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城市边缘,街道两旁已不再是高耸的大楼,低矮的建筑物彼此拥挤着,像是互相争抢阳光的灌木丛一样,错乱而复杂。厚重的积雪将建筑物掩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单调且冰冷的白色。
灰白色的狼毛,随着寒风抖动,无声的背影缓慢前行,留下一串长且深陷的足迹。寒风拂过的积雪洁白而又平整,许多小巧的爪印穿街而过,仿佛美妇人在洁白颈项上,挂着的一串串珠玉项链。
位于街角的一栋两层高的临街商铺,牌匾被冻结的积雪遮住,只有一个不完整的芍字,尚能分辨出来。‘药店?’
商铺临街的玻璃上,凝结着将近半尺高的霜甲,冬至尝试跳了几下,却受限于室内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从背包里翻出工具,轻车熟路地撬开挂在门把手上的插锁,一抹笑意浮现在冬至脸上,‘插锁和玻璃门都完好无损,这次的收获应该不会太差。’右手搭在门把手上,刚要准备用力推,背包侧面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震动。
“我已经说过了,不告诉我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就别指望我会答应你任何要求。”电话刚一接通,冬至就极不耐烦地随口应付着,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眼睛上,只要电话另一头的回复与密码无关,冬至便会立刻掐断通话。
“立冬,你这会还在东海吗?”
“李昭?”
“没错,是我。”又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臭老道,我可是让你给坑惨了!你单枪匹马一个人,真就把废弃游轮上的圣殿骑士团给灭了?牛掰呀!”
“你从哪把坎离这个臭小子找到的?你俩现在在东海吗?”
“说来话长,这小子命挺硬,不过我担心,早晚有一天,他会被他的臭嘴害死。我们昨天夜里已经坐船离开了东海,准备去南方。”
“南方的丧尸,可不会像在北方一样冬眠,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这部卫星电话的主人,被你们杀了?”
“没有,她也在船上。”
“你们去过市政大厅了?里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在那有没有看到过阿紫?”
“不太清楚,不是我们把她从市政大厅救出来的。还没有找到她吗?阿紫可能已经不在东海了吧?”
“如果阿紫看到我留给她的信,人就可能还在东海。她一个小姑娘,腿脚再麻利,也不可能快得过我。”
“如果你永远都找不到她,怎么办?”
“那我和圣殿骑士团之间的仇恨,就会更深一层。”
“来和我们会合吧,我和坎离会在与东海,隔海相望的蓬丘登岸。尽快找一艘小船,备足食物淡水和燃料,离开东海吧。如果不是非必要的事情,尽量别过江去城北开发区,哪怕非去不可,也要想办法躲着点市政大厅,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伙噬人尸的老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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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会多加小心的。我应该还会在东海逗留一个月,如果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前,我还没有找到阿紫,也就没有继续寻找她的意义了。”
“除了噬人尸和圣殿骑士团外,你还要小心另外一伙人。听说过宗教裁判所吗?”
“没有,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在国内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是做什么的?和圣殿骑士团是一伙的?”
“没遇到,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宗教裁判所和圣殿骑士团不是一路人。”
“世道一乱,牛鬼蛇神就都现出了原形,我会多加留意的。那个日本女人怎么会同意,让你用他的卫星电话联系我?听她的语气,似乎和雾山庇护所的日本女人美子,关系匪浅,你和坎离得多留意一下她。”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徐静和她的两个小狗腿子,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只要船一接近蓬丘,就会把她们三个,丢在附近的小岛上。”
“这个叫徐静的日本女人,知道我手里这部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吗?”
“忘了密码这件事吧,卫星电话的解锁密码,只要输入错误三次,就会立刻清空资料变成一块砖头。你觉得我有能力,逼迫她交出密码吗?”
“小心妇人之仁,迟早会要了你的命。”冬至颇感无奈地将掌心里的雪球丢了出去,“保重,兄弟。”
“保重!”听筒里响起忙音,冬至轻叹口气,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阿紫,你到底在哪呢?’
