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李隆基正在处理各地上报上来的奏折。
高力士捧着一副字走了进来,喊道:“陛下!”
李隆基抬头看了一眼高力士,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高力士回答道:“刚刚有婢子在收拾刘钰住的偏殿时,发现了刘钰练字的字帖未曾带走,奴婢就将其给陛下取来了。”
李隆基意外的哦了一声,来了兴趣,笑着说道:“拿给朕看看!”
高力士将这副字递了上去,而李隆基看到上面的字迹时,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不信的问道:“你确定这是刘钰所写?”
高力士回答道:“昨个就刘钰住在偏殿,应该是他写的没错。”
李隆基一脸嫌弃道:“刘钰长得一表人才,字却写的奇丑无比,姚崇也不知道是怎么教自己这个侄子的。”
高力士听到李隆基这般评价刘钰的字,哭笑不得。
他刚开始看到这字的时候,也是如此表情。
只怕现今没有人会愿意去相信,刘钰能够写出这么一手奇丑无比的字来。
李隆基看到这个字就没心情看上面写的内容了,便将这副字递给高力士说道:“你来念念,上面写了什么。”
高力士回复:“是,陛下!”
高力士看着这手字,认真的辨认,也认真的念道。
“他写的是,皇宫仿佛是被涂了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来,笼内的鸟却想飞出去。又像是被围困住的城堡,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却想冲进去。”
李隆基听完后,眉头紧锁。
随即他便生气的开口道:“这刘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形容朕是笼中鸟,说这皇宫是涂了金漆的鸟笼。”
高力士也慌忙为刘钰辩解道:“陛下,刘钰写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会敢冒犯陛下。”
李隆基的目光冷冽的看向高力士,高力士立刻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
“奴婢多嘴!”
李隆基看到这一幕,随即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道:“你慌什么,朕又没有说他说的不对。”
高力士啊了一声,一脸的惊讶。
李隆基叹息了一声才说道:“没有想到刘钰一个区区少年郎,竟然比那些活了几十岁的人都看得通透。这皇宫可不就是涂了金漆的鸟笼,而朕就是住在鸟笼里面的那只五彩斑斓的鸟,不得自由。而外面那群人,却只知道朕拥有无上的权利,也想要掌握这无上的权利,殊不知朕也只想要像个寻常百姓一样生活。”
高力士赶紧开口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又怎可和寻常百姓一般。”
李隆基无奈的说道:“什么真龙天子,不过是出生比别人好罢了。”
这话说出,高力士不敢接。
李隆基也是感慨,可要他放手这得来不易的权利,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有掌握了权利的人才知道,权利有多么的迷人。
李隆基感慨结束后,又对着高力士说道:“这副字上的内容让人誊抄一遍,放在朕的书房,用来时刻警醒朕吧!刘钰这字,朕实在是看不下去。”
高力士笑呵呵的应下。
他没有想到刘钰随手写的一段话,竟然让陛下如此的动容。
看来自己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认的这个侄子以后必定能够成为陛下的肱股之臣。
高力士转身打算离去,又回过头来。
李隆基见状,奇怪的问道:“力士,你还有其他的事情?”
高力士回答道:“陛下,此去汴州,要不要将刘钰也一同带上?”
李隆基摇头道:“不必了,圣恩太过了,对他也不是一件好事儿。他现在还需要时间来沉淀,将来才能够入朝为官,为朕分忧解难。”
高力士应下:“奴婢明白。”
刘钰这边并不知道因为自己随意写的这么一段话,竟然让李隆基发出如此复杂的感慨。
不过他早就忘了自己昨日写过这么一段话,可能对他而言,随手练字的字帖太多了,就不会去刻意记得了。
当刘钰今日在朝堂上所做之事传遍京城后,无数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在震惊的同时,张九龄一家自然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料。
若是这位谭小娘子得知刘钰竟然承蒙当今陛下如此看重,会不会后悔去姚府退婚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张府,谭婧仪一脸不敢置信的闯入张九龄的书房。
随后,张九龄的儿子张拯紧随其后,也跟来了。
张拯对着张九龄施礼道:“父亲,我拦不住小妹,她执意要来找您。”
张九龄没有责怪张拯,而是对着张婧仪说道:“你的来意为父都清楚,你要问的事情为父也知道。外界传的不是谣言,都是真事儿。今日在朝堂上,刘钰在陛下和群臣面前侃侃而谈,就连为父也被他惊到了。等到他日,此子必成气候。”
谭婧仪一脸不敢置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刘钰一向沉默寡言,甚至与人交往甚少,他怎么可能有这般的男儿气概!”
张九龄看着自家女儿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本想责备几句的,责备的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最终张九龄有些遗憾的开口道:“当初你去姚府退婚这事儿,做得过火了。不说刘钰之父本就和我是至交好友,他的姑父也是当朝宰相,你去退婚不仅是让刘钰脸上挂不住,姚相心里肯定也会对我产生隔阂。为父劝过你,你听不进去,事情闹到如今这般田地,也不怪他人风言风语。”
张拯也附和道:“小妹,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的不对。你跑去退婚,这对一个男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如今刘钰又得陛下看重,只怕我们两家的关系也很难复原了。”
谭婧仪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跺着脚生气的说道:“你们,你们竟然帮着外人说话,你们根本不懂我。”
谭婧仪说完,跑出了张九龄的书房。
张九龄见状,对着张拯说道:“你去看着你小妹,别让她再做一些糊涂事儿了。”
张拯点头:“儿子知道!”
张拯紧跟着便追了出去,防止自己的小妹再去做一些糊涂事儿。
张九龄看着张拯离去的背影,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他还是很满意的。
从他在这件事情中能够不维护自己的妹妹,去为刘钰说话,张九龄便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怎样的性情。
可他和刘钰相比,无论是才情还是心性都差太多了。
今日刘钰在太极殿上的表现,可是给张九龄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