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整夜都没睡好，晚上甚至做了个噩梦，梦到捕快连夜拿人，大铁链子往他头上一套拖着就走。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顿时一惊翻身坐起，就见到火重新燃起，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火前。
“醒了？”凌川回头笑道。
朱元璋愣愣的看着，如同木头一样，目光呆滞散乱。
把昨天吃剩的小半只獐子架在火上，凌川起身拎起长棍出了门。
每日习练已经刻进骨子里，即便是身上带伤体质虚弱，凌川依然和平时一样早起练枪。
朱元璋呆坐一会，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用力的搓了搓脸，听到外面声响，忍不住来到门口，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模样。
虽然昨天看了凌川也没说什么，不过这个年头偷看武技可是大忌，许多家传绝学传子不传女，要是家里没有男丁宁可断了也不会外传，就算是传了底子也会留一手以防万一，像岳家枪这种枪法恐怕要求更高。
朱元璋眼馋得很，厚起脸皮冒着被呵斥甚至是赶走的可能，瞪大眼睛一招一式死死的记下。
“想学？”
凌川慢慢的耍完，吐了口长气，回头笑道。
“能…能教我？”朱元璋不敢相信。
凌川拎着棍往里走，边走边说道，“你想学我就教，不过枪法可不好练，所谓月刀年棍一辈子的枪，你要想学可不能半途而废。”
“我朱元璋对天发誓，绝对会日日勤练，绝不会偷懒，要是做不到，五雷…”
“好了好了。”凌川挥手制止他，“不过一套枪法，没必要发什么毒誓。”
朱元璋有些担心，“凌大哥，你就这样传给我？不会给你招惹什么麻烦吧？”
凌川全不在意，“如今主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义父传给我的时候也没说过不要外传，想来他也不在意这个，再说了，你名字都改成朱元璋了，学了这枪法，兴许以后你能真的把朝廷给推翻了。”
“阿弥陀佛。”朱元璋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内心激动不已。
“不过。”凌川上下打量着朱元璋，摇了摇头。
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不过什么？”
凌川正色道，“你身体太瘦弱了，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以你的个头力量，就算是练得再好也就能对付几个军中好手。”
“真能对付几个？”朱元璋一脸喜色打断凌川的话。
昨天对付上三个破皮他都落入下风，那军中好手比起破皮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要是练得好了有这本事，朱元璋觉得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毕竟本事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凌川沉吟一会说道，“岳家并不只有枪法，最让人称道的其实是…”
话没说完，朱元璋眼睛一亮抢着问道，“凌大哥是要传我岳家兵法？”
凌川摇头，“孙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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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没人敢称自家的是兵法。”
朱元璋不解的看着他，凌川缓缓说道，“在孙子兵法出世以后，后世那些名将谋士各种谋略也不过是以它为根基略加变化，所以在它之后所谓的兵法分为两种，一种是记载，将以前现在那些有名的大战记录下来，供后人学习。”
“另一种则是详细的讲解如何行军扎营，以及所有军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可以说，熟记这一种，就算没有天赋也能做到四平八稳，做不了名将也不会犯错被人指责。”
“这两种各有千秋，前一种讲的是大略，后一种说的是细则，只学前一种下面人做事不力你都找不出问题所在，只学后一种，小打小闹没有问题，最多做个将军，想要主持大战那就不用多想了。”
“都好厉害了。”朱元璋赞叹道。
他不过是个流离失所被迫寄身庙宇的小沙弥，现在更是沦落到四处化缘度日，能得到枪法他都觉得自己得到了天大的本事，，说到兵法，朱元璋只知道哪一种都了不得，就算是他晓得的那些大户人家恐怕都没人懂得一二，想到有可能学到，呼吸越发急促。
“那…岳家兵法是哪一种？”朱元璋问道。
“没有岳家兵法，有的只是行军要略。”凌川答道，“第二种，讲的是如何安营扎寨，如何行军，如何对敌。”
朱元璋惊奇的问道，“不是吧，以岳爷爷的本事，怎么会是第二种？”
