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郡,一处阁楼中。
安阳起的面前摆着一面沙盘,身后挂着一张地图。
望眼欲穿,这两样东西安阳起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但如何也琢磨不透诸葛亮的用意。
“来人,研墨。”百思不解,安阳起吩咐道。
走来一命护卫,拿起桌上的砚台研墨。
安阳起回到桌后,铺平了纸,拿起笔,趁着新墨提笔就写。
写罢,待墨迹干涸,安阳起便将其装好封缄递给传令兵。
“八百里加急,速送回京。”安阳起道。
“是!”一听八百里加急,那传令兵忙不迭领命离开了。
那是一封求援兵的书信。
如果楚军增援已到,安阳起仅凭手中的五万人,莫说反攻,只怕是连森淼城都守不住。
楚军阵前。
“祁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坐在四轮车上的诸葛亮扇着羽扇,谈笑风生,处变不惊。
“主帅,祁将军那边都准备妥当了。”一名兵卒行礼道。
“好...吩咐下去,收兵。”诸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
“主帅有令!撤军!”
一声令下,原本与顺军厮杀在一起的楚军纷纷开始朝着剑阁前的山坳树林中撤退。
三台郡中。
“主帅!楚军撤了!”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来汇报。
“什么?”安阳起顿时讶异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传令兵。
“主帅,现在该怎么办?”传令兵问道。
安阳起毫不犹豫,回到沙盘前,仔细观察着三台郡前的地形。
一片山坳与丛林,是极易藏匿的地势。
“传我号令,各部按兵不动,任何人不得追击,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
诸葛亮好出奇,也善出奇,这等地势,他没有不用的道理,安阳起也心知肚明,如若追击,只怕自己会在这里吃大亏。
“哼,这等楚军溃逃的大好时机,为何不追?来人!传我号令!”三军阵前,将军樊礼听闻安阳起的号令之后反而勃然大怒。
“将军...可是主帅...”
“主帅个屁啊主帅!那黄口小儿白面书生,他懂打仗吗?在这阵前,只要我樊礼一日是将军,你们就一日要听老子的!”樊礼破口大骂,吐沫星子乱飞。
“...是。”一个小卒哪里拗得过樊礼这个将军,只好讪讪收声,退出营帐。
两千铁骑连带着八千精兵,这在顺军中可是大手笔了。
樊礼一马当先,随后气势汹汹跟着一万大军就朝着撤退的楚军杀去了。
楚军阵中。
诸葛亮正悠闲地坐着四轮车跟随着大军撤退。
“主帅,顺军追上来了!”这时,一名传令兵跑马赶来汇报道。
“哦?是何人追击?”诸葛亮眼中闪过一道异彩。
本来诸葛亮是没想到顺军会派人追击的,毕竟安阳起也是聪明人。
“是樊礼。”传令兵道。
“难怪了...”诸葛亮摇头惋惜,这一声惋惜,为的是安阳起。
顺军樊礼,与他楚军罗肃,二者实际上同属一类人,好高骛远,夜郎自大。
三台郡。
“大胆!真是大胆!”安阳起在阁楼之中连拍桌子,手都拍到红肿起来。
“主,主帅...”传令兵也有些胆怯了,这些日子来,安阳起在他看来一直都是一个儒雅随和的文弱书生,但没想到也有这般暴怒的一天。
“去!把那樊礼给我叫回来!就算那樊礼叫不回来,也要把那一万大军带回来!快去!”安阳起震声道。
“是!”传令兵领了命便急忙离开了。
他心疼的不是樊礼,樊礼的死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安阳起心疼的是那一万大军,就因为樊礼的目中无人和自恃骁勇,这一万大军都要随他陪葬。
“主帅...要不要末将去接应一下樊将军。”传令兵走后,孙滨自一旁走来,方才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不必!让他樊礼自生自灭去吧!”安阳起大手一挥,他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生气过。
