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一步,便是身知,又称用智境,我辈武林中人,无不把身知作为毕生所求,此境要打通任督二脉,一旦功成,出手内力自然灌注,气由心生,随心所欲,更可自主激发护体,到了这个阶段,摘花飞叶,皆能伤人,别人寻常手段再难伤你。此境已是绝难,非才智卓绝之人势难达到。”
宋源宝道:“这不是才第五重么,怎么大伙都这么没志气,路走到一半就知足了。”
褚博怀笑道:“能练到身知,那已是凤毛麟角,你可知练到身知有多难,张拟书中道,此境非一甲子功力不得越,六十年功力,还得是资质超绝之士,苦练六十年,每日一半时间拿来练气,一日不可或缺,才能臻此境。过去武林之中练气,多半把此境当做最高境界,放眼当今武林,只怕能臻此境界的也不多了。”
宋源宝道:“那后面还有什么?”
褚博怀道:“身知后便是通络,又称通幽境,人体有十五别络,其中‘十二经脉’与任督二脉各一支别络,再加上脾之大络,共十五支,合称‘十五别络’。这十五别络网络全身,有沟通表里内外的作用,但这络不同经脉,别说修炼,一般人找也找不到。但据张拟讲,他见过通络境的高手,那高手言道,这通络关练成,你武功不会见半点进益,但不过此关,永远无法打通剩余奇经六脉,内功一途就此止步。但这么多年来,也不知还有没有人到此境界,不过大半宗门之中,连通络的功法也是没有。”
宋源宝道:“我派有么。”
褚博怀道:“我派玄门正宗,原来自然有的。”
宋源宝摇头道:“那眼下自然没有了。”
褚博怀叹气道:“我派几经祸乱,东西丢了不少,不过据我所知,关于通络的武功秘籍,江湖上少之又少,不知贵派是否还有?”
萧登楼道:“这个我还真的不知,我派掌门手中的仙霞内功也只到第五层。我等离此境界遥不可及,倒也无人问起。”
褚博怀点点头,又道:“若能过了通络关,便可修阴阳,又称具体境,此境更难,要打通奇经八脉的剩余六脉,然后阴阳交汇。奇经八脉共有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八条。难在打通,要将冲脉,带脉等等剩余的六脉,一道道融进先前的十二正经和任督二脉之中,也有六重境,张拟当年曾见的高手也未能跨过此境。阴阳之后便近乎传说了,据说练完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还可以练浮洛和孙洛,称周覆,又叫坐照境,浮络是体表部位的脉络,孙络是络脉最细小的分支,传说若能练成,洗骨伐髓,刀枪不入,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躯。再进一步,还有天人,又称入神境,到了这个境界已经是天人合一,无上境界,怕是和神仙也差不多了。这坐照入神,我猜多半也是子虚乌有,别说有人练成,就连修炼的功法也是闻所未闻。”
宋源宝道:“若是没有,那人怎么写出来的。”
褚博怀道:“张拟多半也是猜测,据说他晚年自己编了一套内功法门,叫作《白马经》,吹嘘能一直练到入神境,却是已经失传了。”
颜青忍不住道:“如此奇功,怎会失传?”
褚博怀笑道:“这张拟资质所限,自己更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全靠想象推测写了这本书出来,他死前又在这本经上加了‘左道’二字,叫《白马左道经》,白马非马,又是左道,想是他自己心里也半点谱也没有,只当一笑,又有谁会真的去练。”
几人因为萧平安刚刚突破,又是受了些伤,需要静心修养,在柳家堡又多住了几日。这天晚上,萧平安已是恢复如初,带着一个大包去找师傅师娘,到了门口,听见二人正在里面说话。
洛思琴道:“这司徒晓峰日日拉着我们喝酒闲聊,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萧登楼道:“我瞧他所说多半事关时局,不仅问在座诸人的看法,还要问我等派中同门的心思。另外你看那秋白羽,不知道学了多少家的功夫,我瞧这玄天宗定有图谋。”
萧平安到了门口,见房门虚掩,当下敲门,叫了声:“师傅师娘。”
洛思琴道:“是平安么,快快进来。”
萧平安推门进去,见师傅师娘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当即跪倒,道:“多谢师傅师娘救我性命,这是他们给我的几样东西,想,想,想请师傅师娘收下。”
洛思琴笑道:“傻孩子,你是内功大进,突破十二重楼,哪里有什么性命之忧。”
萧平安放下包袱,打开来,一把长剑,一个小小的象牙盒子,还有一个木盒。
洛思琴知道是长歌剑,凝心丹还有柳家的二百两黄金,玄天宗杜如晦心急救人,差点伤了萧平安性命,司徒晓峰倒是毫不犹豫拿了凝心丹出来。洛思琴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赢的,你自己收好,你心里有师傅师娘,我们比什么都高兴。”
萧登楼也是好奇,伸手拿起长歌剑,拔剑出鞘。只见剑身如一泓清水,流光浮动,纤尘不染。萧登楼曲指一弹,剑音清冽,宛若龙吟,余声绕梁,良久不歇。萧登楼赞道:“当真是把好剑。”还剑入鞘,道:“这把剑重七斤二两五钱,以你眼下武功,还是有些重了。你要好好用功,方不辜负此神兵利器。”将剑放回桌上。
