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撩起衣袖便要替他擦去脸上污垢,许凤鸣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中年人脸上涌现了一股温和的暖意,正如一个长辈看着自己的孩子那样,“我是你爹爹,爹没有死,现在来接你们母子了!”这句话无异于一声响雷,许凤鸣不自觉的又后退了一步,既惊奇又诧异,又带着些许惊喜,复杂的表情在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脸上几番转换,最后只有一句话:“你真的是我爹,没有骗我?”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再说,你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许凤鸣一双大眼紧紧的盯着这个男人,他的形象虽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伟岸,但也相差无几,面目的慈祥使他突然之间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日的惊吓、委屈似乎都在这一时爆发了。
中年人正是他的父亲许世杰,因在北方燕国做了一件大事,被一路追杀,原本有着千人的队伍,几次交手后,只剩下十几人追踪到了这里,而他自己也断了一臂,受伤沉重,在村子附近养伤,还没来得及回家,追踪的马队也跟着追踪到了这里。
开始时,他并没敢直接出手救人,后来见到自己的妻子遇险,这才施展师门心法,救了整个村子。
许世杰单手搂着许凤鸣,轻轻拍打,道:“男子汉,有泪不轻弹,以后不许这样了。”许凤鸣抬起头来,抽抽噎噎的道:“娘呢?爹,你救了娘吗?”许世杰点点头:“你娘没事了,放心吧。是她告诉我,你到了这里,我才抢先过来等你的。”
许世杰拉着许凤鸣的手:“走,我们回家。”在父亲带领下,许凤鸣一路上都显得非常喜悦,虽然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情景,而当身临其境,却还是难掩心中的兴奋。
一进村子,许凤鸣便看到村民们正在修理房屋,有的在帮忙递东西,有的在房顶施工,还有的在破口大骂。
见到这对父子回来,村民们都放下手里的活,热情的招呼起来。“许大哥,多亏你回来及时,要不我们都得去见阎王了!”“原来你果真没有死,那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嫂子一个人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干农活,是真不容易!你应该早点回来才对。”
另一个年轻人将一捆茅草铺到了房顶上,“许大哥肯定有他的难处,要不谁不愿意回家陪老婆孩子?”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人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手里的烟袋,吐出一口烟雾,慢条斯理的说道:“小许当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的,那还用说?他练出那么大的本事,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又断了手臂,又被人追杀,肯定干了不少大事。”
老人又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不过我相信小许的为人,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对不起祖宗!”
许世杰微微躬身,向着老人说道:“王大伯,谢谢您能了解侄儿,我做的事牵连的人太多,恕侄儿不方便告诉大家,不过肯定不会做出对不起祖宗和大家的事情。”接着又向四周躬身行礼,“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大家的损失由我承担。”
许世杰又将目光转到了吴子六的身上,他便是开始被一箭射死的村民。村民们分工合作,有的在修缮房屋,有的则在帮忙料理后事,他的妻子始终一言不发,眼泪不断涌出,有悲伤,自也难免有对许世杰的憎恨。
许世杰心里甚为愧疚,走过去深鞠一躬:“大嫂,是做兄弟的连累了六哥,以后不管您有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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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做什么,兄弟都一力承担!”吴子六的妻子还是面无表情,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许世杰正想通过什么方式向她赔罪或者给予什么样的补偿,突然一股疾风起自耳畔,心知不妙,腾空而起,三根细针从他足底擦过,钉到了对面墙上。
另有三根银针却向离他五尺开外的许凤鸣激射而去,相救已然不及,大喝一声:“凤鸣,往左跑。”银针去势劲急,却哪里还来得及?