孙滨闻言愣了愣,便退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前阵,山坳间。
“将军...怎么,怎么不见楚军踪影啊...会不会有伏兵...”樊礼身边的副将有些胆怯,而这毫无人影的山坳里的确也有些阴森恐怖。
“哼!你若是怕了,就自己回去吧!本将军也用不着你帮忙!”樊礼冷哼道。
无奈,那副将只好带着大军,跟着樊礼继续王骞摸索了。
行至一半,樊礼麾下各部都有些迷茫起来。
这哪里像是有人影的地方,明明连个鬼影都没有。
“咔——”一块碎石自山坡滚下,惊得一众将士们四处张望。
“呃啊啊...快看!那,那有人!”就在这时,一名将士似乎发现了蛰伏在半山腰上的顺军。
“杀!”见行迹败露,蛰伏着的楚军顿时暴起,从两面的山坡上杀了下来。
顿时,不少顺军将士都吓破了胆。
“别慌!他们只有几百人!”樊礼身为一军之将,振臂高呼以安定军心。
山坡上的楚军很快便围了过来,虽说顺军足足有一万人,但这山坳地势狭窄,一万人被列成了一长串队伍行进着,而那几百人楚军也只是在与前面的顺军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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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
片刻,两军厮杀在了一起,只有寥寥数百人的楚军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撤!”两阵各有伤亡,而楚军却在这个时候撤退了。
“追!”樊礼高举长刀呼喝道。
这一次楚军给顺军卖了个便宜,而那樊礼却还不知好歹,下令追击。
无奈,兵卒再多,也只能听一军之将的。
一万人又淅淅索索地整理军备,朝着山坳的更深处进军了。
“杀!”还没行几步路,楚军便又从山坡上杀了下来。
“哼!躲躲藏藏,看本将军怎么将你们尽数斩杀!”樊礼也动了气,驾马迎了上去。
与顺军厮杀片刻,楚军却再次退去。
这不禁让樊礼大为动怒,楚军这行径就好比在他脑门上拉了一泡屎,还做个鬼脸,然后嚣张离去一般,更气人的是,这屎还是稀的。
只是不知不觉中,樊礼已经带兵穿过了山坳,来到了一片密林中。
“将军,我大军太过深入了!还是撤吧!”丛林里,樊礼身边的那个副将最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连忙迎上前去说道。
“撤?”正在气头上的樊礼眉眼一瞪,大手一抡,便将那副将斩于马下。
“都给我听好了!现在开始,谁再言半个撤字,我斩他脑袋!”樊礼大声呼喝着,同时拿起带血的长刀指了指被斩于马下的副将。
一时间,军心惶惶,不再有人敢发半句牢骚。
然而话音刚落,樊礼眉心处传来一阵刺骨冷意,危机感顿时涌上樊礼的心头。
“嗖——”破空声传来,一支利箭朝着樊礼的眉心射去。
“叮——”樊礼连忙举刀格挡,将那利箭挡了下来。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漫天的破空声,漫天的箭雨。
“啊——”
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野,顺军当中不断有将士中箭倒下。
“杀!”箭雨初歇,顺军前后便相继传来喊杀声。
黑压压的楚军从前后包夹过来,而方才箭雨袭来的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一时间,顺军一万大军被楚军完全围在中间。
“撤!”樊礼暗道不妙,连忙调转马头回撤。
滑稽不已,这樊礼才刚说完“敢有言撤者斩”,那回音都在林间还能听的一清二楚呢,自己却马上又嚷嚷着撤退。
只可惜哪里还留给他大军撤退的机会,即便能撤,又能撤走几人呢?
