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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博弈伍

    花月如笑道:“教主说了等于没说。”眼下大殿之上,皆是一门一派一族之领袖,无一不是才思敏捷,智慧过人,坚定果决之士。但就便在这些人中,龙雁飞也是独树一帜,似与众人格格不入。他十年不出燕京,更从未听说与人动手,武功高低,性情喜好,皆是一团迷雾。这两日,他也不与旁人主动交谈,也就花月如这昔日的江湖第一美人,敢与他开开玩笑。

    蜀中唐门大掌柜唐无意亦是说话很少,此际才出言道:“老头子也赞成仪琳师太之见,吾等传承数百年,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才有如今之基业。一门一族,少者百余,多者千、万人。打下这基业的乃是祖宗,若因我等冲动而断绝,岂不愧对列祖列宗,千古罪人。”

    史嘲风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云弄子道:“也未见得。”

    姜子君道:“诸位稍安勿躁,咱们既然已有会盟,规矩已经立下,不如就按规矩来。咱们各派该不该介入宋金之争,此间二十三家首脑都在,咱们便投票看看好了。”

    当下有门外侍候的沙弥送上纸笔,为防认出笔迹,议定支持介入庙堂军国之争画个“√”号,反对则画个圈。而墨非桐和燕长安四人,则是不能投票。

    “√”这个符号在国内渊源已久,读称“勾儿”、“对勾”,表示完全正确或是同意。朱熹《五朝名臣言行录》卷七:“公取班簿,视不才监司,每见一人姓名,一笔勾之。”便是如今的一笔勾销之由来。

    少顷,众人圈选完毕。虚明大师唱票,竟是完全一边倒,支持参与军争的,不过四票,其余人都是反对。这四票之中,想是有丐帮和铁掌帮,却不知另外两票是何人所投。

    众人都是不语,半晌姜子君道:“既然是绝对多数,咱们就该就此昭告武林同道,严禁介入军国之争。”

    云阳道人和云弄子都道:“正该如此。”

    柳一巽瞥了史嘲风一眼,道:“各派当约束门下弟子,违者当治其罪。江湖游侠散人,一概在此列。”

    史嘲风淡淡道:“这可有些难了。吾等有家有室,有根有底,无毁家纡难之志,人之常情。但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历来是我江湖人勇武报国之忠义,咱们景仰尚且不及,谈何禁止。”

    云弄子道:“怎么,刚定下会盟之议,史帮主就要反悔吗?”

    史嘲风道:“咱们商议的是,咱们这些有根有底的门派,不宜公开与朝廷结怨,可没说江湖上的汉子,都不能尽忠报国。”微微一顿,又道:“史某还是那句话,覆巢之下无完卵,都觉不关己事,今日遭殃的是百姓,明日就是咱们。”

    岳思彰道:“史帮主之言也有道理,我瞧此事还需自愿,不能强迫。更何况江湖上鱼龙混杂,也难约束。”

    柳一巽道:“这岂不就是成立天下盟之初衷,武林既是一体,就要顾全大局,严加约束。”

    江忘亭摇头道:“事分两头,不要忘了,从军也是江湖汉子一条出路。这个又当何算?总不能禁止咱们江湖人从军。”

    云弄子道:“从军自当别论。”

    云阳道人道:“但据贫道所知,真正武艺有成,去军中为业的,凤毛麟角。我等江湖人散漫惯了,少有受得了官府朝廷的规矩。更何况阵上杀敌,弓马与咱们的武功也是大相径庭。”

    林离方道:“那翼王府呢?他下设赤伏楼,招募晏苍然等一批无耻败类,袭扰暗害宋军将领,截取情报,咱们管是不管?他还有个彭惟简,前年甚至想行刺韩侂胄韩大人,若非史帮主听闻,强行介入。韩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等武林岂不也要承受朝廷的焚天之怒?”

    燕长安和顾敬亭听彭惟简名字,面色都是一变。

    褚博怀道:“林兄所言极是,前阵子京西北路招抚副使罗朝闻罗大人忽然暴毙,诸位都当听说。罗大人身体康健,怎会忽然死了?”

