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将两块不足一尺长的木板条,牢牢捆缚在左小腿上,冬至推开兽栏结实的铁门,步履蹒跚的走在雪地里,长长的一串杂乱足迹,将光洁平整的雪面踩碎,令单调的白色世界显得不再孤独。
循着昨日自己和北极熊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冬至不时便要俯下身子,拾起遗落在雪地里的物品。
止痛药、消炎药、祛火药、感冒药、止血喷雾、纱布、酒精等各类物品,依次被冬至重新装回背包里。一小摊红豆粒大小的药丸,散落在扎好的备用弓弦旁边,吸引了冬至的视线,‘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不记得在药店里,有把它们装进过背包?’
‘六味地黄丸?’看到透明塑料小瓶上面的药名,冬至没来由的老脸一红,似乎有些羞于见人的目光朝着四周看了看,便将塑料小瓶里尚未被积雪浸湿的多半瓶药丸,连同弓弦一起,迅速的塞进了背包。随后又有点心虚地踢了几脚积雪,将浮在积雪上的黑黝黝的小药丸埋了起来,再重重踩上几脚,这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沿着足迹向前寻去。
其时,还未到正午时分,悬在东天的冬日阳光还有些许寒凉,净蓝的天空与洁白的雪地相映成辉,动物园里静的只有微风轻拂树梢时,发出的沙沙声。一座石桥,横跨在距离兽栏三十多米远外的小溪上,用中英双语写着长颈鹿馆的导览指示牌,安静地立在石桥旁边。站在人工修造的溪岸上,冬至俯身缓慢下蹲,手里的草叉小心翼翼地穿透积雪,在触碰到冻结在溪水上的冰面时,即将用力刺下去的右手却滞在了半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无数条飘荡在溪水里的黑色丝绦,令他脊背间瞬间升起了一股寒意。
溪水上的冰面,远不如冬至想象中的那么结实,曾经亲眼目睹过的诡异景象,放在此刻看来,应该可以称之为,不幸中的万幸。若非早有心理准备,冬至很可能会因为用力过猛,随着草叉一同栽进溪水中。草叉在冰面破碎的溪水里,极为谨慎的轻轻搅动两下,再次向上轻轻提起时,冬至便感觉到溪水中,隐隐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向下拉动的力量,‘这条小溪里面有东西!’在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后,冬至便控制着手里的草叉,沿着与先前相反的方向搅动,想要将草叉从溪水中拽出来。却不成想,经过这番搅动后,草叉上传来的向下的拉力,比之刚才反倒更大了许多,险些令冬至控制不住身体重心,一头栽进水里。
眼下所剩的防身武器并不算多,这根草叉虽然显得有些鸡肋,冬至可也不愿就此将其丢弃,当下便弓背拧腰,双手紧握叉杆一较力。哗啦一声,草叉上便带着一缕黑黄相间的丝绦,摆脱了溪水下的束缚。
冰面下原本无声流淌的溪水,顷刻间如同被煮沸一般,碎裂的冰屑与积雪翻腾到了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形状各异却同样异常惨白的手掌,纷纷从翻涌搅动的溪水中伸了出来,像无数只从幽冥炼狱里探出的鬼爪一样,凭空抓挠撕扯着。那景象任谁看到,都会深深的烙刻在脑子里,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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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腿伤重的冬至,没有转身作无谓的逃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再怎么挣扎亦是无用。紧握草叉的双手沁出冷汗,冬至如木雕泥塑般站在溪岸旁,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他也绝非束手就擒,全身力量早已集中在双臂,单等溪水中有冒出头来的丧尸,便会挺起钢叉,刺穿它们令人憎恶的头颅,‘干翻一个不亏,放倒两个稳赚,拼他娘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扫过,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冬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脚下的溪水已然不再沸腾,一只只异常惨白的手掌也都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曾出现过一般。溪流依旧涓涓而去,只在注目凝视间,才可以依稀分辨出,那一缕缕随着水流无声飘荡的丝绦。
紧邻长颈鹿馆的西侧是鹿苑,里面饲养了许多,冬至听过却未见过,亦或听都未曾听过的鹿。此刻,由铁栅栏圈住的,大小不一的院落里,都被厚厚的积雪盖住。积雪上一串串小巧,而又没能陷入雪中的足迹,显然和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各类鹿群无关,这也使得冬至寻找食物补给和鹿皮的计划落空。