一时之间,血染丛林,樊礼右肩中箭,满面血污,刀身沾满了滚烫的鲜血,若是撒点火药,只怕樊礼这把长刀都能砍出火星子来了。
三台郡前。
方才那领了命的传令兵才刚出城,驾马走了没多少路程,便从迎面遇到了狼狈撤逃的樊礼和幸存下来的一些残兵败将。
“樊将军...这...”传令兵勒住了马,看着樊礼那副惨样,简直是不忍直视。
“给本将军让开!”吃了败仗的樊礼正值懊恼之际,一巴掌便打了过去,那传令兵胯下不稳,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樊将军...主帅,主帅说...”传令兵挨了一巴掌,却不敢多言,捂着脸吃痛道。
“主帅?你他娘的还敢在本将军面前提主帅!哼!若不是他,老子能败得这么惨吗!”樊礼一怒,将腰间的长刀拔出。
还不等那传令兵反应,长刀便径直地贯穿了传令兵的胸膛。
传令兵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樊礼,死不瞑目。
“哼!”樊礼不再多看那已经死透了的传令兵一眼,带着剩下的寥寥几百人往三台郡赶去。
只是此时的安阳起,还坐在楼阁之中焦急地等待着那传令兵的消息呢。
“你说樊礼回来了?”阁楼中,安阳起拧眉看着眼前这个小卒。
“是的,主帅,小的先前在城楼上看得真切,樊将军的确带着大军回来了...只是...”那卒子原来是看守城门的护卫。
“只是什么?”安阳起问道。
“主帅,只是...樊将军杀了主帅方才派出去的传令兵...”卒子说着,还瞄了瞄安阳起,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他好大的胆子!”安阳起震怒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书简笔筒翻得满地都是。
而那卒子面对暴怒的安阳起,也不敢吱声,生怕安阳起顺便迁怒自己。
“我问你,你说他樊礼带大军归来,他带了多少大军?”余怒过后,安阳起再次问道。
“呃主帅...约莫,约莫四百人...”卒子道。
“四百人?四百人那叫大军!啊?我问你,你见过四百人的大军吗?哈?你见过吗!”闻言,安阳起的脸都气变形了,甚至怒极反笑,如果方才那一怒是震怒的话,那这就算雷霆震怒了。
有时候安阳起是真的后悔自己不会那市井之中的粗鄙俗语,若是这时候安阳起能骂上一句他妈的、傻屌,或许能好受得多。
卒子被安阳起的暴怒震慑得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站在那里。
“来人!把樊礼叫来!”安阳起不再理会那卒子了,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小卒过不去,便打算针对罪魁祸首下手了。
“是!”
“等一下!”领了命的护卫刚要离开却被安阳起叫住了。
“主帅。”护卫恭敬地站在安阳起面前,等待着新的命令。
“多带些人手,与我同去见那樊礼。”安阳起道。
“是!”
三台郡外,中阵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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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
“来来来,喝酒!”
“他奶奶的...喝!老子就咽不下这口恶气!”
营帐之外,樊礼蹲坐在矮桌前,手中拿着酒碗,一饮痛快。
“什么他娘的安阳起...那黄口小儿若真有本事,还能让老子打败仗?他娘的...真他娘的晦气!”樊礼放下酒碗,摸了摸嘴角残存的酒液。
“哎,樊将军说的对!哈哈哈,我看那白面书生胆怯得很!莫不是朝中哪个名门豢养的男脔吧?哈哈哈哈...”与他同坐在一起的那副将放言道。
“就是!他安阳起,会打仗?嗝~他会打个屁的仗!”樊礼说罢,一碗浊酒饮下,面色更加潮红了,还时不时打着酒嗝。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副将忽然间脸色一变,收敛了许多。
樊礼也看到了那副将脸色的变化,不由得有些疑惑:“诶?骂啊!怎么不骂了?不就是一个黄口小儿吗?难不成,你们还真怕了那安阳起了?嗝~”
坐在他对面的副将不断地给他使着眼色。
樊礼疑惑,优哉游哉地转过身来。
安阳起就站在他的身后,还带着数十名军中护卫。
“黄口小儿?白面书生?男脔?”安阳起一脸笑意地看着樊礼,重复着先前这两人交谈时出现的名词。
樊礼面色潮红,神情微微一变,但借着酒意,放言道:“哈哈!看看,说安阳起,安阳起就到了!哈哈哈...嗝~”
“拿下。”安阳起不愿与这酒疯子废话。
顿时,安阳起身后的数十名护卫剑拔弩张,上前来将樊礼控制起来。
“你,你敢!”樊礼醉了,却不傻,安阳起要拿他,他怎能妥协?