村道旁边栽满了乌桕、杨柳等树木,是村民集体所植,平常可砍伐,用作搭建、燃烧的材料,待树木长得较粗,可运到当地集市上售卖或与当地人交换日常所需。
近期所需树木有限,因而并未过度砍伐,有几排树木已经非常粗大,时值盛夏,自然更加茂密。许世杰来不及相救儿子,只见在两棵最为浓密的树杈之间的树叶似乎颤动了一下,生怕敌人潜伏其中暴起发难,一扬手,一把钩镰向那片区域激射而去。
树枝陡然间向外一弹,消去了钩镰去势,劲一松,顺着树枝掉落。借着树枝一弹之力,一个黑夜人朝着相反方向,展开轻功,转瞬间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敌人远遁,许世杰赶忙过来查看儿子的伤势,这时许凤鸣已经昏晕过去,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毒。
许世杰心中悲愤异常,十多年未回家,好不容易有机会与儿子相认,竟又遭人暗算!他一把抱起儿子,掀开许凤鸣上衣,只见三根银针一排钉在了肚腹之上,银针周围已尽成黑色,并逐渐向四周扩散。
来不及多想,许世杰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枚红色药丸,塞到了许凤鸣的嘴里。这药虽不能彻底解毒,但也可以阻止毒气扩散,只要在七日之内找到解药,便可保全性命。
村民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况,有的献计献策,主意很多,许世杰想来,都无法派上用场,但大家一番好意,也不便直斥其非。
村长马老伯的一句话令许世杰看到了希望:“过了长江,在江北,安徽境内,有一个叫凝碧峰欺雪崖的地方,住着一位医仙,只要人没死,不管多重的病都能手到病除,当地人视之为神仙。”马老伯顿了顿,继续说道:“只不过有一点难办,这位医仙不论诊金多少,只是有缘的他才医,而且经常四出云游,不在山上,能不能遇到也是难说的很,即使遇到,如果他不肯医治,那也只能白跑一趟了。”说着望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许凤鸣,轻轻的叹了口气。
既然有希望就不能轻易错过,即使渺茫,也要一试,如果遇不到那也无法,倘若不肯医治,想尽办法也要令他回心转意。许世杰心中打定主意,看着怀里的许凤鸣脸色虽有好转,但仍昏迷难愈,心如刀割。
转头看了一眼双目略微红肿的夫人,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咱儿子,哪怕是用我的命换我也认!”接着环顾四周,向村民们说道:“谢谢大家这么多年对她们母子的照顾,以后大家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尽全力办妥,只不过眼下,还需再劳烦大家帮忙照顾一下家里。”
许世杰原本跪在地上抱着儿子,这时将许凤鸣轻轻放在地上,身子不动,朝着村民们磕下头去。马老伯道:“你这是干什么!邻里之间,有事帮忙照顾,再正常不过了,快不要这样。”其他村民也都纷纷表达同样的意思,马老伯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许世杰不敢过多耽搁,向妻子交代几句,又向大家告了别,抱起儿子,便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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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狂奔,希望到前面找艘船好渡过长江。
沿岸船只大多数都被调为了军用,北方的燕国一直对南晋虎视眈眈,而有长江这道屏障,能够对燕国等北方政权形成阻碍和威慑,使他们一时三刻很难攻打过来,两岸向来不通信息,只有个别渔民用自家小船在沿岸打些小鱼,以此为生。
许世杰这次回来,是在江北一家渔民的手里抢了一艘小船,到了对岸,便将船系在了一棵大树上,现在却已影踪不见。
他急的当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额头青筋暴起,汗珠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正当无计可施之际,呼啦一声,惊起了岸边数只水鸟,一叶扁舟破浪而来。
许世杰不禁喜极而呼,只见那艘小舟张满了帆,正在向他所处的位置驶来,待得临近,整艘小船的布置摆设都已清楚的映在眼前,一张布帆已十分破旧,深一道浅一道,似乎有许多油污。
船头站立一人,身上同样穿着破旧的蓝布衫,满面络腮胡子,已经有半数发白,年纪已然不小。
许世杰看到老者的形态老迈,但一双眼睛却湛然有神,心下一凛,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过长江,为儿子求医,至于有什么凶险也顾不得了。
那老者的船开到临近,直接停在了丈许之外,没有抛锚,也没有任何的倚仗,江水虽急,却都绕着船边顺流而下。船稳稳的停住,老者首先开了口:“你可是叫许世杰?”
许世杰原本想到这个老者多半是冲着自己而来,听他首先问了出来,便如实答道:“正是在下,不只阁下何事相寻?可是受那人的委派吗?”
老者面露桀骜之色,道:“谁能委派我?我来是为了我那徒儿,你将她掳走,只要乖乖的送回来,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我又是前辈,就不跟你这后辈一般见识了。”事在紧急,许世杰不便多费口舌,便道:“好,就依前辈,不过晚辈有一事相求,只要前辈答应,晚辈不但送回令徒,而且任凭前辈处置。”
老者脸上忽然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将腰间的酒葫芦拿下来,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大口酒,伸出满是油污的衣袖抹了抹嘴,道:“人家都说你许世杰不是个东西,依我看,倒也未必。”说着话一扬手,将酒葫芦抛向许世杰,落到了他的身前,却未激起一片水花。
许世杰正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听老人说道:“是为了救你手中的娃娃吗?小事一桩!坐到葫芦上,我送你过江。”许世杰的诧异比刚见老人时更甚,这样小的葫芦怎么能够载人?
他将信将疑,面上自然流露了出来,那老人似乎突然遇到了非常令人震怒的事情,大声道:“你是怀疑我吗?那你自己过江好了,何必求我?”许世杰在师门时日较短,但也听师父说过江湖上的异人,不但脾气古怪,而且还有着一两样经常使用的法宝,这葫芦想必就是他的法宝了,当下不敢多说,抱着许凤鸣跨了上去。
说也奇怪,这个葫芦看着虽小,可是坐到上面再看,却如非常平坦的空地般似乎可以坐无穷尽的人。待他坐好,老人说道:“起!”好似有一股大力自后撞击,葫芦顺着江水直接向对岸驶去。
老人调转船头,追上许世杰,与酒葫芦并排而驶,不疾不徐,也不见他用力,只是背着手稳稳的站在船头。许世杰用力思索师父讲过的前辈高人,突然想起一人,问道:“您可是酒仙前辈?”那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子有点儿见识,不过‘仙’可不敢当,我只是酒鬼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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