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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和尚玖

    晏苍然劲力打个正着,柯云麓动也未动。

    晏苍然稍显惊讶,自己虽未尽全力,此人不动声色,硬接一记,这功夫也是不弱。

    柯云麓本想立刻开口说话,张开嘴,胸口竟是一滞,原来晏苍然随手一拂,竟还暗藏了一道内劲。好在这股劲力更弱,柯云麓微微一顿,道:“老夫柯云麓。”

    人的名,树的影。柯云麓曾任玄天宗江南西路堂主,江湖上自然算一号人物。晏苍然虽未见过,但也闻名。呵呵一笑,拱手道:“原来是玄天宗的朋友,幸会幸会,老夫晏苍然。”

    柯云麓欠身还礼,道:“久仰久仰。”这人上来就想抢自己椅子,可不能与他太过客气。晏苍然?这名字好像也有些耳熟,莫不是“一意孤行”?他不是退隐多年了么?

    两人打个哈哈,彼此心照不宣。

    晏苍然再出江湖,便在翼王府做事,消息也算灵通,也知柯云麓如今已退出玄天宗,似乎还闹的不大愉快。杨熏炫在临安许久,对沈放与柯云麓的过节更是知道的清楚明白,笑道:“柯兄别来无恙,令侄之殇,我等也是惋惜。”

    晏苍然听他说话,这才知道两人认识,心中不喜,认识你不早说。呵呵一笑,道:“原来是杨兄故旧,大家也是自家人。”

    柯云麓看看对面沈放萧平安几个,立刻选了立场,站起身来,笑道:“正是,正是,自己人,自家人。”既然存了结盟之意,自己也不好再坐,毕竟晏苍然、杨熏炫,哪个也不逊自己。至于宋仁杰,他倒是瞧不上,不为武功,只是对他为人不齿。

    宋仁杰见自己这边算是添了个后援,但看沈放那边,玉姑和阴长生可也都不是易于之辈。忽地呵呵一笑,道:“谢兄,你要小心替你搬椅子这个小子,这可是个大麻烦。”

    谢疏桐道:“哦。”他倒真是不知沈放与这些人有何恩怨,按理说,沈放不过是个年轻小辈,怎地适才晏苍然三人进来,见他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宋仁杰道:“这小子惹恼了翼王殿下,殿下有令,必杀此人。”

    谢疏桐冷笑一声,道:“什么狗屁王爷。”

    晏苍然和杨熏炫面上都不好看,宋仁杰却是若无其事,反是笑道:“谢兄逍遥自在,自是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这位柯兄,与这小子也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谢疏桐看了眼柯云麓,道:“他们有仇,自己解决便是。”先前众人未来,这沈放跟柯云麓对面坐着,不也相安无事。

    宋仁杰道:“是,还有一人,与此子也是仇深似海,必要杀之而后快。”

    谢疏桐道:“你要讲就讲,莫绕圈子。”他已经明白,这宋仁杰前面所说,不过吊吊众人胃口,下面这话才是重点。

    沈放也觉有趣,心下暗道,莫非他要说彭惟简,这人可吓不着谁。

    宋仁杰目光越过谢疏桐肩头,落在沈放脸上,阴阴一笑,道:“还有一人,便是玄天宗东方使执徐。”

    沈放也觉奇怪,自己籍籍无名,为何执徐却三番五次不顾身份,想要对自己下手。再说,燕京之时,因陈少游的关系,自己不是与玄天宗了解恩怨了么。

    谢疏桐也是道:“他何等身份,与他一个小辈能有什么恩怨?”

    宋仁杰道:“执徐先生宋仲珩,他曾有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骨肉。”看着沈放,目中尽是戏谑之意,一字一句道:“冷月刀宋雪鱼,便是死在此子母亲手下。我今日说给你听,便是告诉你,不管你如何躲滑,你都是死定了!”

