎,最后还是……哎。”卢植也是内心崩溃的,一脸的无可奈何,不过方才皇甫嵩的言语中,他却注意到一个蹊跷之处,疑惑的问道“义真,你言赵越会不会封诏,是何意?难不成此子?”
“哎,我正为此子而来的。”皇甫嵩大叹一声,遂将赵越率军进广宗,并救下张角之女等事情前前后后、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就连赵越盗取黄巾账册的事也一并说了。
最后低头有些羞惭的说道“亏我皇甫义真,自诩阅人无数,却不曾想,还是看走了眼,至今都无法看透此子,为朝廷埋下如此大患。”
“义真莫要自责,何况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般糟。”卢植宽慰道
“子干不必劝慰,我此来想请子干出任幽州刺史,替朝廷看住赵越。”皇甫嵩一脸恳请道。
“呵呵,义真,我赖你等相助,才逃脱牢笼,幽州刺史之位,张让、何进为它明争暗斗多日,岂能如你我之愿?”卢植摇头苦笑道
“这……”皇甫嵩哑口无言,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依着陛下脾性,卢植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别想得到重用了。
“眼下西面战局才是关乎社稷安危,赵越那里,并无实质上的动作,可暂时放一放,若实在担心,我会去信给公孙瓒,让他严加提防。”卢植言道
“这样最好不过,我都忘了子干高徒尚在幽州任职,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弟子叫…”皇甫嵩一拍额头,想起辽东长史公孙瓒是卢植学生,而且此人非常骁勇。
“还有一个叫刘备,字玄德,刚刚得到消息,他率义军在济南国大败黄巾管亥部,因功被封为平原都尉。”卢植回道。
“呵呵,那要恭喜子干了,你的学生果然非比寻常。”皇甫嵩由衷的赞道,管亥是张梁麾下头号勇将,自然有过交手,深知其不是一般贼酋,卢植的学生刘备,能凭借义军将其击败,这分能力不下于麾下诸将。
“义真,你常年忙于国事,却未见你收下一徒,一身兵法韬略岂不惜哉?”卢植看着好友一脸沧桑憔悴的面容,不禁关心道。
“哎,这么多年也碰不到什么好资质的,都是中人之资,倒是曹操、孙坚还有赵越不错,都是百年难遇之才,曹操略显奸滑,我虽用其才,但不喜其人,孙坚勇烈,却是公伟心腹爱将,唯独赵越,我最是赏识,无论智谋、勇武都是上佳,最总要的是他年幼,尚能雕琢,哎,只可惜,接触越多,才发现此子,并非我所想的那样,他为求高官,行贿阉宦,救张角之女,施以恩惠,为的却是曲阳,更可恨的是将黄巾账册盗走后,还言语深切的跑到我与公伟面前,感恩戴德,此子真是卑劣之极,大失我所望。”皇甫嵩越说越气,想起赵越那张嘴脸,恨不能砍了他的头颅。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皇甫嵩越是着恼于赵越,卢植越是知道,面前这位好友很看重此子,此子非等闲之辈,不然皇甫嵩不会这般焦急的来找自己。
等皇甫嵩发完牢骚,骂够了,才宽慰道“此子揣的何样心思,谁也不知,既然义真如此忌惮此子,我有一计或可有用?”
“哦?计将安出?”皇甫嵩闻言心中大喜,忙问道。
“如今护乌桓校尉空缺,不若令其兼领此位,率军北抗乌桓。”卢植沉声说道。
“兼领乌桓校尉?”皇甫嵩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眼中包含精光,猛然双手一拍,回头对卢植赞道“子干高谋,就依此计,明早我便面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