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能和他说话,我还用得着求你,哼!老家伙!铁石心肠的老爷子!”
苏婉飘离到半空中,对着蚩墨怒目相视。
老疆主沉静的面容因为这“老”字有龟裂的趋势,他抿紧薄唇,也回瞪了苏婉一眼。
就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萧沐卓紧张得不知所措,“她,在这是吗?”
“陛下没眼睛吗?苏昭仪不就正躺在棺材里呢。”
老疆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上回来宫里的时候还算谦和有礼,为何这一趟前来就像只超级大刺猬,说话不带刺就说不出口似的?
“蚩老爷子,你别欺负陛下了。”
此时的皇帝再无半分年轻帝王的神采,苏婉每多看他一眼,心就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全是疼痛。
这疼远不及柳全砍来的那一剑,甚至还没有来癸水时痛楚的十分之一,可是,苏婉就是能疼得喘不过气来。
啪嗒一声,赤红色的泪珠从苏婉眼角滚落。
落针可闻的灵堂里,这一声直击活人的心房。
鬼魂绝不轻易落泪,除非伤痛到极致。
蚩墨的唇抿得死紧,他死死盯着地上的那一滴血泪,仿佛要将地板盯穿。
萧沐卓随着他的视线,木木地转头,他也看到了地上的那滴血红色的水。
皇帝呆愣了半晌,突然涌起巨大的希冀:“朕说对了!婉儿在这!是不是?”
“婉儿,你在哪?出来见朕啊,没朕的允许,你绝不能离开朕!”
这是苏婉头一次见到失控的皇帝。
原来,萧沐卓也会像她这样哭啊。
苏婉紧紧捂着嘴,本想继续飘到皇帝身侧去安慰他,但是自己透明的身子似被定住了一般,她脸上的血泪越流越凶,啪嗒啪嗒,地面上很快凝成了一小滩血红色的泪水。
“若不想魂飞魄散就别再哭了。”
蚩墨的黑袍无风自起,猎猎作响,“鬼魂的血泪是你仅剩的精气,流一滴,精气少一分,你再流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苏婉捂着嘴呆住,特么的,那你不早说?
好想骂街,有没有?
皇帝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后怕不已地看了那滩血泪一眼,努力将视线移向空空荡荡的半空中,“婉儿不哭,朕的错,是朕不好,没有护好你。”
“疆主,之前多有得罪。”萧沐卓转身面对蚩墨,一揖到底,“疆主见多识广本领通天,朕愿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婉儿的命。”
“不惜一切代价?呵呵,就算夺了你的江山,拿走你的命?”
“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像是一记重拳敲在了苏婉的心上。
她看着皇帝双手取下发髻上的蟠龙王冠,将它放置在身前,郑重道,“朕称帝是为活命,为母后的遗愿,为恩师为天下,独独未曾为自己。帝位天下甚至性命,我都可以给你,我只要婉儿活着,还望疆主成全。”
呜呜,狗子说的话怎么又让她眼角酸涩起来了?
蚩墨目含警告看了苏婉一眼,沉默良久才道:“你这宫里风水不好,本疆主不稀罕。”
接着,他又绕到了棺材旁,颇为可惜地啧了一声:“这具躯壳是再也用不了了。”
唉,苗疆离这属实路途遥远了些,老疆主可是拼了老命赶来的,奈何还是迟了。
尸体长满了尸斑,那就不能再为魂魄所用了。
老疆主的话叫皇帝有些听不明白。
苏婉脑子灵光一闪,她想起自己的上辈子,借尸还魂什么的,不正是她的重生吗?
既然能重生第一次,那自然可以重生第二次啊。
这么一想,苏婉来了精神,她带着谄媚无比的狗腿笑容飘到蚩墨身旁,“疆主是要为我再换具躯壳吗?嘿嘿嘿,咱们朋友一场,你能不能帮我选个,嗯,身高一米六五这样,腰再细些,这个,胸可以大些,容貌么,倾国倾城的那种,有吗?”
老疆主的白眼差点翻上天,他懒得理会苏婉的痴人说梦。
“此禁术只在古籍上记载过,从未有人成功过,陛下还要一试吗?”
“啊,那我要不还是这样飘着吧?”
其实,做只阿飘也挺好的,苏婉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不用脚走路的轻松感。
“四日,再有四日苏婉必定魂飞魄散。之前是因着吸收了诸多陛下的龙气,所以她身死后魂魄还能在世间游荡。”
也就是说,做阿飘的日子也只剩四天了?
苏婉惧怕,魂飞魄散啊。
“小卓卓,我不要魂飞魄散,我要一直陪着你!”
皇帝眸色晦暗,他再度看了地上的血泪一眼,坚定道:“还请疆主赐教。”
这便是愿意一试的意思了。
蚩墨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似是有欣慰,似是有不甘,更多的则归为高深莫测。
他双手掐诀,灵堂的门窗紧闭,灵堂内的无数盏烛火却开始无风摇曳起来。
苏婉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越来越重,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着她的双足,拼命将她往下拽。
半柱香,一炷香。
啊,苏婉发出一声惊叹,她竟然能再次站在了地面上。
突如其来的惊叹声,拉回了皇帝放在疆主身上的注意力。
“婉儿!”
“陛下!”
萧沐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那滩血泪上正站着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她一身月白色衣裙,宛如生前,面容清丽,望着自己的眼神柔情似水。
皇帝惊喜的步子刚迈出一步就被蚩墨拦下了。
蚩墨的掌心上躺着一把刻着古老梵文的匕首,“取你的心头血一碗,动作快。”
苏婉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把生锈的匕首,气急败坏:“蚩墨!那匕首都锈了,陛下你别听他的,会得破伤风的!”
生锈的铁器划伤皮肤,在古代那是要命的事情。
苏婉虽然想活,但和皇帝的安危相比,她显然更希望皇帝能好好活着。
萧沐卓看了苏婉一眼,没说话,拿起匕首就刺向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陛下!”
苏婉吓得半死,但是她的脚步被固定在血泪上,动弹不得。
“放心,他死不了。”蚩墨见不得苏婉那副模样,好心安慰了一句。
他迅速掏出一个刻有古老梵文的铜碗,接住了皇帝的心头血,待接满一碗拔出了皇帝心口的匕首,给皇帝喂了一颗药丸。
“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