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江户眉毛一挑,有些明白了原由。
“西夏迎亲的队伍,快到长安了?”江户咬下一口肉夹馍,眼睛亮起。
他感受着烧饼的脆皮同肉块的酱汁在口里的肆意冲撞,眼中满是满足的看了眼神色憔悴的蒋忆南,岔开话题道:“这两天都没睡好?”
“当然睡不好。”蒋忆南握着汤勺的右手忽然攥紧,咬牙切齿道:
“你昨夜搂着姑娘睡得挺舒服,老子可是趴在阁楼上盯了你一晚上!”
“废话少说,抓重点。”
“我们希望你能破坏掉这次西夏的迎亲。”
“你们千牛卫,对这方面的奇技淫巧才钻研极深吧,为什么要我帮忙?”江户挑了挑眉。
“千牛卫不能掺和进这件事。”蒋忆南沉默了片刻,“千牛卫办事,瞒不过西夏的同行。
“但我会提供你需要的所有资料和必要的帮助。”
江户耸了耸肩,神色平静。
“有好处。”看到江户依旧不为所动,蒋忆南继续道。
江户喝胡辣汤的动作一顿,嘴角勾起笑意,“什么好处?”
蒋忆南意味深长道:“事成之后,当年亲手杀掉江大人的将领信息,我必详尽奉上。”
咯嘣。
江户手中瓷勺勺柄忽然被生生捏断。
“你需要任何情报,都尽管去醉仙居找苏陌。”蒋忆南微垂眼睑,不去看江户,“她会成为你这次行动的帮手。”
“好。”
良久沉默之后,江户喝下碗中最后一口胡辣汤,面无表情的拿起油纸包好的肉夹馍起身,径直走进街道,融进人潮。
街道上人声鼎沸,但此刻穿梭在人群中的江户,却只觉得耳边苍白寂静。
隐约间,耳边只剩下蒋忆南刚刚的话音还在远远盘旋。
“亲手杀掉父亲的凶手……”江户抬头盯着阴郁的天空,无神的双眼随之渐渐冷冽。
小店座上,江户坐过的凳子仍在晃动、碗里断裂的瓷勺依旧打转。
蒋忆南顺着这两件东西中心的连接线,看着江户消失在人群中。
他起身叹了口气,眼中复杂隐现。
…………
天下有四大帝国。
这四大帝国的皇族之中,当属西夏的拓跋氏最为尴尬。
西夏明面上的掌舵者看似仍是权倾天下的拓跋氏,但所有人早已认清了西夏的现实。
连西夏寻常乡间百姓的心里头都知道,如今真正掌握西夏权柄的,是太后元氏一脉。
为了巩固统治力度,西夏皇帝后宫的佳丽,全都是元氏安排的女子。
但凡事总有例外。
拓跋叶的生母完颜盈,就是元氏的意外。
所以西夏皇帝从小就极为宠爱这个第四子,拓跋叶。
西夏皇帝想在元氏势力已经根深蒂固的西夏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难如登天。
他需要外力来打破这个僵局。
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了四皇子拓跋叶的身上。
今年三月初,拓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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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举行完成人礼,就被西夏皇帝赶狼似的从西夏中兴城给撵了出来。
西夏皇帝要提亲。
他要如今已经成年的拓跋叶迎娶大唐的长公主李悦,希望以此借助大唐的力量来帮助耶律氏重夺权柄,重新执掌西夏。
这是西夏皇帝最后的希望。
而江户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敲碎西夏皇帝的希望。
坐在三尺巷小院的檐下,江户喝下一杯茶水,望着对面的纪灵芝,声音很轻,“你有没有什么奇思妙想来助我完成这个任务?”
“没有。”纪灵芝撇撇嘴,“你之前说好进长安只为报仇,但现在却要掺和进庙堂之争!”
“你这混蛋,说话不算话。”纪灵芝挥了挥拳头,“我要写信给师父,让她去你师父那里打你小报告。”
“去吧去吧。”江户看着纪灵芝故意撅起的嘴角,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心情舒畅了些,江户低头摩挲着茶杯,眉毛微皱,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西夏的迎亲使团,何时能够抵达长安?”江户突然打了个饱嗝,红着脸问道。
“不出意外,三天后就能进京面圣了。”纪灵芝摸了摸秀气的下巴。
“长安三年一度的诗会,就在五天后。”
江户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眯起,“诗会上,那个拓跋叶会出现吧?”
“应该会。”纪灵芝撇了撇嘴,“长安城八成的伪君子都会参加的诗会,这个异国而来的皇子肯定不会错过。”
“你说……”江户眼睛中光华流动,“我在诗会上刺杀他怎么样?”