“营中饮酒,辱骂主帅,违抗军令,我为何不敢拿你?”安阳起语词铿锵,直逼樊礼。
“哈,哈哈哈...老子是大都督樊斌的亲弟弟!就凭这一点,你就不敢拿我!哈哈哈嗝~”樊礼的神色嚣张不已。
“斩了。”安阳起不再废话,招了招手道。
旋即护卫便押着樊礼朝着营帐外拖去。
闻言,樊礼的酒一下子就清醒了,脸色一变,怒吼道:“你...安阳起你胆大包天!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吗!”
看来这樊礼的确是喝多了,他不是刚说过,自己是大都督樊斌的亲弟弟吗?
“斩!”安阳起转身指着樊礼一声怒吼。
护卫们毫不犹豫,执行命令就是他们的天职,拖着樊礼一身酒气的身躯直接走出了大营。
“你大胆!你敢斩我!安阳起!你大胆!!!”
樊礼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营帐外传来刀斧落下的声音和那樊礼人头落地的声音。
一片寂静。
虽说安阳起初到任时就打了那樊礼四十军棍,但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位与大都督樊斌沾亲带故的将军,这安阳起说斩就斩。
“这位...”樊礼被斩,安阳起又转身看着方才与樊礼高谈阔论出言不逊的副将。
“主,主帅饶命啊!主帅饶命啊!都是,都是那樊礼,是樊礼蛊惑我说那些话的!”安阳起冷峻的眼神攀上了那副将的身躯,顿时吓得那副将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响头磕的那是一个接着一个。
“哦?是真的?”安阳起挑了挑眉,稍稍凑近那副将,玩味地问道。
“是真的!都是真的!主帅饶我,饶我啊!”副将两行清泪混杂着鼻涕粘的满脸都是,苦苦哀求着。
“我信你,是真的,都是真的。”安阳起眯了眯眼说道。
“谢主帅!谢主帅不杀之恩!谢主帅不杀之恩啊!”那副将闻言感恩涕零,响头一个接一个的磕,额头上已经尽是血渍。
“不过你出言不逊,营中饮酒,这也是真的,该当如何?”安阳起话锋一转,问道。
那副将闻言瞬间变了脸,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如何!”安阳起猛然提高嗓门,厉声质问。
沉默,那副将依旧沉默不语,傻跪在原地。
“你不说就算了...来人,带出去,鞭刑二百。”安阳起招了招手。
又走来几名护卫,将那副将如同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寂静,除了寂静,这营中还蒙上了一层恐惧。
鞭刑二百,什么概念?
大理寺刑讯有一条铁则,鞭刑不得超过四十。
也就是说,四十鞭,受刑之人便会有生命危险。
而安阳起如今却要鞭刑二百,在众人眼中看来,这副将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不同于樊礼处斩,这副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生不如死。
“主帅!饶我啊主帅!我知错了!我不敢了!”副将的哀求声传来,但也是渐行渐远。
直到沾了盐水的刑鞭抽在那副将身上的声音混杂着那副将的惨叫声传来。
“以兹为鉴,日后若是军中再有人胆敢违抗军令,斩。”安阳起看着大营之中所剩无几的将士们,轻声说道。
那些将士们身上无一不带着程度不一的战伤,看向安阳起的目光也渗透着些许畏惧,但总的来说,斩了樊礼,鞭刑那副将,这些苟活下来的将士们心中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主帅,死了。”就在这时,一名护卫走来说道。
“多少鞭了?”安阳起的声音毫无起伏地问道。
“禀主帅,两人行刑,鞭计六十三。”护卫道。
“继续行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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