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风昼夜不歇,漫天飘飞的细雪好似砂糖一样,洋洋洒洒地落在尚未冻结的海面上,不需眨眼就已踪迹全无。秋去冬来,由于昼夜温差十分明显,沙滩上也已铺上薄薄一层,砂糖似的细雪。几乎挨不过上午十点,便会融入沙地之中,彷佛它们害怕被人发现一样,从不留下任何可以辨识的记号。
厚实地钢板的确可以抵抗住狂风骇浪,但它同时也是极佳的导热材料,不仅无法保温,还会极大程度地消耗掉室内热量。诺大的航空母舰船舱里,仅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被厚实棉被包裹住墙壁的房间,能够勉强抵御住寒流侵袭。纵使如此,立冬等人也还要穿着厚实的衣物,才不至于冻坏身体。随着时间推移,燃料库里的燃油储备量渐渐开始捉襟见肘,不仅平时晨起洗漱用的热水停供许久,洗澡水更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再也没有烧过。几乎没有人身上不是隐隐散发着臭气,蓬头垢面的样子,让大家看上去像极了返祖的野人一般。
“老陈,这么耗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尽快找到新的营地才行!”口中呼出的热气足有尺许长,随着一口热汤流进胃里,立冬冻得僵硬的身体,这时才感到体内的血液,又开始欢快地流淌起来。老林子里最寒冷地冬天也不过如此,立冬万没想到,海边竟会比深山里的气温还低。昨天才刚踏进12月份,漫长的冬季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早就在考虑这事。前半生的大多数时间里,我都一直在大海上漂泊,光是春节就不知道挨过多少次了!照理说,这种寒冷地海风一般不会出现在近海区域,受到暖湿气流影响的季风,吹到陆地上以后,根本没有这么冰冷的感觉。但是今年气候实在太过反常,说不好是不是因为受到去年澳洲,整整烧了一年的山火影响,这些只有气象学家们说得清楚。”大概是由于常年孤独的生活经历,老陈变得有些话唠,有时候不需要别人说话,他都能滔滔不绝的讲到所有人哈气连天。瞥眼间看到阿紫又在冲自己扮鬼脸,老陈这才意识到,话题又被自己聊跑偏了,赶忙轻咳两声,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一句话,海边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这艘钢铁打造的坚实城堡,不仅无法帮助大家渡过冬季,搞不好还会把我们冻死在里面。”
“那我们……”话未说完,查容霜便用手捂住嘴巴,飞快地跑出餐厅,听着她的脚步声,所有人就都知道她又去了卫生间。
“我们最近吃的食物里,有什么过期的东西吗?吃完饭以后,你们再仔细清点一下库房,把不能吃的食物全部扔掉,这时候生病可是会要命的!”立冬神色郑重地嘱咐道。
“傻乎乎的老男人!我们一群人吃得都是同样的东西,怎么就只有她会出现呕吐反应?据我经验判断,霜姐可能怀孕了!”正收拾餐具的周小乐,在经过立冬身旁时,用勺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随后神色有些担忧的说道。
当所有人听到“怀孕”这两个字的时候,双眼全都齐刷刷地,看向同样一脸傻乎乎表情的死后,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十分怪异,死后被看得头皮都有点发麻。当他终于搞清楚大家表情里的含义时,反倒更加慌乱起来,腾地站起身,身后椅子摔得嗵嗵作响,而死后则不断在空中挥动双手,面红耳赤地结巴着辩解道:“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恰在此时,脸色有些苍白的查容霜也走回了餐厅,脸上表情说不清楚是懊悔还是沮丧,总之非常难看,她的嗓音有些暗哑,艰难地说道:“这事和死后没关系,是他的孩子!”说着话的同时,查容霜的目光和立冬交织在一起,在场几个人里,只有阿紫、盈盈、立冬和她到现在也没有走散。同样,知道查容霜在别墅区的豪华别墅里,曾和坎离偷偷幽会的人,也只有立冬而已。
“你打算怎么办?”立冬当然知道查容霜为什么会看着自己,可在场的其他人并不晓得,这里面曲折离奇的复杂内情。老陈夸张地倒吸口凉气,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立冬,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小子藏得好深呐!