凌川微微摇头，“能够留下本行军要略已经不错了，而且老祖宗说了，世上一切万变不离其宗，前人的学好学透就已经足够，所以他老人家写了这本行军要略后就再没继续写。”
“可惜了。”朱元璋叹息一声。
“没什么好可惜的。”
凌川笑着说道，“我义父小的时候听家里长辈说过，当年老祖宗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谋略武技什么都是假的，想要成就大事，只看这些永远都居于人下。”
“那要怎么做？”
“人心。”
凌川说道，“你想想看，哪一个英雄豪杰身边不是有一群甘愿为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单打独斗成不了大事，项羽够强了吧，可他身边没有兄弟们帮衬，最后不得不自刎乌江，败给了兄弟众多的刘邦，而谋略，这世上就有没靠谋略成事的，反正我是想不出来有谁。”
朱元璋略有所思的说道，“这么说来，光练武技学习兵法谋略还不行，还得有人。”
“那是当然了。”
凌川点头道，“你打仗不行没关系啊，有兄弟帮你杀敌，你计谋不够，一样没关系，还是有兄弟帮你出谋划策，所以，说来说去，最关键的还是笼络到一棒子志同道合的兄弟，俗话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笼络人心，善用人才，心胸宽广这才是上策。”
朱元璋沉思了一会，双手合十低头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朱元璋受教了。”
凌川摆手大笑，“我就随口一说，你听听就好了，现在说这些早得很，等哪天你真有勇气拿起长枪了才是考虑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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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咧着嘴笑个不停。
有本事学，朱元璋高兴得很，至于说拿起长枪对抗朝廷，起码现在他是想都没想过，朝廷就是朝廷，即便是他家破人亡沦落到满街行乞他也没半点想过，就算是凌川，义父死在总管王爷手里，他想的也是杀人报仇，推翻朝廷，同样是没有想过。
话说到这，两人默契的转换话题。
凌川已经习惯了鸡鸣舞剑，在匠户营，他也就只有这个时间能练武，再往后就要忙碌一整天打造兵器，所以他也不打算马上传授枪法，至于说行军要略，凌川小的时候就是用它来认字，十几年过来，可谓是倒背如流，只是要传授别人，还缺少了纸笔。
破庙后面有一处极小的泉眼，小到还没有小指头大，凌川在它旁边挖了个小坑，一天下来也能积攒下一坑水。
两人来到水坑边蹲下，捧着水洗漱一番后回到庙里围坐在火边，昨天吃剩的小半只獐子早就烤热了，凌川取了短刀将它一分为二。
朱元璋吃得满嘴流油，满面红光。
昨晚第一次杀人，嘴里说着不怕心里却慌得不行，等从这种状态出来他又开始担心官府知道了捕快上门，美味滴油的獐子肉吃起来就像是嚼蜡，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等到早上得了凌川允诺传授枪法兵法，顿时那些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心境极佳情绪高涨，这才是吃出獐子肉的味道。
这几年朱元璋就没吃过肉，出来化缘更是有上顿没下顿，最后不是凌川好心他都差点饿死在山林小路旁，此时他嘴里塞得满满的，都没仔细咀嚼三两下就囫囵吞咽下去。
凌川和他相比就显得斯文太多，一口一大块肉，不过每一口都慢慢嚼着。
昨晚朱元璋心里有事吃得不多，凌川也没有劝，像这种饿过头的，第一餐就只能是少量稀粥养胃，要是很久没吃过肉的，第一餐也是只能少量，不然很容易闹肚子，要是年纪大一些的这个过程还要更久点，朱元璋年轻，一夜过去没事，说明身体已经能适应，所以朱元璋吃得凶猛凌川也没说话，只是笑看着他。
一只獐子就二十斤上下，去掉骨头肉更少，昨天朱元璋没吃几块肉，凌川甩开膀子吃也只是消灭掉一半。
凌川经历大半个月的逃亡，一路上虽然偶尔也能弄到肉食吃个半饱，可时刻提防着追兵不敢放松，昨晚朱元璋吃肉如同嚼蜡，就他一个人吃，兴致差了点，今天两人放开了吃，顿时感觉比昨晚还要好吃几分，吃得那叫一个爽快。
朱元璋吃完最后一块肉，吮吸手指上的油脂，恋恋不舍的丢下骨头，抬头刚想说话，猛的打了个饱嗝。
“阿弥陀佛。”
朱元璋低头道了声佛号。遮掩自己的尴尬。
“走，跟我去镇上走走。”
凌川从铺盖旁抓了件衣服丢了过去，朱元璋急忙捞起，疑惑的看着他，凌川道，“怎么？你想让人看到袈裟上的血迹？”
朱元璋低头，果然发现衣服下摆处一串的血迹，道了声佛号忙不迭的换了衣服，凌川铲了些灰烬，把庙里庙外的血迹掩盖住起来，不仔细看，谁都不知道这里出了血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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