    注:如今我们知道的少林寺的七十字诗法裔辈分,乃是南宋福裕禅师所创立,依次是: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德行永延恒,妙本常坚固。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崇祚。衷正善禧禅,谨悫原济度。雪庭为导师,引汝归铉路。福裕禅师生于1203年,1260~1274间任少林住持,被誉为少林中兴之祖,此时年仅三岁。历史上少林住持多要朝廷任命,也并非一脉相承,字号也不统一,中多是编造。文中故事历史时期的少林主持有,普照(1190-1194),兴崇(1204-1208),虚明(1208-1212)。其中教亨,号虚明,济州任城人,俗姓王,也是一代名僧。七岁在崇觉寺出家,十三岁受大戒,十五岁外出游方。他先后出入过五座道场:嵩山戒坛寺,韶山云门寺、郑州普照寺、林溪大觉寺和嵩山法王寺,后应请任少林寺住持。

    凑个字数,2004年写的一个短篇,那一剑的风情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江湖上近十年最有名的剑客是谁?江湖中近十年最英俊迷人的剑客是谁?江湖中近十年最战无不胜的剑客是谁?你如果拿这些问题问一问武林中的人,他们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告诉你一个人的名字,他当然就是江南水乡姑苏府的烟索秦楼柳云飞。

    宝马雕车香满路,多情剑客柳云飞,少年成名的江湖侠客,挥金如土,剑法如神,风流倜傥,据说他笑的时候连冰雪也会融化,而他出手的时候就连时间也会停止,少年英雄的传说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青春少女的芳心,在江湖中这样的人会活的长吗?事实上,柳云飞不但活的很长,而且活的很好,屈指算来,他成名已有一十七年,中间想要他的命,想要他的金子,想要他的名的人总共有四十三个,四十三个死人,自从五年前铁马横江单氏兄弟在他剑下三招之内双双横尸华山之巅后,再也没有人来挑战过他,那一年他不过二十九岁,柳云飞三个字在江湖中已经成为了一个神话,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拿他和香帅相比,“当然,他现在还是远远也比不上楚留香的,因为香帅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这话是有武林泰山北斗之称的银月山庄的老庄主箫易人说的,他是在他独生女儿的婚礼上说这话的,而他的女婿正是柳云飞。

    有人曾经问过柳云飞,“到现在为止,你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他很难得的笑了“当然是含玉”,天下第一美人萧含玉,不过现在她已经是柳夫人了,据说她嫁给柳云飞的那晚,苏州城的酒鬼比平时多了十倍,英雄美人,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的眼睛。

    可是现在柳云飞却正坐在一个破烂不堪的小酒馆里,一杯一杯的喝着不知道兑了多少水的薄酒,不过这已经是石狗镇最好的酒店,起码现在他坐的这张桌子还有四条腿,平日里这样的地方柳云飞连站一站都会觉的恶心,可是现在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酒柜后面精瘦精瘦的老板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街道,小酒馆里本来就没什么客人,连日的大雪更使的门可罗雀,在北方偏僻的这个小镇上,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用来打发时间,面前的这位客人已经来了几天了,这个男人虽然长的讨人喜欢,可是一靠近他,老板就觉的浑身发冷,这个男人还带来了个女人,真是出落的标致,可是今天一早,她就急匆匆的出去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老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拨弄着手边的算盘。

    突然,酒店破旧的大门被推开了,六个青衣小帽的仆人鱼贯而入,每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一行人径直走到柳云飞的桌前,将食盒打开,一样一样摆上桌来,却是一道金檐四宝湟鱼一道眉炸梅卷一碗东坡肘子一盘凤冠鲍脯几个下酒的小菜,另有两罐上好的竹叶青,六人手脚麻利,转眼就将桌子摆好,然后肃手而立,门外响起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哈哈,柳兄大驾光临,却不知会小弟一声,怠慢了柳兄,不知谁人吃罪的起啊,哈哈哈哈。”笑声中一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此人身高体胖,穿一身绿底绣黄金鹤的锦袍,却正是省城富甲一方的何员外,那酒店老板眼也看的直了,何员外大踏步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柳云飞面前的凳子上,端起酒杯:“柳兄,小弟来的迟了,先罚三杯。”咚、咚、咚,连尽三杯,方待开口,却听柳云飞冷冷道:“滚!”眼见的何员外一张红脸由红转青,由青转黑,然后愤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柳云飞缓缓直起身来,慢慢踱到窗前,窗外雪下的正紧,柳云飞呆立半晌,“真好大的雪啊!”他喃喃道:“兄弟,别来可无恙?”

