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眼看就到了饭口,集市上的人已是不多,倒是对面的肉摊热闹起来,围了不少买肉的,张飞早就将酒坛放下,跑到摊子前与那小厮一同切肉、挂秤,不时的大笑出声,显然买卖好了,张飞的心情也同样不错。
“张屠户,给我切半两精肉,不要肥的。”一个身穿短褐、赤足老汉颤颤巍巍来到摊子前,对摊后的张飞说道
“我说王老汉,怎不是你那孙儿来?你这身子骨就不怕摔喽。”张飞敞胸提着刀,边翻着肉寻那精细之处,边开口问道。
“哎,前些天我那孙儿在石场做工,不小心砸了腿脚,一时半刻也起不来,这不,我寻思买些肉给他补补。”王老汉叹道
“恩,是该补补,他这一日不好利索,你这老汉也一日不得清闲。”张飞说着瞧准一处,切下好大一块,用黄油纸包了包,也未上称,便递了过去。
“哟,这么多,老汉我带的钱不够啊,少些、少些。”王老汉见张飞递来这么大一块,连连摇手,忙说道。
“诶,你这老汉,俺张飞何时讨要了肉钱?拿去吃便是。”张飞说着又往前递了递。
“这这如何使得,再说,这也太多了些,一点就够了。”王老汉推辞道。
王老汉这一推辞不打紧,倒勾起了张飞的性子,只见其随手又切下一条肉来,搭在先前那包肉上,不悦道“怎地,俺老张送你肉吃,你不吃?瞧不起俺?”
王老汉似清楚张飞性子,见张飞恼了,也不再推辞,接过肉来,点头谢道“多谢翼德了,小老儿就厚颜收下了。”说完后,又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开。
王老汉刚走,排在其后面的一个商贾打扮的胖子,眯缝着眼,笑呵呵的对张飞说道“张屠户,给我切一斤肉,回家打打牙祭,恩,可否便宜些。”
“不卖”张飞大手一挥,“让开些,别挡着后面的买主。”
“诶?我说张屠户,我又没说不给钱,怎就不卖于我?”商贾有些羞恼的问道
“哼,瞧你这身肥膘,还短了这一斤肉?俺老张看你不顺眼,我说不卖,就是不卖,怎地,非要让俺撵你不成?”张飞虎目一瞪,商贾吓得浑身一哆嗦,硬着头皮将袖一甩,嘟囔道“非你一处卖肉的,我到别处去买。”
赵越看罢这一幕,不由得莞尔一笑,这猛张飞竟如此可爱。
“小哥,可是觉得这个张屠户十分可笑?”身旁的摊贩捋须瞧着对面,开口问道
“这人好生奇怪,也未曾看自己,便知道自己笑了?”
赵越摇头说道“此人性情直率,待人全凭自己好恶,小弟只是在想,如他这般做生意,恐怕要亏掉老本。”
“呵呵,事情恰恰相反,我在此也有多日了,这张屠户的生意可算得上县内最好的,其它肉摊一天最多卖上半只猪肉,而此处却时常卖出两只。”摊贩微微一笑,看着赵越说道
“哦?这是为何?”赵越一脸迷茫的问道
“人都有求利之心,见此人时常凭着性子施舍,都存着侥幸来此买肉,买卖自然不错。”摊贩抬手指着摊前衣衫褴褛的百姓,淡淡的笑道
赵越顺着摊贩所指看去,见买完肉的百姓付钱后多有失望之色,而其他人脸上也多有期待之情。
“果如此人所言,不想此人竟有洞察人心之能,此人谈吐不俗,相貌不凡,虽看似随意而坐,可举止得当,不似常人。”
“兄长真是一语道破玄机,那依兄长看,可是那张屠户故意为之?”赵越虽然坚信张飞应是率性而为,可还是想听听此人如何说之。
“此人率真,只是无意之举罢了。”摊贩说着,看向张飞的目光中竟透出一股欣赏及渴望之色。
“看来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赵越叹道
摊贩闻言,眼睛一亮,合掌赞道“好一句无心插柳柳成荫,真乃精妙绝伦,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自己不小心竟语出惊人了?”
