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段颎初步获得成功后,刘宏终于开始与他商讨正事。
“朕今日见将军,主要还是因为在朝会上交给将军的任务。
对于安置阵亡将士遗属,将军可有想法?”
放下了对于朝堂争斗的顾忌之后,段颎自内而外地轻松起来,也如刘宏所说那样开始变得简单,开始心无旁骛地将心思投入到政事之中。
“臣驽钝……”
刘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将军有何想法直言即可,朕这里不需客套。”
段颎尴尬地笑了笑,但并没有因此而产生负面情绪,反而更加放松。
“朝廷对于安置将士遗属早有成规,只不过时常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真正落实。
既然此次陛下在朝堂之上着重提出来,臣以为可适当加大抚恤,以彰显陛下的恩典。
而臣所能做的就是帮陛下加强监督,让抚恤能真正落实到位,并使所有将士家属都知道陛下的恩德,让其余将士再无后顾之忧。”
刘宏点了点头,问道:“朝廷具体有哪些规定?”
段颎答道:“除了抚恤金和给有功将士遗属授予田地之外,阵亡将士子弟可袭爵,亦可优先从军,优异者录入羽林……”
刘宏道:“此次兵败鲜卑,所有将士都无军功可叙,不过此次非战之罪,不应由基层将士承担。
所有遗属,不论功绩,抚恤金加倍发放;遗属中有适龄子弟愿从军者,全部编入羽林;
此外,朕打算将雒阳周边的上林苑利用起来,用于此次安置,只要将士遗属愿意迁居的,卿尽皆登记造册,到时统一分配田地。
并且朕还要在上林苑开办学舍,所有未成年遗孤都可入学,学舍中生活用度全由朕来承担。”
“这——”段颎欲言又止。
“卿以为有何不妥么?”
“臣觉着是否耗费太多?而且上林苑自有汉以来即为皇家园林,用于此恐有不妥。”
刘宏摆手道:
“无妨,上林苑绵延百里,田地多得是,如其空置废弃,不如利用起来。
若雒阳上林苑不够,还有长安。
至于耗费,卿只管找少府杨公就是。
朕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能让任何一个将士遗属失去生活依靠。
朕不愿我大汉将士,生前为国家流血,死后还要在地下流泪。”
“臣遵旨!”段颎语气激昂地答道。
刘宏又道:“此次安置于上林苑为特例,不过朕亦有意于今后加大为国捐躯之将士的抚恤。
以后将士遗属无田者皆可分配田地,司隶、关中、北地甚至汉中、西凉到处都有大片闲置的土地可用。
朕不妨先与卿交个底,卿如果能将此次安置之事办得圆满,朕会让卿再次出任太尉一职。”
“谢陛下!”
段颎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有机会出任三公之首的太尉,虽然如今的太尉并无多少实权,却是尊崇无比的显位。
“先不忙谢,当前最首要的就是完成安置事务。
此事所需人手颇多,除少府调配部分之外,卿可自行招募赋闲之旧部或身家清白之民众。
此事完成之后,这些人手朕亦会予以重用。
可有一条,卿遴选出来的人手必须拥有忠诚之心,对朕的绝对忠诚。”
刘宏直视段颎的双眼,“卿能办得到吗?”
段颎心中一凛,忙坚决答道:“陛下放心,臣以身家性命担保,绝无差错。”
刘宏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段颎心里是否有所猜测,但都无所谓,他相信经过他的叮嘱之后,段颎断然不敢有所疏忽。
刘宏之所以如此看重此次安置工作,除了收买人心,为以后留下一个可供依循的成例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希望马上获得一批忠诚可靠的人,还有什么人能比根正苗红、身受皇恩的将士遗属更忠心的呢?
不论是可以编入羽林的烈士子弟,还是即将录入学舍的未成年遗孤,都是刘宏为将来培养的亲信班底。
现在的中央军,不管是虎贲、羽林,还是北军五校,都掌握在宦党及官僚世家手中,由此在筛选整顿之前,刘宏一个也不敢用。
抛开兵员素质不说,刘宏根本不知道哪个真正忠心于他。
因为这些军队被宦党、官僚世家掌控太久,恐怕早就渗透成筛子了。
刘宏虽说是皇帝,可也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目前几乎没有亲信团队,做任何事,都会受到掣肘,甚至连自身安全都不能保证。
别看之前在朝会上好像很风光,可那只是在顺势而为,而且并未触动各方面的利益。
常言说皇权不下乡,而在刘宏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皇权不出宫。
这种状况刘宏怎么能够忍受,他迫切地想要掌控一支完全忠诚于他的禁军。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手中有兵心不慌,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开始履行皇帝的角色。
历史上汉灵帝后来之所以要建西园新军,不正是这个原因吗?