仓库里的景象,亦如几天前离开时一样,连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的足迹,也没有任何变化。接连几日,阿紫都在港口码头的仓库附近兜兜转转,短发外国女人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沉闷的日子,在两天前的一个清晨时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曾告诉过阿紫。
‘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回到这了,如果冬至不知道他留给你的信,被人撕毁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呢?’站在仓库外的玄兔,再一次尝试劝解。
‘你说得没错,或许我早就应该听从你的意见。’阿紫眼中噙着泪花,神情落寞地跟在玄兔身后,依依不舍地转过街角。
哗啦…哗啦…
药瓶里的药片,随着冬至前行的双腿,发出有节奏的轻响,这枯燥而又单调的声音,反倒令冬至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药店里不应该没有维生素片啊?怎么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瓶?身体长时间不补充维生素,很可能会感染败血症,只是这个长时间究竟是多久?脑子里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唉。’在末日没有来临前,哪怕是被苦寒严冬占据的北国,只要交通运输没有出现问题,人们就不需要担心吃不上蔬菜和水果。而这也令败血症所带来的危害,在许多人的记忆里逐渐淡化,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
城外的公路上,虽然也有积雪,但在寒风夜以继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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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拂下,远达不到城区里没过膝盖的厚度,只在一些能够遮挡寒风的位置,留下许许多多大小各异的雪丘。
抛锚的汽车随处可见,积雪也随着寒风的轻拂,逐渐蔓延进开着门的车厢里,一些车窗上,还隐约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迹。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止,所有事物都在尸变当天定格,似乎直到这一刻,人类文明,才真正与地球上的其他生物达成和解。
一团雪球,突然从路边的车厢中窜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横穿过公路,眨眼间就钻入了路旁的树林里,踪影皆无。
‘狐狸?这种胆小的小兽,怎么会出现在城市边缘?’从背包上摘下工兵铲,冬至小心翼翼地靠近车厢,俯身去检查遗留在地面上的足迹,‘每个爪印的受力点都不均匀,看体型不是幼狐,似乎像腿上有伤……’
车厢里残留着狐狸身上特有的骚臭体味,搅动着冬至有些饥饿的肠胃,同时也牵引出,他对于狐狸肉糟糕的口感,以及味道的记忆,“饿上一顿倒也不打紧,但若失去这身白狐狸皮,属实就有点可惜了。”念及至此,冬至摘下了挂在背包上的十字弓,拉弦上箭的同时,人也上身微倾重心下移,寻着仓皇逃窜的爪印,迅速且无声地追进了树林。
积雪下是还未彻底腐烂化为泥土的落叶,无论冬至再怎么格外小心,也无法像先前那样,完全控制住双脚落地时的声音。狐狸生性多疑,捕猎难度比之其他野兽大上许多,这种小兽对于安全范围的认知十分诡异,不会像其他野生动物一样,长时间逗留在一个区域内。想要捕杀它们,必须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就算是经验十分老道的猎人,如果没有事先设置好捕兽夹之类的陷阱,也不愿意和这群狡猾的小东西耗费耐心。
‘怎么会是一条近乎笔直的逃跑方向?’越是循着爪印往树林深处走,冬至就越是觉得逃走的狐狸,不像是一只长年生活在野外的动物,在它身上似乎少了一种,野兽出于本能的狡诈。
左手握住工兵铲,轻轻翻开树根下的积雪,找出几根枯干的粗树枝,随后将没有折叠起来的工兵铲挂回腰间,左手又抓起积雪下的枯树枝,小心翼翼地将一棵松树树干上流下来的松油,均匀地涂在枯树枝前端,呼啦一声轻响,简易火把上的火苗就欢快地跳起舞来。
窸窸窣窣的响动,从距离冬至很远的林地中传来,所有带毛的野兽都惧怕火焰,而这也是它们畏惧人类的主要原因之一。临近城市边缘的树林,既然有狐狸这种狡猾的小兽出现,冬至有理由怀疑,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大型食肉类野兽,在附近徘徊。人类销声匿迹的这半年多时间里,连曾经家养的宠物犬,也在生存的严酷考验下,寻回了流淌在血液中千年未尽的兽性。作为地球昔日的主人,食物链上仅次于人类的顶级捕猎者,又怎么会不夺回曾世代属于它们的领地?
此时,天色尚早,可头顶上挂满积雪的松针却相互拥挤着,将冬日洒下的阳光,隔绝在了树冠上空,林地里虽不如夜间般漆黑,但也昏暗得有些影响到人类的视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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