“你们不这么八卦就会死吗?”这次轮到立冬语无伦次了,他慌乱无比地表现,简直同他的好师侄丹珏一模一样!椅子叮咚乱响之际,立冬突然发现周小乐看向自己的眼神,简直就是打翻了醋坛子,那是要多酸就有多酸!虽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可立冬还是架不住被女人用这种目光盯着,只好一脸苦相地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查容霜,希望她能还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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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姐,你要是真的和小死哥凑成一对,我一定会打心底里祝福你们。可是你也不能撇下我这么个年轻帅气的小狼狗,反而去挑了兰博老同志这块老腊肉啊?姐姐,不觉得塞牙吗?”不管是受到这段时间的刻苦训练影响,还是伙食实在太过寡淡的缘故,总之莫查现在真的脱胎换骨大变样。虽说和帅哥还有很大距离,不过眉宇间倒也透着几分英气。一说完话,莫查便腾地向后跳出老远,一只铁盘子刚好从面前飞过,险些砸中他的脑袋。“嘿嘿嘿!兰博老同志,以后你都别想再用这招偷袭我了!”可惜莫查高兴地太早,一只铁汤勺正中他天灵盖,砸得莫查呲牙咧嘴地抱头鼠窜,嘴里却兀自嘀咕没完,“好嘛!好嘛!你们现在这都是一对一对的合起伙欺负人了?小死哥,你快点老实交代清楚,到底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偷偷下得黑手?!哎哟,哎哟,敌军太过凶悍,小弟先行撤退,改日再来讨战!”一群大小孩子嬉闹着,互相追搡着,向餐厅外面跑去,似乎他们也知道事关重大,自己不该参与进来。
死后神情有些沮丧地坐回椅子上,他始终不敢抬头去看查容霜的脸,甚至好几次都想扭头跑出去,这件事情对他的精准打击,不可谓不是晴天霹雳。
“霜姐,他到底是谁啊?”正在擦手的周小乐,忽地嘴角一扯,随后又悄不言声地将手揣进衣服口袋里,只是衣襟上隐隐划出一丝血迹。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没能逃过立冬的敏锐双眼,他早就发现周小乐的手已有些冻伤,奈何这个倔犟的女人,始终不肯在大家面前露出一点痕迹,她十分固执地不希望引起大家的担心。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立冬轻轻站起身,从厨房里找来一瓶橄榄油,随后又拍拍周小乐的后背,示意她用这个涂在伤口上,可以缓解冻伤的症状。
“真没想到,我的老兄弟竟然挺会疼人?!换了我是女人,也一定招架不住你的这些糖衣炮弹!”老陈促狭地目光在查容霜和周小乐身上来回巡视,一脸坏笑地揶揄着坐在身边的立冬。
“老不正经的坏老头!”周小乐脸红到脖子根,啐了一口便躲进厨房里。
“老陈大哥,这个人你没见过,之前他……”查容霜正说着话,坐在对面的死后似乎想起些令他十分生气的往事,嘭的一声,用拳头捶了餐桌一下,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餐厅。
“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从第六监狱里逃出来的犯人,坎离。”嘴里刚吐出口烟,就被老陈劈手夺了下来,立冬这才醒悟过来,孕妇不能吸二手烟,尴尬地冲查容霜笑笑,又继续说道:“我应该早点把他的身份说出来,这样小霜也就不会……”后面的话实难出口,立冬只好默默端起茶杯,小口小口抿着。
“他人现在在哪?”立冬还是头一次在老陈脸上,看到现在这样森冷地表情,似乎他的内心之中,正被怒火熊熊焚烧着。查容霜年纪和老陈的女儿差不多大,由于工作原因而导致家庭出现矛盾,一直生活在大海深处的老陈,自打离婚以后,就再也没能见过女儿一面,这件事始终是他心里一块解不开的疙瘩。
“河心岛遭遇洪水侵袭时,他抛下我们一群人,独自逃进了大山里。这是大家侥幸脱险以后,死后和我们讲述的事情经过。至于坎离到底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从最初的尴尬和懊悔中恢复了平静,查容霜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冰冷,似乎现在大家讨论的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样,谁也看不出来她的情绪想法。
“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立冬缓缓放下茶杯,下意识地又去摸烟盒,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只好抬起手掌搓搓下巴。正要继续说话,查容霜却把老陈面前桌上的香烟抓了起来,塞进立冬嘴里,又非常麻利帮他点燃,随后便坐回椅子上,等着立冬把话说完。这种执拗地性格,简直就和老陈女儿丝毫无差,看到查容霜的一系列举动,老陈的脸色似乎更黑了许多。
从背包里将卫星电话摸出来,大家早已见过多次,谁都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当立冬把几个月前,卫星电话突然出现的信息提示,以及他和坎离始终藏在心里的隐秘说出来以后,所有人这才一脸惊异地神色看着立冬,好像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地欺骗一样。
“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查容霜说话时,嘴唇在微微颤抖,她无法理解相处这么长时间的同伴,竟然还是对自己留有隐秘,而这个隐秘又正是大家一直希望可以找到的避难之地。如果,早一点知道这些,早一点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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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去庇护所里面生活,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无辜送命?这样的事情在查容霜看来,简直是无法原谅的背叛行为!