    ***

    镇外三里之遥的小河边孤零零的立着一所小茅屋,竹子围就的半人高的篱笆圈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当中放着一张石桌,和几方石凳,错落着有几株梅花,那花开的正艳,花树下,一个白衣的男子束手而立,他消瘦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无,白白的近乎透明,一双略显倦怠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前处,从十数步外的小桥上,一个披着大红色斗篷的女子正举着一把青底蓝花的油纸伞,缓步而来,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

    女子慢慢的走到近处,那是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也似的面孔,他定定的看着她,恍惚间不知置身何地,七年之前,他在瘦西湖畔偶然遇到几个小蟊贼调戏两个女子,对几人略施薄惩后,那女子小心的对他施礼道谢,那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啊,吹弹得破的肌肤上犹挂着两行清泪,一双盈盈的眼神像一汪深邃的秋水,他感觉自己一下子飘在云端,一下子又落入深渊,茫然间看她和她的女伴慢慢离去,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等他回过神来,佳人已渺,接连几日,他心神不属,暗自懊恼,在湖畔连坐了三日,可是人海茫茫却哪里又有她的踪迹,就在他不抱希望的时候,他突然又遇到了她,这次是在他最好朋友的婚礼上,而她,却是新娘,她嫁给了他最好的朋友,烟索重楼柳云飞,当他就在他的面前挑起她头顶的红布时,他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然后他清楚的听到自己心破碎的声音,那一晚他喝了好多好多的酒,然后他人事不知,他幼年体弱多病,向来是滴酒不沾的,然后他大病一场,就住在柳云飞的庄园里,两人本就是最好的朋友。

    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也是最痛苦的日子,他和他们夫妇一起吟诗作对,切磋武学,秉烛夜话,他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同时也忍受着最刻骨的煎熬,她给柳云飞缝了件新的袍子,也给他缝了一件,他和柳云飞切磋武功,谈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虽然她对武学一窍不通却也听的津津有味,他不敢看她,偶然两人目光相交,她总是浅浅的朝着他微笑,这让他感到自己极端的无耻自私,然后他不敢在去看她,想着立刻就要告辞离开,可是他却是住了一天又是一天,他一天比一天的更想看到她,在整个黑夜无法入睡,而在白天的时候却感觉自己阴暗的心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他感觉压抑,几欲发狂,他的病情反复,总是不见好转,他出生在一个很贫困的家庭,刚刚出生就染了风寒,父母实在无钱给他医治,无奈之下,弃于路上,幸被一老丐所见,几味草药救了他的性命,然后老丐带他行乞,饱受冷眼与冷遇,老丐在他五岁那年撒手西去,他一人无依无靠,浪迹天涯,靠行乞过活,中间也尝偷摸东西,奈何年纪尚小,多半被抓住打个半死,堪堪长到十二、三岁,进了一家镖局做了杂役,总镖头待人宽厚,看他可怜,人却机灵,膝下又无子息,收他做了义子,教他读书写字,也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好景不长,未及三年,总镖头运镖失风,尸首也未留下,义母不过几日改嫁他人,他又被扫地出门,此时他已经一十六岁,流落江湖,机缘巧合,他得到了半本剑谱,就此武功一日千里,苦练三年后,终于扬眉吐气,在江湖中闯下了不小的名声,他不喜言笑,更有孤僻至极的性格,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夜夜秋雨孤灯下,夜夜秋雨孤灯下杜青萍,那一年他十九岁,与柳云飞并称南烟北雨,是武林中风头最劲的两人。

