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寅时,第一轮宵禁开始。
郑年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没有回家,走出衙门的时候,看到傅余欢已经在不远处站着。
童儿站在他的身边,撇着嘴,满脸的委屈。
“怎么了?”郑年问道。
“老爷!”童儿沮丧道,“今儿个我拜访了最后一个修门,仍然无人愿意接我入府修行,这京城的门槛太高了。”
郑年哼哧一笑,“你哥修为就很不错啊,为何不和他一同修炼?直接拜他为师不就好了。”
“我的体内无法修炁,只能走修道,所以我才找修门,可是现在一来二去,根本找不到这修道之路,唉……”童儿叹息,“这可咋办咧。”
“不可修炁?”郑年有些不解,思索了片刻道,“明日你来善恶寺找我,我帮你询问一下到底是何原因。”
“哦!”童儿看到郑年和傅余欢打算去巡街,便低眉顺耳地走进了衙门里。
小孩子要强,没有在大人面前表现出什么,直到入了府门之后,才蹲坐在拐角处嚎啕大哭。
而此时,郑年和傅余欢已经走远了。
“你说的对,京城来了很多奇怪的人。”郑年说道,“现在奇怪的人越来越多了,晚饭前我出门了一趟,路过一个茶摊,光是七品就遇到了七八个,且都是生面孔,穿着也很陌生。”
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龙诞在即,这种事情必须要预防。”
“今日京兆府的人来了。”傅余欢淡淡道,“带走了几个人。”
“我知道。”郑年点头,“许柱和王大彪也跟到了京兆府,如今我们剩下的除了那些吏使,就没什么有用的人了。”
“得补人。”傅余欢轻声道。
“明天贴告示,招些人吧。”郑年说道。
大周律例规定,第一轮宵禁寅时,是坊和市之间的宵禁,坊口再不许有人出入。
第二轮宵禁则是寅时三刻,此后商坊也不许再有人走动。
第三轮宵禁则是城门关闭,坊内不得有人走动。
官坊基本都是官员的府邸,所以宵禁对他们来说,第三轮才算是个事儿,第一轮和第二轮根本没人遵守。
所以二人选择的是第三轮才出现在了官坊的门口。
这里的占地面积很大,一个官坊相当于七到八个民坊的大小,而且每个人的院落也很大,不过毕竟是一般官员的住所,还没有气派到一个官邸能够和民坊一般大小。
“就是这了。”傅余欢站在了一座围墙之外。
郑年单足一挂,直接上了房梁,蹲坐在瓦房顶后向院落里看了去。
此时庭院里灯火通明,几个孩子在玩耍,侍女和家丁在照看着,大人并不在家。
三个偏房都黑着,正厅虽然烛光通亮,但却没有人影窜动。
“估计是在外面喝花酒。”郑年说道,“现如今宵禁只能管得了老百姓,管不了这些达官贵人,这都不在家,兴是出去各玩各的了。”
“上一次不在家时,张烈回来的时候,和几个看上去是好友的人在屋门拜别,说是下次还去杏花楼赏月。”傅余欢道。
郑年点点头,“走。”
杏花楼在市中,不存在宵禁。
高高的院墙隔绝着外面的一切,里里外外像是两个世界。
郑年和傅余欢换了两身便衣,径直走入了杏花楼中。
迎接的正是老鸨子罗秀。
罗秀看到郑年的时候,脸都黑了,若不是人太多,估计拿起刀子就给他来一下。
笑吟吟走来,伴随着标准的笑声,咯咯咯道,“哟哟哟,我说今儿个早起喜鹊就叫个不停,原是有贵人登门,郑公子,别来无恙啊。”
“你常来啊。”傅余欢道。
“偶尔。”郑年笑脸相迎。
二人亲切握手,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
罗秀胳膊绕在郑年的后腰,整个身子贴了上来,一边假笑,一边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道,“你怕我杀不了你,特意来送死?”
郑年也咧着大嘴笑道,“别来无恙啊!”随后将声音压低,“你他娘的别吓唬我,在这里你动我试试,师父能把你的头拧三圈。”
“臭小子你没处死了跑我这里来碍眼,一会儿下毒让你绝后。”罗秀一面笑着走过一众客人,一面带着郑年向楼上走去。
“少装逼,小心我给你场子搅黄了。”郑年也是一脸假笑,二人以一言我一语直到四楼的客房里面,罗秀冷冷的看着一眼傅余欢之后,将他关在了外面,自己和郑年进入了屋内。
房门一关。
罗秀嚷道,“幸好你小子没把我的事儿说出去,不然我肯定去衙门里跟你闹,这里多少丫头?足够给你弄个门风败坏,然后我再把你杀了,抽了你的肠子绕在你脖子上盘二十圈。”
“懒得和你打嘴仗,我来找人的。”郑年喝了口茶,白了她一眼道。
“找人?”罗秀坐在了郑年旁边,“你带走了老娘这里最漂亮的,现在跑来找人?我告诉你,这里有规矩,但凡赎过这里丫头身的客人,是不接待的,管你是谁,有本事穿着官服来,老娘给你磕头。”
“我来找男人。”郑年无奈道。
“这儿不搞龙阳,去光玉楼吧。”罗秀没好气道。
“我找工部侍郎的儿子,张烈。”郑年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笑道,“我知道他在这里。”
罗秀探身走到了郑年面前,弓着身子向前一探,笑道,“规矩,打探消息,一个问题,一两银子。”
“你吃人啊。”郑年怒道,“我明天穿官服来。”
“等你穿着官服来了我再退给你,现在可不一样,小心有人告你贪污啊郑大人。”罗秀哼哼一笑,手绢伏在嘴唇。
郑年拿出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张烈在哪里。”
“后院。”罗秀抓起了银子,咬了咬才作罢,“你要去,我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起争执。”
“找县令帮忙,一两银子。”郑年道。
“你!”罗秀咬着牙,“工部侍郎可不是好惹的,礼部的事儿还在我这儿藏着呢,你别惹我。”
“说呗,反正我可以把你直接供出来。”郑年两条腿放在桌子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要不要拼一拼咱俩谁的命更硬?”
罗秀将那一两银子丢给了郑年。
她没底气和他拼。
郑年没有接过银子,而是将那银子再次放在桌子上,“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
“说。”罗秀看着突然表情变得正经的郑年,轻声道。
“劫和鸦是什么?”郑年问道。
“你是知县大老爷,你不知道?”罗秀问道。
“师爷只有只字片语的记录,我查了一下,没什么太贴切的形容,只有他们作恶的行径。”郑年道。
“这个事儿嘛,得加钱。”罗秀坐在了郑年的身旁,为二人斟茶。
郑年拿出了十两,放在了桌上,“够了吗?”
“当然够了。”罗秀将银子收入袖口,“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可以问他。”
“好。”郑年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