一路蹒跚地走回长颈鹿馆里的兽栏,冬至抓起几块烤干的熊肉片,胡乱地塞进嘴里咀嚼着,随后便坐在篝火旁,拆下木条给左腿换药。用酒精擦拭过爪刀的刃尖后,冬至又将它放在篝火上炙烤了一会,随后便用刃尖刺破了,肿胀始终没有消退的左腿皮肤。乌黑的淤血,从皮肤上被刺破的伤口处,缓缓流出,这种程度的伤痛,冬至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用双手轻轻按压伤口两侧的皮肤,帮助淤血更快速度地流干净。他很清楚这么做的风险,但冬至却没有其他选择,先不说背包里的药物是否充足,单是外面危机四伏的末日世界,也不会留给他多少静养和等待骨折恢复的时间。
‘必须想办法将爬上房顶的梯子修好,并且还能在上去以后,将梯子收起来。这样不仅可以有一个安心睡觉的地方,还能够居高临下的观察四周的情况。’欣赏着自己越来越专业的包扎手法,冬至感觉有点哭笑不得,又往嘴里塞了几块肉干,便有些困倦的躺在了干草堆上。右肋处的伤情,并不如冬至想象般那么严重,在喷过云南白药,又舒服的睡了一夜后,伤处已不似先前那样疼痛难忍,这也令他淤结在心头的阴霾少了许多。
大概是子夜时分过后,兽栏外便又开始狂风大作,呼啸的哨音不绝于耳,连冬至藏身的兽栏,都似要被掀翻了一样。
锐物划过铁皮时的刺耳噪音,掩映在狂风之下,让人很难听得真切。蜷缩在干草堆上的冬至醒了过来,不远处的篝火,只剩下暗淡昏红的一片,显然是因为他睡的时间过长,而没有及时添加柴炭,篝火已经到了即将熄灭的边缘。
饱食而眠的冬至,此时身体恢复到了极佳的状态,无比惬意的伸个懒腰,高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紧闭反锁的兽栏铁门外,一阵极细微的锐物摩擦铁皮的声音,被冬至敏锐的双耳捕捉到。他心下先是一惊,随后无声无息的,抓过竖在干草堆一旁的草叉,紧接着便如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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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的狸猫,弓背踮脚,一步步向着铁门挪动身形。
当冬至终于悄无声息地站在铁门旁边时,才勉强能够听清,门外雪地上那若有若无的踩踏声,‘外面应该不是大型的食肉动物,这脚步声实在太轻了。’
虎啸声骤然响起,在高大空旷的兽栏的拢音效果下,显得格外逼真。在张嘴模仿虎叫的同时,冬至没有受伤的右腿,也猛地一下踹在了兽栏的铁门上。而为了模仿得更像,他还用草叉戳着铁皮,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门外不知名的小兽,被突如其来的虎啸,吓得四散奔逃,杂乱惊恐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哀鸣。不多时,兽栏外就只剩下了呼啸的哨音,还有大片雪花落在兽栏上的沙沙声。
睡意全消的冬至,坐在重新欢腾跳跃的篝火旁,开始用爪刀切削熊肉,打发着不知还有多久,才能看到尽头的漫漫长夜。
“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熊的叫声?”
“傻姑娘,岂止是昨天晚上?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不是天天都会听到吗?”
“可是昨天的叫声,和往常的并不一样啊!而且你们没有发现吗?那头熊今天怎么没动静了?”
“小傻瓜,附近的鹿都快被它吃光了。换做是你,还会继续留在这里,等着饿死吗?”
“等等!你们刚刚有听到老虎的叫声吗?”
“你总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那几只小老虎,怎么可能是那头北极熊的对手?肯定早就被北极熊赶走了!”皮肤黝黑的长发女人,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瑞肯、约瑟夫,我不管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在承担着母亲的责任。我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给小吉娜讲述那些关于森林里的野兽的故事了。游荡在外面的动物,都是在动物园里被人类饲养过的,它们和野外生活的野兽,习惯和兽性完全不一样,你们不要总拿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吓唬你们的女儿。否则,我一定会让大家举手表决,剥夺你们两个的监护权!”
“约瑟夫,你听到哈内森夫人说什么了吗?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小吉娜的监护权,你就休想再有机会钻到我的被子里!”一头银白色长发的男人,说话时,长长的睫毛在快速眨动。可无论怎么看,他的行为举止都更像是个女人。
“上帝呀,我用我的性命向你担保,绝对不会让这种糟糕的情况出现!”剃着光头的褐色皮肤男人,偷偷和那个叫吉娜的小女孩,挤挤眼,“瑞肯,我相信以你的善良,一定不会舍得让我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夜!对吗?我的宝贝!”
吉娜顽皮的钻出自己的被窝,像一只瘦弱的小猴子一样,钻进了“爸爸、妈妈”的怀里。房间里的其他人,脸上都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似乎对于面前两人的打情骂俏,早就习以为常。
唯独一个侍立一旁的黑发女孩,眉头悄无声息地皱了一下,脸上却没有笑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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