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以西为上元县，以东三里为江宁县，大多数以作坊，生产为主，同为京城母县，而应天府又设在两者之间。所以秦淮河畔成了明朝商贾聚集地，其中不乏他国商队穿梭于此。同时河东又设有以富乐院为首的众多妓院，白日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破晓时分，朱高炽带着儿子朱瞻基坐着马车径直来到花牌楼，为了不引人注意才在清平桥前下了马车，朝着江家酒楼漫步而去，几个穿着便服的锦衣卫也隐到了川流的人群之中，身边只留下昨日侍奉他的太监。
清平桥上。
朱瞻基仰头，不确定的问道：“父王，那倒地之人的手……是不是动了？”
“且看下去。”朱高炽摇头微笑：“王伴伴，你觉得那二人可是在演戏？”
被称作王伴伴的太监轻声道：“奴才觉得前面不像。”
“哦？说说你的看法。”
“当时事发突然，奴才觉得他们来不及沟通。”
朱高炽沉吟片刻，前面的事情发生的确实突然，让他也来不及多想。后面江寒用头撞那一下，让他觉得有趣，内心暗叹，好有心智的小子。
……
原本要演戏，现在成了假戏真做，驻足之人见状更是直嘬牙花子。
“孩子，别这样。先把你爹给抬屋去，请个郎中看看吧。”
“我是个不孝儿啊，我们用尽了所有银两才买了今日的食材，这……我已经没钱给我爹看病了。”江寒缓过劲来，继续大哭。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我刚去南市肉贩哪里问了，这羊肉确实是江掌柜昨日亲自去买的。”
围观的人群有几人刚刚品尝过江寒烤串的味道，现在还有点念念不忘，之前是怕吃了染疾，现在没了后顾之忧，也算是有了台阶下。
几个刚刚试吃过烤串的汉子说道：
“小掌柜，你快去把你爹抬屋去吧，今日我在你家吃了，就算染疾我也认了。”
“我也吃了，就当给你父子二人一次改过的机会了，快快让人把肉串送上来吧。”
江寒一听站起身来，摸了摸脸上的泪痕，吩咐李二和牛大二人将江小白抬回屋去。
他转身朝着围观之人拱手：
“谢谢各位客官，今日所有的消费都折半收取，价格也改为一串二十文，三串五十文。江家酒楼谢谢各位的再造之恩。”
江寒原本该给优惠政策的时候被那叫喊之人打乱，现在也就顺势把优惠一说，还能赚取一波好感。虽说给了半价让他一阵肉疼，但细算下来还是有的赚。
人群一阵叫好：“先给我来上三串。”
“给我来六串。”
黄掌柜一看大势已去，默默的退到人后，面色有点羞愤，想要离开又不甘心，于是又吩咐小厮去找几个市井混混，今日势必要把江家酒楼给搞垮。
河畔两岸围观之人逐渐散去，两名小二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生拉硬拽的把江小白抬回堂内，又被江寒安排去招呼食客。
两人也没任何怨言，毕竟就是做这种跑腿的活计。
朱高炽等人也从桥上走来，看到河边座无虚席且都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身边的王伴伴主动与江寒搭话：“小掌柜，我等是北平过来做生意的，马上就要离开，你看……”
江寒正端着两个空盘子想进入堂内，此时被人挡住去路，也知道他说话的意思，无奈的抬头一看，当场楞在原地，内心震惊。
声音尖细女气，脸上几乎无毛，又动了动鼻翼，还有淡淡骚味。
太监？
王伴伴看江寒楞在原地，还嗅了嗅他的身上，顿时心情不悦的催促道：“小掌柜？”
“你们走吧，我不卖你们东西。”
王伴伴大怒：“你这店家好没道理，我等又不是没银钱予你，为何不卖？”
他知道三人就是昨日刘憨子等人在院落里说的朱姓之人。
“不卖就是不卖，快走快走。”江寒催促，说着就要进入堂内。
朱高炽上前拦住想要发火的王伴伴：“小掌柜，我等可有得罪之处？”
此时，刘憨子等人也发现了朱高炽，几人相互使了一个眼神，从袖中露出短刀就朝几人的方向缓缓移动，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时。
“谁是这江家酒楼的掌柜，给爷爷出来。”从人群里挤出几名拿着棍棒的混混。
小三子几人看向刘憨子：“憨子哥，怎么办？”
刘憨子知道附近肯定有锦衣卫，现在不动手就没机会了，拉起脖子上的黑布，急道：“上。”
两方一南一北的朝江寒等人袭来，刘憨子等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杀了朱高炽。但这帮混混却以为是江寒等人帮手。
“呦呵，还有帮手，给我打！”
