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几人也是惊讶,心道:“这短短一日功夫,便是访着些线索也是不易,这三人本事还当真不小。”
花轻语也是高兴,甩手扔了个小瓶过去,道:“百日醉一瓶,够了么。”
沈放也是摇头,万卷书知道花轻语是百花谷出身,老缠着花轻语要些江湖上稀奇古怪的药物,什么涂在身上叫人发痒的、洒在衣服上招蚂蚁虫子的。知道他拿去定是害人,偏偏花轻语乐在其中,不但不严加管教,反是心甘情愿的助纣为虐。
万卷书喜滋滋收入怀里,小嘴越发的甜,道:“花姐姐给什么,小的都是知足。”干咳一声,道:“这事主也没什么本事,他想从客栈偷书,自己又没那能耐,叫家中老仆花钱寻了个小贼。我寻金牙苏一问,他不消多时,就问出当日有谁出入过那家客栈。”
高大宝急道:“这里我说,我说。”
万卷书得了好处,心中高兴,也给他面子,道:“是的,此番大宝、小宝可也立了大功。”高大宝跟高小宝两个做万卷书叔叔都差不了多少,可偏偏在他面前,只能充小。
高大宝眉飞色舞道:“那小贼叫没尾檐蛇,就会两下翻墙越户的本事。咱们寻上门去,他竟然想跑。我跟兄弟这两条腿是怎么练的!百十丈的山,天天嗖嗖的爬,跑得了他!逮住了还不服,说不上三句话,就把上衣脱了。我一看,喝!碗口粗的胳膊,一巴掌宽护心毛。这不行啊,我就把怀里的刀露给他看了,他这才客气起来。前前后后,什么都说了。”嘿嘿一笑,道:“收了人家十两银子,一毫子还没来得及花,都被我……”忽然想到这个不能说,连忙改口道:“没了,没了,就这么多。”
众人都觉好笑。万卷书也是笑道:“问到那老仆底细,事情就好办了。那背后使坏之人,名叫郑挺,本是大宋淮南东路的安抚使,今年被贬了官职,众叛亲离,孤身逃来此间,如今就住在时和坊,与咱们近在咫尺。”
沈放目瞪口呆。
萧平安睁开眼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脑袋发沉。心中也是奇怪,自己如今内功已有不俗根底,已好久没有如此昏昏沉沉之感。四下看了看,惟见一片漆黑。他视觉远胜常人,黑夜视物更是拿手好戏,但极力睁大双眼,仍是不见一丝光亮,此际才发觉,自己眼睛竟也是被蒙的严严实实。
他心中更是惊疑,腰间一挺,就要翻身坐起。谁知力道刚发,“身柱”“中枢”“悬枢”三穴同时一麻,身子纹丝不动,自己背后三处大穴已被人制住。
萧平安心中大骇,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已经落在敌人手里。想起师傅师娘所说,越是身处险境,越是不能慌乱,深吸口气,慢慢将一颗心平复下来。四周不见光亮,索性闭了双目,抱元守一,探查体内状况。一圈下来,发现除了背部要穴,自己四肢头颈也尽数被人制住,浑身上下,便是想动一根指头也难。
忍不住想要高声呼喊,却是连嘴巴也张不开,嘴角两边“地仓”穴竟也被人一并封住。
萧平安目瞪口呆,自己先前分明是在燕京客栈之内,一觉醒来,怎会身陷囹圄?依稀记得,自己从得意楼出来,心绪激发,满脑子胡思乱想,在城中又走迷了路,索性发足狂奔,几乎把城内绕了一圈,才寻回客栈。回去房里,喝了碗凉茶,就上床睡觉。本以为自己定是睡不着,谁知头一沾枕头,立刻沉沉睡去。一睁眼,人就已经到了此处,可这里又是哪里?
随即又发现一事,自己身上衣服竟是穿的整整齐齐,连鞋子也套在脚上。可自己明明记得,回了客栈,乃是脱衣睡觉。虽是出门在外,天气又冷,他还是脱的只剩贴身小衣。此乃多年的习惯,难以更改,若在衡山,有时夏天索性什么也不穿。但眼下自己衣衫整齐,必是有人代劳。以自己武功,岂有被人如此摆布还不醒的道理!