刘宏现在做的与原主汉灵帝如出一辙,但会比汉灵帝做的更彻底,虽然进度会比较慢,但是绝对安全。
他的打算是以尚未被渗透的边军为骨干,完全招募新建一支新军。
而且这支军队从组建开始就不给官僚世家或宦党插手,这也是他打算将上林苑利用起来的原因。
上林苑是皇家园林,相当于皇帝的私产,而面积又够大,各种资源够多,完全能打造成一个只属于他刘宏的小型根据地。
想到这里,刘宏又道:“其实,除了安置阵亡将士遗属以外,朕还有一个更紧要机密之任务要交予卿,不知卿是否能勇于任事?”
“敢问陛下是何任务?”
“募兵!”
“募兵?”
“不错。
卿当知道,如今各边地时有动荡,而朝廷兵力有限。
为将来计,朕欲扩充京师兵力。
由于扩军之事牵连甚广,朕暂时不打算公开。
之所以将募兵之事交与卿,即是借安置阵亡将士遗属之事以做遮掩,募得兵员可混入烈士遗属之中,分散隐秘入京。
此事对卿而言,当非难事。”
段颎听了刘宏的话,若有所思。
他大概猜到了刘宏募兵的目的并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他也无心深究,而是很快做出回应。
“请问陛下对所募兵员有何要求?”
刘宏对段颎的反应很满意,知道他抓住了重点,明白了刘宏的意思。
于是刘宏解说道:
“朕的打算是,卿先在阵亡将士遗属中招募部分愿意从军的适龄青年。
然后再前往辽西郡一行,先代朕犒赏曾追随故辽西太守忠节侯作战的郡兵,此事卿可与少府及现任辽西太守商议,朕亦会下旨让他们配合你。
之后,卿即可在辽西郡兵中选拔有功将士,以五百人为限,登记造册。
为方便行事,朕加封卿为昭抚中郎将,付与卿三千募兵之权。
除上述所言烈士子弟及辽西郡兵外,卿亦可在边郡招募兵员,补全三千之数。
招募之兵卒以年轻忠勇者为佳,满编之后,卿将之秘密带回上林苑,届时朕会亲自检阅,并安排训练事宜。”
“募兵之事臣一人恐力有不逮,陛下可否派人协助?”段颎小心翼翼地问道。
经过多年的沉浮之后,段颎在政治上成熟了很多。
他知道天子加封的这个中郎将只是临时的,而招募的兵卒将来必然是天子亲军,只是暂时由他统领一段时间而已。
既然如此,就得考虑避嫌的问题。
刘宏也听懂了段颎话中隐藏的意思,段颎表面说是要他派人协助,其实就是要他派亲信之人监视。
刘宏一开始就没有派监军的心思,他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哪来这样的亲信心腹?
即使有,也没必要,刘宏仅仅是让段颎负责募兵而已,后续的军队训练及统领,刘宏都另有安排。
再说,以段颎如今孤立的处境,刘宏不信段颎有敢于越矩的胆量。
如其派个人去掣肘段颎,还不如索性大方点,完全放权给段颎,这样还能进一步收买段颎之心。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刘宏毫不迟疑地微笑道:
“卿无需多想,朕既然将心腹之事交托于卿,就是信任卿之能力。
想当初,卿统领军马何止数十万,一样游刃有余,何况如今才区区数千人。
朕先前说过,若缺人手,卿只管自行招募。
朕也不妨与你明言,朕打算重新编练南军,包括虎贲卫、羽林卫及南北宫卫士全在新编南军之列。
朕让卿选入之兵员即是新编南军的骨干和种子,由此卿一定要用心去办。”
“臣必定尽心竭力而为!”
段颎见天子真正将他视作心腹,心中也不免激动,连忙保证道。
“不过此事暂时尚需保密,朕还需要做些人事安排。料想卿事成归京之时也差不多了。”刘宏补充道。
重新编练南军不是刘宏说说就成的,涉及到了好几个要害部门,比如卫尉、光禄勋,刘宏必须先把这些职位调整好,还要先确定好统兵将领。
“陛下放心,臣会等候陛下的旨意。”段颎答道。
见段颎明白他的意思,刘宏很满意,这才交代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