    杜青萍遇到柳云飞是在开封府外,当时柳云飞正骑在马上,一群武林中的年青侠少簇拥着他,经过菜市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白衣的落拓少年,正和一个商贩讨价还价,他笑了一下,那个少年突然转过了身,两人的目光遇个正着,两人的目光一个温暖的像春天的阳光,一个冰冷的像冬天的寒冰,柳云飞不笑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一把抱住了那少年:“你是杜青萍!你一定是杜青萍,你知道吗?我们本应该就是兄弟!”那少年慢慢的笑了,他的手也放到了他的背上:“是的,你一定是柳云飞,烟索重楼柳云飞。”两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旁边是一个卖肉的屠夫,另一群年轻人在远远处望着他们,“你们是一起的吗?”杜青萍问,“不是,”柳云飞摇摇头“我们才是在一起的。”然后他问:“你要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柳云飞点点头,“一个月后的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一定要来!”“我一定去。”然后杜青萍转身离开,柳云飞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两人的眼角都有泪水。

    杜青萍的病慢慢好了,他也开始可以坦然的看她,尽管他根本就无法将她从心中抹去,但是柳云飞是他的兄弟,她是他兄弟的夫人,他的大嫂,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一个朋友,柳云飞是他唯一的兄弟,这里让他第一次感觉象个家,他打算告辞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黑云七煞来了,这七个人都是名噪一时的大盗,心狠手辣,作恶多端,虽然并称黑云七煞,彼此却甚少联手,柳云飞曾不止一次声言要为民除害,铲除这七人,但黑云七煞始终不肯和他照面,谁知道他竟乘柳云飞新婚燕尔之际,联手来犯,这七人的武功委实非同小可,联手偷袭之下,柳云飞左支右绌,连中两剑,眼见不妙,杜青萍闻声而至,与柳云飞并肩斗七煞,无奈这七人武功实在太高,柳云飞又有伤在身,而杜青萍大病初愈,手足无力,眼见两人不支,柳家一门大小均无幸理,危机之时,杜青萍以魔现神功强提真气,然后使出了那一剑:天下有敌,这本不是人间该有的剑术,当这招使出的时候,天空也开始哭泣,黑云七煞五死二伤,二人挣扎逃去,杜青萍吐血升余,一身内力折损大半,这一战没有别人知道,天下有敌是四十年前的狂啸天魔毕海潮的独门绝技,此人是全武林的敌人,柳云飞的父亲便是死在这一剑之下,对于这一剑的描述柳云飞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这一剑使出后,两人默然相对,她从内室惊醒,跑过来看着他们的神色,不多时泪水潸然而下,杜青萍惨然一笑,一掠而出,就此绝迹江湖。

    ***

    而此时念兹在兹,无时以忘的她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百感交集,竟似有些痴了,“这么多年不见,你愈发的瘦了。”她轻声道“你还好吗?”

    他逐渐回过神来,“还好,你呢?”他话一出口就觉的不妥,忙道:“柳兄如何?”

    她幽幽叹了一声:“有劳杜君惦念,外子一切都好,我此次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恩?”他微微一怔,颇是有些意外,“嫂夫人但请明言。”嫂夫人三字出口,他的心中隐隐又是一痛。

    “还望杜君莫要推辞。”

    “究竟何事?有劳你亲自前来?”

    “杜君可否先应承奴家?”

    杜青萍看了她一眼,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便是。”

    “那奴家先谢谢杜君了。”说完她深深一福,给杜青萍施了一礼。

    杜青萍心中一痛,他已隐隐猜到她想说什么,他闭了闭眼,雪在这时停了,他突然想放声狂笑,他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的。

    她慢慢走了两步,伸手拂过一片梅花:“七年前,外子有幸一睹君那一招天下有敌之神威,就此念念不忘,明日午时,还请杜君赐教此招,一解七年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