忽然身子一晃,左边身子碰到平滑坚硬之物,随即身子一跳,头顶也碰到一物。耳边听“咯吱咯吱”声响,侧耳倾听,又闻车轴转动之声,自己竟是在一辆马车之上。
萧平安压抑心中惊惧,感受周遭动静。心境一平,双耳更是敏锐,车轮在硬地滚动之声,车夫抽动马鞭,马蹄声不疾不徐,其中一匹连打了两个响鼻。共有两匹马,驴与骡子蹄子落地之声与马匹迥异,一听便知,能用两匹马拉的大车也应是不小。
车下道路平坦,车子走的平稳,八成应是官道。忽地车轮又是一跳,似是地上有个洼坑。萧平安身子跟着一震,头顶“砰”的一声,撞在一块木上,随即身子又是朝前一滑,脚底也触到一物。
萧平安忽然心头一凛,自己四周,近在咫尺,都是木板,自己竟是被人装在一个大木箱之内。
车轮滚滚,不住向前。
一个半时辰之后,萧平安心情才稍有平复。但知道自己落在敌人手中,仍是愈发焦躁。心道,眼下只有努力尝试,争取冲开穴道。但那点穴之人武功显是远在他之上,劲气透穴,将他牢牢制住。所点穴道更是大有讲究,皆是十二道正经两端要穴。如此一来,他内息不畅,不能走完一条经络,也就生不出内劲,想运功冲穴自也是不能。
萧平安心急如焚,就连“行道诀”和紫阳所授的神秘内功也一并用出,却没有一样管用,穴道仍是被死死制住。只是与仙霞劲不同,紫阳所授的内功因修不出内息,反是可以在经络之间运行。但这功法使出,无有内息,更没有内劲,也不能助他冲穴。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萧平安精神一振,心道,你处心积虑擒下了我,连衣服都想着帮我穿戴整齐,想必也不会轻易要我性命。既然如此,你总需给我喂食,这木盒子一开,就算我没有逃走的机会,多少也要晓得你是何人。
谁知等了一两个时辰,也无人来管他。他双眼被蒙,不见一丝光亮,但耳边听得风响,似是车子停在荒郊野外。如今还是冬天,也不闻虫豸之声,但四下静谧,十有八九乃是黑夜。
他浑身上下,连根手指也移动不得,困在狭小木箱之中,说不出的难受。发现自己被俘,他起初先是惊疑,继而便是恼怒,可心中一腔怒火根本无处发泄,等慢慢冷静下来,已尽数变作惊恐。
此际诸般思绪,纷至沓来,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他自觉生平并未得罪什么人,如何就惹来如此横祸?莫非是衡山派的敌人?但抓住自己,又有何所图?自己不过是派中寻常八代弟子,更是孤家寡人一个,要钱没钱,更无家世背景,还能被人绑票不成!
随即忽然想到真定府客栈试探他内功之人,那人对他心怀不轨,确定无疑。想到当日那人手段阴险凶横,真气在他体内肆孽,险些叫他爆体而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落到那人手里,以其之狠毒,还不知要如何折磨自己。但这一切究竟为何,又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车子一晃,又复前行。萧平安渐觉疲惫,但心中惊恐,又不肯睡着,强撑了一阵,愈觉迷糊,终于还是沉沉睡去。
再醒来,车子又停在一处。萧平安猛然警醒,前面思绪立刻接续,自己还是在那木箱之内,随即便觉一阵口干舌燥,喉咙里如同着火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又觉气闷,这个念头一起,便挥之不去,狭小空隙之间,似乎早没了空气,他忍不住张大口鼻,却感觉吸不进多少气息,憋闷之感,愈来愈强。
萧平安想奋力挣扎,可又偏偏半点动弹不得,只觉心中焦躁,如同要爆裂开来。心知不好,强自收敛心神,虽经络之中气息难聚,仍是默默运功。“仙霞劲”乃是道家高明心法,片刻之后,焦躁之意渐去。
萧平安忽觉左小臂手阳明大肠经之中,被制穴道似有松动,心头登时一喜。寻常穴道被制,即便无人解穴,时间一久,也会慢慢松开,这时间长短既看点穴人功力,也因人而异,但最长也不会超过四十八个时辰,否则必定经脉坏死。他乃是修炼内功之人,穴道恢复的速度,也是远胜常人。他虽在木箱中难辨时辰,但想来自己被困已经不短,这穴道已渐渐松动。
萧平安心中暗喜,此际倒盼着赶车那人别来打扰,待他穴道再松一些,再尝试运气冲穴,若能解开穴道,自己就有了一搏之力。可偏偏事与愿违,不大会功夫,就听“吱呀”一声,头顶木板移开,登时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随即身上几处穴道便是一麻,旋即身子被人拉起,背心又被点上几指。萧平安毫无抵抗之力,只觉那人手段快的出奇,点穴又准又狠,原先几处穴道未解,又有几处新穴被封。他双眼不见光亮,也感觉不到那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