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正,戏班子唱完了戏,众宾客也一一起身告辞。
许徵一直跟在纪泽身边,和男客们待在一起。此时总算见到了许瑾瑜,匆匆打量一眼,关切地问道:“今天还好吧!”
许瑾瑜抿‘唇’一笑:“嗯,一切都好。”
许徵放了心:“那就好。”迟疑片刻,又压低了声音问道:“陈元青一个人悄悄溜走了许久,之后一直不见人影。他有没有‘私’下去见你?”
“没有。”许瑾瑜面不改‘色’的撒谎:“我一直坐着看戏,后来嫌闷,就领着初夏去园子里坐了片刻,并未见到元青表哥。”
许徵也未起疑心,只叮嘱了一句:“总之,人多口杂,你凡事都谨慎小心。”
许瑾瑜柔顺的应了,心里却怅然叹息。
她那般冷硬无情的拒绝,一定伤透了陈元青的心。今后,他再也不会满心欢喜满怀热情的去威宁侯府见她了。许徵也不用再忧心忡忡了。
她的心里只有无奈和遗憾。
前世生离死别,今生擦肩而过。
他们两个,终究是有缘无分。
叶氏领着长媳袁氏一一送宾客,陶氏也不得清闲,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等客人全都走了,才算松了口气。也直到此刻,陶氏才察觉到陈元青整整半日都不见人影。
陶氏立刻打发身边的丫鬟去墨渊居找人。
陈元青和陈元昭最亲厚,只要陈元昭在府里,他十有*也会在墨渊居。
等了一炷香功夫,陈元青回来了。
陶氏笑着迎了上去:“元青,你这半天跑哪儿去了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止是脸‘色’难看晦暗。眼睛似乎也有些红肿,分明是哭过的样子。
陈元青长这么大了,哭过的次数用一个手都数的过来。陶氏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急切地追问道:“元青,谁欺负你了?”
陈元青心情极差,实在挤不出笑容来:“娘,没人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你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陶氏压根半个字都不信:“是元白说什么了。还是元昭?你若是不肯说,我现在就去亲自问他们两个。”
陈元青无奈地苦笑:“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真的和大哥二哥没关系。我就是就是心情不太好,一个人躲在墨渊居里待了一个下午。现在已经好多了。”
心情不太好?
陶氏楞了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心情不好了?”
疼爱儿子的方式有很多种。陶氏偏巧就是事无巨细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那种人。心情好的时候陈元青乐于应付。心情很差的时候,遇到这么较真追问。可就头痛了。
陈元青怏怏地道:“娘,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就别问了,等过些日子,我心情平静些了再告诉你。”
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陶氏拧起了眉头,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叫巧娟过来。巧娟是陈元青的贴身丫鬟。陈元青的一举一动她最清楚。
“巧娟,元青今日下午是不是去了墨渊居?”
巧娟眼神略有些慌‘乱’。却不敢不答:“是,少爷一直待在墨渊居。”
陶氏紧紧地盯着巧娟:“除了元青,还有谁去过墨渊居?”
巧娟垂下眼眸:“奴婢也不太清楚”
陶氏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巧娟,声音严厉:“你胆敢说半个字假话,我立刻就命人叫牙婆子来将你领走!”
巧娟脸‘色’一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开恩,奴婢哪敢哄骗您,只是少爷叮嘱过,今天的事绝不能向夫人禀报。其实,今日少爷‘私’下约了许小姐在墨渊居见面。说了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什么?
元青竟和许瑾瑜在墨渊居‘私’会?
不管两人说了什么,这种事一旦传出去,陈元青的名声可就洗不清了。万一许家趁机赖上这‘门’亲事怎么办?
陶氏头脑嗡的一声,气的咬牙切齿:“这个元青,真是太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来。那个许瑾瑜也太过不知羞耻了,怎么能‘私’下去见元青?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做事没点分寸”
陶氏大发雷霆,巧娟吓的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出言辩解。
这事怎么能怪许家小姐?
明明是少爷主动约许小姐见面的啊!
陶氏发了一通火气,总算稍稍平息,又问道:“今天的事,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情?”