    云弄子道:“听说乃是得了恶疾。”

    史嘲风道:“翼王府插手开封之乱,阻拦江湖英雄驰援开封。褚掌门,少林多位高僧,归无迹大侠等等皆有出力,这总做不得假。”

    岳思彰点头道:“不管有违前言,若是插手,又是与翼王府为难,一样自相矛盾。史兄倒真出了好一道难题。”

    柳一巽道:“大师、龙教主、姜掌门、江掌门、史帮主,五位既是五域盟主,今日投票已出,还请五位给个公论。”他说话故意将史嘲风摆在最后。

    五人都是沉吟,谁也不肯先开口。十余息时间,姜子君方道:“既有公议,还是秉令而行。天下盟初建,正需立下规矩。”

    岳思彰道:“咱们二十三大门,八十二小门,可遵此议,其余闲散人等,怕是难以约束。若是强加,起了内斗,反是事与愿违。”

    虚明道:“岳掌门言之有理。”

    唯独史嘲风摇头,道:“史某多说一句,当下形势,在北,江湖义勇络绎不绝,相助大宋抗击金人。虽也有少量不识大体之人,为金人所用,但其数有限。在南,除了少数渗透进来的内奸,更是九成江湖人,支撑抗金大业。咱们若就此一刀斩断,分明是金人得益。史某之见,若怕金人报复,北地可行此例,南边大可不必。”

    柳一巽道:“九成人抗金?史帮主这话说的大了吧。”

    云弄子已不耐烦,道:“眼下就史帮主与林帮主两位固执己见,咱们既已议定少数服从多数,怎还纠缠不休?”

    虚明大师道:“先勿争执,龙教主,你是何意?”

    龙雁飞缓缓道:“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天下事难得同心,心志不一,必生祸端。东西南北中,眼下形势也是迥异。愚以为,五域之内事,少数服从多数。事关五域合一的大事,若有一家不肯,也不能强行推之。”

    史嘲风道:“教主高见,寻常事可以多者而为,大事则不能偏听。多与寡,皆是偏听之举。”

    岳思彰跟着道:“我瞧也当如此。会盟一事,最忌貌合神离,与其三心二意,不如不做。”

    这两人跟着表态,虚明大师与姜子君就算反对,也是少数。

    姜子君皱眉道:“龙兄忽发此议,岂不叫我等先前努力尽皆付之东流?”

    龙雁飞道:“不然,咱们建立会盟,一为十年团结,二才是共尊天下盟之令。团结同心,止戈兴仁,乃是第一要务。吾等五人,既为众人所望,行事就需谨慎。若这谕令引得天下不满,反生事端。若再进一步,强压不服者。岂不事与愿违,与初衷相悖。”他便是与人辩驳,仍是语气平淡,声音极轻。

    云阳道人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人人固执己见,不肯以大局为重,岂不是一盘散沙。”看了众人一圈,道:“那咱们这会盟岂不也是名存实亡。”

    柳一巽摇头道:“想这十余年,龙教主杀伐果断,做下多少大事。如今怎畏首畏尾,如同换了个人?”

    龙雁飞根本看也不看他,端起身旁茶碗,浅酌一口。

    顾敬亭忽道:“既如此,咱们不妨换个说法,再投票看一看。若有仁人志士参与军争,咱们属意阻止的人有多少,不管不问的又有几何。”

    柳一巽道:“与先前有何区别,毋需再试。”

    史嘲风道:“试一试也无伤大雅。”

    商定插手阻止画圈,不管不问画“√”。片刻结果出来,虚明大师报道:“同意插手阻止的六票,不管不问的十六票,还有一票空白。”

    结果一出,多数人面色如常。柳一巽脸上则有怒意,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公孙十三故意笑道:“你莫看我,我又没投票。”

    顾敬亭道:“可见大伙只是明哲保身,并非对国仇家难视而不见。”

    史嘲风道:“我不是反对大伙保全之念,咱们活一世,不能总为着自己家人考虑,也需为家国大业,做些事情。”

    云弄子呵呵一笑,道:“史帮主你便没有私心么?你丐帮虽分南北,但南富北穷。如今北边的弟子更多,却是讨不到饭,要不到钱,每年要靠南边的丐帮接济。你说支撑宋军抗金,这其中都是一心为公,没有为自家考虑?无非是金人治下,你丐帮的日子太难。”

    史嘲风皱眉道:“道长此言,少林、华山,北边各家的日子都好过么?”

    众人直说到寅正时分(早上四点),仍是莫衷一是,没个结果。最后虚明道:“眼下多事之秋,兵祸荼毒,四方罹难。这武林会盟之举,也是利在天下四方。不管我等意见是否相左,还望诸位能秉承前面之言,十年之约,携手同行,同克时艰。”

    众人都是答应,道:“自是如此。”

    当日大量门派已经离开嵩山。便是留下议事的二十三家大派,也化整为零,多半回转登封县,少数终于住进了少林寺客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