这些市井混混虽不是亡命之徒，那也是见过血光的，每日混迹在市井之间作威作福，迎着几人就冲了上去。
“艹，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真TM是个憨批。”江寒内心气愤，不由得骂起了脏话。
这时江寒、朱高炽以及刘憨子都有点傻眼，食客在双方战到一起时就要起身远远避开，唯独小小的朱瞻基站在河边不知所措。
只一招，刘憨子手里的短刀砍在了一名混混的胸口之上，大喝道：“给爷爷滚开！”
被砍之人顺势朝着地上躺去，胸腔的血液朝天上撒去，其余三人越过刘憨子朝前杀去。
“杀人了！”百姓看到撒落的鲜血，有人大喊一声，纷纷四散逃去，刚刚还骁勇的混混也害怕的朝后退去。
此时，刘憨子人已经到了江寒身边，抽刀就要朝朱高炽身上砍去。
“呛”
一把绣春刀擦着江寒的发梢挡在朱高炽的胸前。
朱高炽被吓的瘫软在地，五名身着便衣的汉子从街道两边已经蹿了出来，与三名刺杀朱高炽的人战在一起。
江寒被一只大手拎到一旁，从其身后也蹿出一名汉子护在朱高炽身前，并未与那刘憨子打斗。
刘憨子心里暗骂这些狗入的混混坏了他的事，心里也是大急。发现今日想要杀死朱高炽是不可能了，现在不走可能会招来府兵，到时候想走就难了。
于是四下打量一下逃生路线，竟看到朱瞻基跌坐在河边，心想：“杀不了大的，杀个小的也行。”
“别恋战，把这个小的杀了。”刘憨子朝三人一喊，自己率先朝朱瞻基杀去。
“父王！”朱瞻基绝望的大喊。
朱高炽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也绝望的伸出自己的手，仿佛如此就能救下他的儿子一样。
与另外三人战在一起的五名汉子分出一人朝朱瞻基救援而去。
此时，就看刘憨子手中的刀已经扬起，汉子距离二人还有些距离，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万念俱灰之际。
“啪”
一个盘子呈飞盘状狠狠的削在刘憨子头上，刘憨子那只扬起的手快速朝下落去，砍在了朱瞻基的发髻上，人也顺势摔落进了河里。
“憨子哥！”
“快救我儿！”此时发愣的朱高炽才有勇气喊一声。
朱瞻基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三子三人看刘憨子落入河水之中，也不恋战。小三子大喝一声，斩退两名围攻他的汉子转身就跑。
“追”四名汉子追了上去。
……
秋高气爽，金陵城早上还略带寒意。江寒紧了紧衣服，想要回到堂内，又觉得有些无情。
朱高炽父子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王伴伴在一旁好生劝慰。
江寒就一旁看着，此时已经知道了父子二人的身份，剩下的汉子估计就是被神化的锦衣卫。
讲真，也不怎么样嘛。这么多人连几名小小的刺客都对付不了，还不如他随手扔出去的盘子来的厉害。
二人哭了一会，也被旁边的王伴伴给扶了起来。
“吭嘁，吭嘁，吭嘁”
一群士兵快速跑来，领头的单膝跪地朝着朱高炽一揖手说道：“末将府军卫指挥使张旭拜见太子殿下。”
这张旭是京卫指挥使张麒的次子，朱高炽的配偶张研是他的妹妹，现在贵为太子妃。此人乃是皇亲国戚，无人时朱高炽还要管张旭叫一声二舅哥。
此人全身上下都呈方形，脸也是方的，身材也因长期军旅生活朝方形趋向，眼亮面黑，孔武有力，站立时不怒自威。
朱高炽一抬手算是见了礼，嘴上没有说话，手不停的抚着朱瞻基的头。
待到张旭站起，朱瞻基从他爹怀里挣扎出来。
“二舅，我要学武！”说着跑到张旭身旁。
朱高炽对着张旭说道：“我带来的几个侍卫已经去追那贼人去了，还有一名贼人被那小掌柜打进了河内，此时也不知去向。”
听到朱高炽的话，张旭疑惑的朝着江寒看来，目光让江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但不是张旭故意如此，多年征战让他手上占了不少的亡魂，眼神也与那贼人一样，自带杀气。
朱瞻基见二人都不理他，再次说道：“父王，孩儿要学武。”
朱瞻基此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小脸显得无比的坚毅。
朱高炽没有回应，到是张旭哈哈一笑：“我们的小瞻基长大了，回头来家里找舅舅，舅舅教你。”
说完又点了一名士兵说道：“去河里打捞看看还有那贼人身影没。”
此时的江寒算是看明白了，人家一家子叙旧没他什么事，看着那河边凌乱的烤架，李二和牛大二人也不知所踪，犹自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