“我相信我的老兄弟,立冬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让他把话说完。”在餐厅里来回踱步的老陈,轻轻拍了拍立冬肩膀,毕竟他曾经在钻井平台上,管理过上千人的团队,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决策层慎而又慎。周小乐反应倒是出奇的平静,除了一开始有些惊疑的表情外,也就慢慢理解了立冬的选择。按照她的逻辑来讲,船上这群人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似乎没有谁敢说自己不欠立冬的恩情。有这样一个老男人替她遮风挡雨,周小乐感觉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可能由于恋父情结太深重,许多时候周小乐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爱上了立冬这个人,还是舍不得这个像父亲一样保护自己的老男人。
“不是我不想带大家到庇护所避难,燃料始终是最大的困难。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自从我们在监狱相遇到今天,除了在这艘搁浅的航空母舰上以外,什么时候汽车燃料有充足过?开车从第六监狱到雾山,路线足有近百公里的距离,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尸群和意外。如果只是我自己一个人,恐怕现在早就在雾山庇护所里安心享乐,等着老死的那一天了。”猛吸了两口烟,立冬脸上的愁容隐没在烟雾之中,声音变得有些暗哑,“一群人要吃要喝,还要设法保全你们的性命。霜妹子,我不是超人,更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想要苟且偷生的普通人,任何事情都不会由我的意志轻易改变的,你能理解我吗?这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你以为我每天真的可以一夜无梦到天明吗?”说到这,立冬竟有些更咽起来。
周小乐默默走到立冬身后,趴在他背上,用力将这个可怜兮兮的老男人抱在怀里,她在这一刻才想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爱着他的。老陈仰头叹口气,不动声色的擦擦眼角,又用力呼出口气,沉声说道:“好了,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闹生分。这几天,我准备去趟雾山,把没有人味的坎离揪出来!”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闷不做声的查容霜,老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改成,“虽然我不会胡乱杀人,可也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我想把孩子打掉!”查容霜神情平淡的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大家都感到有种冰冷刺骨的寒意。
“你不想活了?”老陈马上提出反对意见,在如此严苛的生存环境下堕胎,几乎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查容霜相当于在宣告,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老陈无法置之不理,他不想再次感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尽管这一切感情羁绊,只是老陈的一厢情愿。
“霜姐,我也不同意你这样做!我只是一个学过护理专业的小护士,根本没有能力帮助你完成堕胎手术。但凡手术中有一丁点失误,你就会死在我的手上,这么大的责任我可承担不起,你不能强人所难啊!”随着相处的时间愈久,周小乐对于查容霜的看法也在渐渐发生改变。这个倔犟的美女姐姐,甚至比一些男人还要刚强百倍,只要她认准的事情,几乎就没有一件,不是按照查容霜的意愿完成的。这种过于要强的性格特点,可以说她是巾帼不让须眉,但她身边的人却都跟着遭了罪。
“你再好好想想,如果真的执意要堕胎,我不拦着。”见老陈又想要和自己争辩,立冬忙伸手抓住他胳膊,继续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小霜的想法我能理解,你们只是想到了堕胎以后的危险,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新生婴儿有多大几率可以存活在末世之中?满世界乱窜的丧尸对什么东西敏感?除了可以看见的猎物以外,就要数声音最容易吸引它们!你们不会以为婴儿可以像我们一样能轻易控制情绪,并且不会随时放声啼哭,不会突然发出声音吧?”
立冬的一席话听得老陈和周小乐,脸上皆是变颜变色。老陈当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也正是因为他对家庭疏于关心,才会导致婚姻最后破裂。而周小乐毕竟还是个年轻姑娘,连婚都没结成只是订婚而已,就更不会有什么照顾孕妇孩子的经验可讲。
“师叔,我们大家一起去雾山的庇护所吧!只要把庇护所清理干净,凭借山势和你的机关陷阱,总不至于连个小孩子也照顾不了。无论大人们做错什么事情,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况且身处末世之中,孩子才是我们所有人的未来,你们不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摆脱苟活一世的厄运吗?”死后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悄无声息地站在餐厅门口,目光灼灼地和查容霜对视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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