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被放下了一层,影影绰绰现出床头靠坐着的皇帝的身影。
五位宫女一进了屋子就垂着脑袋跪下了。
“奴婢们叩见陛下。”
“朕要你们把这几日昭仪娘娘发生了何事,一一如实道来,不可有任何遗漏。”
“是,陛下。”
“昭仪娘娘在郡主接风宴那日的后半夜,昏倒在了惜花宫的宫门外。最先发现娘娘的是守门的小桂子。”红莲抿了抿嘴角,忍着眼眶的酸涩继续道:“璃染当即就去太医院请了太医,但是太医开的方子根本缓解不了主子的腹痛之症,主子每月来癸水都会痛得死去活来,奴婢之前和主子在苍梧宫的时候就请过好几位太医,主子苦药喝了不少,皆毫无作用。能救主子的唯有陛下。”
皇帝想起来那日大清早跪在宫道边的红莲,他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嗓音嘶哑了几分问道:“所以你才来跪求朕去见昭仪?”
“是,陛下。”红莲把眼泪强忍回去,接着开口:“奴婢无能,没能为主子请回陛下,主子被绞痛之症折磨得死去活来,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奴婢们无法,只能再去请来了李太医,可惜李太医留下的方子依然缓解不了主子的痛苦。”
“若是这般倒也罢了,陛下您是不知道,宫里头的人看碟下菜,处处刁难奴婢们。不仅如此,蔡婕妤突然派人来传口信,说是一定要娘娘卯时四刻前去长乐宫请安。小李子和那传信之人说了,主子身子不适起不来身,但长乐宫的人甚是猖獗,扬言主子要是还想在宫里头活下去,就必须按照蔡婕妤的规矩来。”
璃染握紧拳头,舔了舔唇继续说道:“昨日是冯美人主仆去的长乐宫请安,但郡主和婕妤生气主子没露面,把气全撒在了冯美人和盼香身上,冯美人和盼香被狠狠磋磨了一顿,带着满脸满身的伤回了惜花宫。”
“昏睡醒来的主子挣扎着起身看到了冯美人主仆的惨样,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冯美人她们受罪,所以今日一大早主子才硬着头皮前去请安。”一向稳重不多话的璃芸也在一旁及时补充。
冯美人主仆的惨样,皇帝自然也见到了。
璃染带着哭音道:“陛下,主子昨日见到冯美人主仆因她受罪后,强撑着回到房里就吐了一大口鲜血,奴婢带着血帕子去太医院求太医们救救主子,但没有一位太医肯出诊的。陛下,定是有人在背后给太医们下了什么交代,否则为何前日还有太医肯上惜花宫的门,偏偏昨儿大家就跟躲避瘟疫似的对惜花宫避而远之?”
能让太医们集体闭嘴乖乖听话的,宫里头除了皇帝还能有谁,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皇帝胸腔起伏的幅度大了少许,他努力平静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以往苏昭仪来癸水情况可有这般凶险?”
“回陛下,并无,昭仪娘娘只要待在陛下身边就安全无虞。”
“那是不是昭仪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比如她带着的小药包?”皇帝没忘记苏婉是带着小药包离开的寝宫,照理,避子汤是偏寒凉的药方,若是喝了避子汤才出现这般情况,倒也不是没可能。
“什么药包?”宫女们一头雾水,“小桂子发现娘娘后,是奴婢们给主子换的衣裳,娘娘身上并无药包。”
避子汤需要煎服,苏婉带着药包回的惜花宫,但是到了宫门外只有她却没有药包,那么,避子汤到底去了何处?
冥冥之中,皇帝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但随着苏婉的幽幽转醒,皇帝立刻放下心里的那点子疑惑,满心扑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婉儿,你可好些了?”
什么,娘娘醒了?
红莲和四璃们惊喜万分,但鉴于皇帝在跟前,又有床幔遮挡着看不真切,几位小宫女只能在这头干着急。
“陛下?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一觉睡得是这几日最踏实舒服的一次,苏婉的面色好了一些,两三日未曾好好进食的她,脸颊两侧的肉都不见了,原本清丽的娇俏人变成了妥妥的病西施。
“不是梦。”萧沐卓说不清心底的百般情绪,他伸手把人拥得更紧了一些,喃喃道:“朕对不起你,婉儿给朕一次机会,朕以后再不会冷落你了。”
皇帝的道歉来得这般猝不及防,不光苏婉愣住了,就连床幔外的五位小宫女都惊得不行。
她们没听错吧?堂堂九五之尊坐拥天下的陛下竟然在和她们主子道歉。
“陛下何错之有?为何要道歉?”苏婉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仔细想来,皇帝的气生得实在莫名其妙。
“全是朕的错,好婉儿,等你好起来怎么罚朕都可以。”萧沐卓刚想俯身亲一下苏婉的额头,没想到锦被下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声音之大,连床幔外的红莲和四璃们都听见了。
“陛下,娘娘这几日疼痛难忍,一直未吃什么东西,奴婢去端些粥食来吧。”璃染连陛下寝宫都闯了,又在私狱里待过,这会子就数她胆子最大。
“璃染?”苏婉听到了自己小宫女的声音,面上一喜。
“是,娘娘,奴婢们都在呢。”
“娘娘能醒来,奴婢们实在太高兴了。”
苏婉不老实起来,她很想坐起来撩开床幔和自己人好好说会话,但皇帝察觉到她的意图,把她圈在了怀里,颇为霸道。
“去拿些好克化的吃食来,避开活气血的。”皇帝淡淡吩咐道。
宫女们退下离开了寝屋。
一方天地里只剩下萧沐卓和苏婉二人。
“婉儿,你生朕的气吗?”
自己害她受了这么大的罪,皇帝此刻的心里万般自责懊恼。
“陛下能不能先说一说那日夜里因何事生臣妾的气?”
苏婉的这一反问,让皇帝直接愣住了。
说句实在话,就算萧沐卓不是帝王,只是个普通男子,恐怕也承受不了心爱的女子背着自己喝避子汤一事。
“陛下不想说就算了。”苏婉不会强人所难,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金主爸爸。
现在的她再一次领略到了古代宫廷恩宠权势的厉害之处,为了生存,为了惜花宫众人的安危,她心里就是再有气也不会对着皇帝撒出来。
苏婉打算趁着这功夫再眯眼养神,但一旁的皇帝却急了,他只当是自己的避而不答惹怒了佳人,皇帝抿了抿唇角,解释道:“朕看见那包避子汤,想到你背着朕喝那种东西,不愿孕育朕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