闻其所问,赵越拱手说道“小弟名叫赵越,字子兴。”
“哦?可是那打虎英雄,赵游缴?”摊贩不失礼仪的上下打量一番赵越,惊讶的问道
“兄知我?”
“呵呵,赵游缴打虎救人的义举,早已传至县内,令人佩服。”摊贩抱拳说道,眼神中透着火热,身子也凑近了些。
“兄谬赞了,敢问兄长高姓?”赵越脸色微微发烫,此壮举纯是前身所为,换做自己,还真不知道有没有那胆量,想到刘莹的绝美姿颜,兴许有吧。
“在下姓刘名备,字玄德。”
自打得知此人是日后三分天下的蜀国昭烈皇帝后,赵越的内心彻底凌乱了,至于后面刘备说些什么,赵越也都没听进去,直到城楼上的鼓声敲响,刘备起身收拾好席子草鞋,对赵越笑道“能结识子兴,真乃玄德之幸,马上要关城了,备家住楼桑村,要赶着出城,先告辞了。”
“兄长慢走”赵越连忙起身一礼,站在那看着刘备挑着担子,越走越远,直到身影湮没在城门楼内,这才夹起席子油伞,神情恍惚的迈步回家。
“看来刘备早有拉拢张飞之心,不然世上怎会有那般的巧合,让刘备一下子结识到关张二人,正应了后世那句老话,成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如今刘备占尽先机,自己却毫无准备,时间紧迫啊。”
赵越满腹心事的回到家中,这时已经夕阳西下,赵越十分尴尬的将手中的油伞原数奉还给刘莹,歉声说道“今日去的稍晚了些,没有卖出去一把。”
“夫君莫要灰心,明日再去就是了,今日夫君刚好,只当散心了,方才我同邻家王婆到前面街口卖了些鸡子,得了些钱,所以夫君不要着急。”刘莹接过席子油伞,放到屋檐下,见赵越一脸的愧疚,出声安慰道。
“王婆?”赵越不由想到那拐带金莲的老太婆,心中一阵恶寒,急忙开口说道“娘子只管在家待着便是,挣钱的事,我来想法子。”
“也好,妾身听夫君的便是。”刘莹不知赵越心中龌蹉,只觉得如今夫君好了,自己是不该再抛头露面,徒惹夫君不悦。
屋内瘸腿的案上早已摆好了三碟两碗一罐,分别是一碟咸菜,一碟水煮豆腐,一碟腊肉干,还有半罐的豆浆汤。
赵越其实早已腹中饥饿,只是心中有事,未曾感觉到罢了,此时见到案上的饭菜,肚子不由得咕噜噜一叫,赵越尴尬地挠了挠头,盘膝坐下端起陶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饭菜真是可口,娘子好手艺,都能开个酒楼当大厨了。”
“夫君觉得好吃,就多吃一些,外屋锅里还有。”刘莹慢慢地吃着饭,时不时给赵越碗里夹一些菜。
“哎,要是有酒就更好了。”赵越打了一个嗝,从罐内舀上一勺浆汤,喝了一口,叹道。
提到酒,赵越脑中灵光一闪,呆愣当场。
刘莹见赵越手拿着汤勺停在半空,轻声唤道“夫君?”
“呃,娘子可否给我些钱,我想去外面买坛酒。”赵越将汤勺放回罐中,对刘莹说道
“夫君,这天色已晚,况且这饭菜已经吃了一半,不如明日妾身多做两样小菜,夫君再喝,岂不更好?”刘莹看了眼屋外天色,对赵越劝道。
“并非我喝,是买回来有大用。”赵越急切的说道
“大用?”刘莹疑惑的看着赵越,终究抵不住赵越可怜巴巴的眼神,起身回到自己屋内取来一吊钱,递给赵越,“这饭还未吃完呢,夫君且快去快回,不然凉了。”
“好说”赵越一把接过塞入怀内,拔腿跑出屋外,还不忘回头冲着刘莹喊了句“记得关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