纪灵芝扯了扯嘴角,白眼一翻,打击道:“你想同归于尽的话,我没意见。”
江户眨了眨眼,挑了挑眉,不再言语。
这家伙不会真有这想法吧……纪灵芝皱起了细眉。
她竟在江户看似平静的眼睛里,读到了一股跃跃欲试。
四月初九,包括长安在内的大唐北境,暴雨。
午时三刻,一列骑队护着三四辆马车于暴雨中驶过明德门最中央的门道,进了长安。
骑队的骑士,均身着青黑色的冷锻铠甲,腰悬三尺长短的夏人剑,背挂造型粗犷的神臂弩。
这充分表明着,这支队伍来自西夏。
站在城楼上的唐兵们,看着这些夏人身上的青黑色铠甲,眼中偶尔闪过一丝艳羡。
西夏用冷锻技艺锻造的铠甲,防御力名冠天下,是大唐同其他国家都垂涎的锻造技术。
而在西夏军中制式配备的夏人剑,因为亦是采用可量化的冷锻技术,所以比大唐,北魏等国军队的制式武器都要锋利三分,不可谓不强。
但大唐依旧是天下军力最强盛的国家。
大唐研制的火器领先程度远超其余诸国,甚至还专门成立了火器营这一特殊兵种,守城攻坚无往而不利。
所以稍有差距的冷兵器锻造技术,并不能影响到唐人习惯的骄傲。
此刻,这支车队中为首的马车里,拓跋叶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轻轻掀开了车帘。
“长安的繁华,是我中兴不能及的。”很快,拓跋叶放下车帘,靠在车身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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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叶长相柔和,眉眼温润像是江南的西湖水,给人一种直观的阴柔。
他两鬓的发丝结成细辨于后脑束成一团,再用发冠束好,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极具夏人特色。
“我大夏在四国中建国最晚,能同东唐并称帝国已然不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马车里,一个剑客双膝前横放着一柄夏人剑,目光锐利如鹰隼,声音恭谨。
剑客看面相,应该已至中年。
剑客浓眉大眼,脸型曲线刚硬,唇瓣微厚,鼻梁高挺,典型的夏人美男子外貌。
剑客眼神清明,依旧能从中窥得一丝岁月积淀的的沧桑。
拓跋叶挑起纤细的眉毛,对着剑客问道:“听闻先生多年前曾在大唐游历?”
“不错。”剑客眼中闪过一丝极浅的伤感,最后笑道:“唐人中不少江湖人士还给我起了个并不怎么好听的名号。”
“什么名号?”
剑客微厚的眉毛挑起,声音很轻,“剑魔。”
…………
皇城以东,聚集了长安半数以上的高官望族,因此亦是坐落着数量极多的豪奢大院。
燕王府,就座落在通化大街与启夏大街相汇交叉的街口,占地宽广,是为长安一绝。
燕王就是二皇子李勋。
他在太始五年就被皇帝敕封为一字王,赐亲王爵,同年便搬出太极宫,迁到了燕王府。
此刻,燕王府后院一池巨大的人工湖前,一座琉璃瓦片搭建的小亭子下,二皇子李勋穿着一件常服,正握着鱼竿垂钓。
身后,几个年龄不大的小黄门正低着头恭谨站在一侧,随时准备伺候李勋。
暴雨噼里啪啦的下着,在湖心砸出无数涟漪。
涟漪互相交汇融合中,无数红鲤忽然跃出湖面换气,形成蔚为壮观的景象。
雨水噼啪声中,一名身着绯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年轻男子在一个小黄门撑起的青伞下,从雨幕中走进亭间。
年轻男子,正是前几天同江户一齐在醉仙居喝酒的裴宿。
裴宿看着依旧目不转睛盯着鱼线的李勋,躬身行礼后,轻声说道:“拓跋叶进城了。”
“这种小事情,你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李勋声音温和的询问了一句,然后瞥了一眼身旁的一名小黄门,“快快赐座。”
裴宿坐到绣花墩子上,摘下头上顶着的乌纱帽,轻轻弹着水珠,“还有别的消息,我不大放心,只好亲自跑一趟。”
“你讲。”李勋身子稍稍挺直,而后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都忘记到饭点了,小姚子,通知膳房今天加副碗筷。”
裴宿看了眼领命离去的小黄门,继续道:“护送拓跋叶的,不是寻常军士,我们的人观察后得出结论,这些西夏兵,至少都是有着六品的武道修为。
“他们入京,怕不单单只是提亲这么简单。”
“不管是提亲还是另有所谋,他拓跋叶都不够格。”李勋轻轻捏紧了鱼竿,嘴角微抿,“皇后娘娘煞费苦心让父皇同意西夏使团入京,打的算盘人尽皆知,却还偏偏装作一副为我皇姐好的恶心嘴脸。
“让人不齿。”
听着李勋的言语,裴宿紧紧抿住了嘴巴,不敢接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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