巧娟不敢隐瞒,小心翼翼的应道:“墨渊居里的‘侍’卫也都知情。还有二少爷,不知怎么提前回了墨渊居,也见到了许小姐。”
陶氏深呼吸口气:“今日的事不准向别人透‘露’半个字。我若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唯你是问!”
最后一句,语气森冷。
巧娟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起身退下。
巧娟一走,陶氏‘阴’沉着脸独坐了许久,然后亲自去了墨渊居。
陈元昭见了陶氏,半点都不意外。
陶氏也不绕弯子:“我是为了元青的事来找你。他年龄还小,热血冲动,难免会做些昏头涨脑的事。今天的事我自会好好管教他,烦请你约束墨渊居里的人,让他们不得将此事随意外传。”
陈元昭神‘色’不变,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陶氏顿时松了口气。
陈元昭素来一言九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墨渊居上下都是陈元昭的亲兵,只要陈元昭一声令下,无人敢泄‘露’只字片语。今日陈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见面的事,也就不会传出去了。
陈元昭似是看出了陶氏的心思。简短地说了句:“放心,元青很快会想通的。”
他原本也担心陈元青热情冲动,和许瑾瑜‘私’定终身。不过,许瑾瑜已经干脆果决的拒绝了陈元青的情意。真正困扰他的,反而是另一桩事
“元昭,说出来不怕你见笑。你二叔去世的早,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指望。只盼着元青能有出息。元白在兵部任职。你如今掌着神卫军,只有元青最令人忧心。”陶氏叹道:“他不愿习武,想读书考科举。我都由着他。可这终身大事,是万万不能由着他胡来的。那个许家小姐相貌确实生的好,可家世实在不值一提。没了父亲,只有寡母和兄长。要是结了这样一‘门’亲事。将来非但没有岳家提携,反而要处处照顾许家”
陶氏越说越憋闷。
不管如何。她都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些话,陈元昭太熟悉了。
前世陶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言犹在耳。为了区区一个‘女’子,陈元青竟要休妻辞官弃母。‘私’逃出京城。
他狠狠训斥了陈元青一通,命人将陈元青软禁在府里,又亲自去见了许瑾瑜。厉言警告。
那个瘦弱苍白的美丽‘女’子,满脸涨红。‘挺’直了腰杆反驳。口口声声说对陈元青绝没有念想。
他当然不信!如果她什么都没说过没做过,陈元青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再后来的记忆,实在痛苦不堪
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将浮上脑海的念头挥开。
陶氏絮叨了一通之后,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见陈元昭面无表情,不由得略略有些尴尬:“打扰你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陈元昭的脾气?冷面无情,一天说不了十句话。墨渊居一直都很安静。她刚才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陈元昭只怕早就听的不耐烦了。
陈元昭起身,送陶氏出去。
陶氏刚走,叶氏身边的丫鬟珍珠来了:“二少爷,夫人请你去世安堂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商议。”
陈元昭不耐的皱了皱眉。
叶氏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和他商议?说来说去,无非是成亲的事罢了。
不出所料。
到了世安堂,叶氏便笑‘吟’‘吟’的张口道:“元昭,今日府里来了这么多名‘门’闺秀,你可有中意的么?”
不等陈元昭回答,叶氏便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我今日倒是相中了几个。现在一一说给你听,你喜欢哪一个,我立刻就让人登‘门’提亲。第一个是左丞相府上的大小姐,是正经的嫡出长‘女’,容貌明‘艳’落落大方。还有礼部赵大人的‘女’儿,教养极好,十分端庄。还有”
“不用说了。”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打断叶氏:“我谁也没相中。”
叶氏笑容一僵,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旋即强自按捺下来:“如果没有相中的也无妨。过些日子,我让袁氏设一个赏‘花’宴,多邀一些待字闺中的千金闺秀登‘门’,总会有相中的。”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冷然:“不劳母亲费心了,我暂时不想成亲。”
叶氏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脸‘色’忽红忽白,十分‘精’彩。
陈元昭依旧神‘色’冷淡:“母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就告退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叶氏霍然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站住!”
陈元昭脚步一顿:“母亲还有何吩咐?”Q
ps:小剧场:
陶氏: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见面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万一许家赖上这‘门’亲事怎么办?
许瑾瑜:你想多了!
许徵:你想多了!
陈元昭: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