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顾苒就吃完了饭。
今天轮到姥爷送她去上学，从姥爷手里接过书包的那一刻，顾苒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儿什么。
她翻了翻书包，课本都带着，什么也不缺。
那瞬间，冷心冷面的仙人彻底从她的脑海中被清除了出去。
临出门时，小黑像是吃错了药，竟叼着顾苒的裤子不撒嘴。
任凭顾苒怎么驱赶都没用，没有办法，她只好摸了摸它的头，小声地安抚了几句。
“嗨，小黑，我回来再跟你玩哦。”
小黑盯着顾苒，没有依旧没有松口，它的眼睛如同暗夜里的星子，熠熠发光。
那里面似乎含着什么特殊的意思。
但顾苒并没有看懂它眼神中的意思。
她收起手，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就跟着姥爷一起出了门。
在车流不息的路上，顾苒的脑海中却时时刻刻浮现起小黑的眼神，和它垂在地上，没有动过的尾巴。
“小苒，小苒！”
刚跟姥爷走到公交站台下，顾苒就听到了身后熟悉的呼喊声。
“姥姥？！”
顾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朝姥姥挥了挥手。
“姥姥，我在这儿呢！”
她的声音响亮，正是这个年纪小女孩特有的嗓音。
可下一秒，顾苒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因为她想起来了，就是今天！
姥姥和姥爷离开自己的日子就是今天！
那辆失控的汽车已经从车流中分离出来，疯了般地朝姥姥驶去。
“姥姥，你快躲开！快躲开！”
在最初的怔愣过后，顾苒猛地朝前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喊，企图通过改变姥姥的位置，而避免这场车祸。
但她忘了，身后还有姥爷。
“小苒！”
姥爷大喊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顾苒的跟前。
他使劲拽住了她的衣袖，让她再不能前进一步。
“姥姥！你快躲开，快躲开啊！”
顾苒盯着姥姥的方向，使劲挣扎着。
她的嗓子因为大喊而变得嘶哑。
但姥姥却像是听不见看不到一样，仍旧朝前奔跑着，没有偏离丝毫方向。
“砰——”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顾苒眼睁睁地看着姥姥被那辆发疯的车撞在地上，又一次。
她瞪大了双眼，神情呆滞，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事实。
“那不是姥姥，那不是……”
姥爷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大喊了一声:“老婆子！”
随后松开了拽着顾苒衣服的手，跑到了姥姥的身边。
他跪在一大片血迹中，神情悲怮地拿起姥姥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那只手的温度正在逐渐消失。
姥爷看着血泊里的姥姥喃喃自语着:“都说了我来送她，你怎么又出来了……”
他将头微微撇向一边，整张脸在刹那间苍老了不少。
泪水正正一滴滴地砸在地上的血泊里。
“我明明，明明可以救下姥姥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再一次离开我……”
顾苒瘫坐在地上，遥遥望着血泊里的姥姥，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
她以为事情结束了，但那辆发疯的车却不这么想。
那位司机喝了一宿的酒，哪里还认得出街上站着的是人呢。
他还以为街上站着的是一只只凶猛的怪兽。
而他刚才则像是天神一样，将一只怪兽狠狠地击败了。
他赢了！
可那只怪兽身旁却又出现了一只更加凶猛的怪兽。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将这些怪兽通通消灭！
司机狞笑着，将油门踩到了最大。
他要用他的武器将面前的怪兽摧毁，连渣都不剩的摧毁！
意外就是在这瞬间来临。
在顾苒和周围人群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车轮上还带有血迹的汽车从街道的那头，倏地冲了过来。
直直地撞上了顾苒的姥爷。
“砰——”
那一刻，时间仿佛的静止了。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顾苒的姥爷和姥姥躺在一处，他们身下是蜿蜒的血。
发疯的汽车擦着她的衣服急驶过去，骤然撞在了后面的公交站台。
“轰——”地一声巨响，车前盖处立时冒出滚滚浓烟。
顾苒呆愣地抹了抹自己湿润的眼角，手背上立马染上一片刺眼的红色。
是血，是姥姥姥爷的血。
她看着眼前的红色，一时间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
她张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但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看着里里外外的人群，还有从远处狂奔而来的小黑，最后竟两眼一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把我送回来，再一次经历这些……
顾苒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上，孤单单的，像是再无家可归的小猫。
……
“小苒，小苒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咯……”
“小苒，快起来啦，姥姥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炸酱面！”
黑暗中，又响起了熟悉的呼唤。
顾苒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仍是粉色的墙壁，粉色的床和粉色的毛绒玩具。
“我又回来了？”
顾苒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脸，直到感觉到疼痛才确信自己又回到了起床的时候。
也是姥姥姥爷还在的时候！
她低头笑了一声，将眼角的泪用手背胡乱抹去。
接着拿起床边的衣服快速地套在了身上。
“姥姥，我今天肚子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呀……”
在姥姥推门进来之前，顾苒率先打开了房门，飞扑到了姥姥的身上。
她窝在姥姥的怀里，小声地撒起了娇:“姥姥，求你了，我真的特别不舒服……”
“不舒服还能起这么快，还能这么精神？你真当姥姥老糊涂了吗？”
姥姥并不相信顾苒的小把戏，她嗔怪地点了点顾苒的小鼻子，随后顾苒推进了厨房里。
“快吃吧，吃完赶紧去上学，别迟到了。”
餐厅里，只有两只碗和两双筷子，姥爷并没有来。
顾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姥爷呢，他怎么没来吃饭？他不是说早饭是最重要的吗？”
姥姥将碗筷往顾苒身前推了推，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姥爷昨天看电视看的太晚了，还没起床，别管他了，今天姥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