萧平安道:“请师傅师娘收下。”
萧登楼笑道:“你日后行走江湖,正需一把好剑,师傅本想向掌门替你求一把,不想倒是省了心思。”
萧平安见师傅师娘不肯应承,面露焦急之色,心下激动,却不知该如何说,半晌方道:“师傅师娘待我亲如一家,给我地方住,教我武功,教我认字,告诉我做人的道理。我以前什么也没有,报答不了,今天师傅要是不收,我就不起来。”他本不擅言辞,说了两句,眼圈突然红了,眼眶里泪花闪动,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洛思琴见他真情流露,眼睛也是微湿,道:“好孩子,不枉我们一番教诲,你也大了,日后出去闯荡江湖,这些东西都用的着,师傅和师娘什么都不缺。”
萧平安不知如何开口,突然趴下,只是磕头。
萧登楼看了洛思琴一眼,洛思琴会意,上前把萧平安搀了起来,萧登楼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意,长歌剑你自己拿去,日后你行走江湖,正需有利器防身。这金子甚多,我跟你师娘且先替你保管,日后给你成家之用。”
萧平安这才站起,洛思琴摸摸他头顶,柔声道:“你这孩子学武太晚,能有今日之成就,也是下了苦功。如今你算跨过了一道门槛,可你切莫骄傲自大,须知江湖上胜过你的人多如牛毛,便是在年轻一代中,你也算起步较晚。别人不说,就是那秋白羽,内功也要比你深厚,若不是凑巧,你想赢他也难。”
萧平安连连点头,道:“徒儿记下了。”
师徒三人又聊了几句,萧登楼道:“你刚刚突破不久,这几日不要急着用功,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平安答应一声,带着长歌剑去了。回了住处,忍不住拔剑试练,他力气本比旁人巨大,长歌剑虽重,却也使得有模有样。舞到兴处,一剑削出,将院中一棵小树拦腰斩断。
剑断小树,竟是毫无声息。萧平安还怕伤了剑锋,月下照看,只见剑身雪亮,竟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萧平安大喜,左看右看,当真是爱不释手,晚上索性抱着长剑睡了。
洛思琴打开那小小的象牙盒子,见里面一颗龙眼大小的银色丹药,晶莹剔透,异香扑鼻,道:“这便是凝心丹么,果然神奇。”
萧登楼也接过看了几眼,道:“这东西如此罕见,也不知道那司徒晓峰何处得来。”
洛思琴道:“怕是褚掌门说的不错,这司徒晓峰只当秋白羽无人能敌,却不想输给了我们家平安。师哥你近来内功大进,难得平安一片孝心,这凝心丹你便用了吧。”
萧登楼笑道:“你我还要贪图小孩子的东西么,这凝心丹还是给平安留着,等他再大一些,根基扎的牢固,还给他用。这孩子有出息,本性又善,我心里比什么都欢喜。”
洛思琴微微一笑,合上盒盖,起身关了房门,回来靠到夫君肩上,只觉心意相通,温柔无限。
镇江府下丹徒,一艘竹筏顺流而下,筏子上一个渔翁引吭高歌,唱道:
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住。
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
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
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
唱的乃是陆游的一阙《鹊桥仙》,唱歌那渔翁年愈七十,仍是身体硬朗,声音嘶哑,日暮溪中,夕阳残照,风平浪静,绿波轻柔,两岸垂柳野花,别是一番田园风韵。待他唱毕,筏子上一个衣衫敝旧的少年拍手笑道:“老人家,当真唱的好。”
渔翁道:“见笑见笑,山野村民,闲来无事,哼上几句,又有什么好。”
少年道:“斜风细雨,自由自在,还打了一船的鱼儿,如何不好。”
渔翁笑道:“托小哥的福,今天这几网收成倒还不错。”说话间筏子已经靠岸,渔翁道:“小哥你从前面大路一路向南,再十几里就是丹徒县城了。”
那少年拿起船上一个长长宽宽的木头盒子,跳上岸去,道:“老人家,我们后会有期。”
渔翁哈哈大笑,竹篙一点,筏子又荡回水中,突然一物自空中落下,正落在他敞开的怀中,伸手一摸,却是二两多重的一块碎银,渔翁大叫道:“小哥,给的太多啦。”
几声笑声传来,那少年已去的远了。这少年正是沈放,那日他离了客栈,去到辛弃疾府上,见一片平静,知道无事,思虑再三,实不知如何面对辛弃疾说出父亲之事,最终留了封书信去了。他此次出谷却是要去JDZ,顾敬亭收了他做徒弟,又正式销了彭惟简的大弟子身份,余下弟子各进一位,他做了老七。六师兄谢少棠多年前果然金榜得中,现任江南西路JDZ知县,眼看已经官满三年,与顾敬亭师徒书信往来,信中诸多郁郁之词,言治下盗贼频起,事务繁多,顾敬亭颇是担心,又见沈放年纪已大,便叫他去JDZ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