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少如果要追,就算用一千张、一万张被子,也是拦不住他的。
可是他没有追,因为他掀开被子的时候,就看见了欧阳飞燕。
冷冷清清的月光,冷冷清清的夜色,冷冷清清的小院里。
有一棵枯萎的白柳树,她就在树下,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一身衣服,眼神渺茫又朦胧。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要来的时候就来了,要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曾经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仙子,也曾经有人说她是地狱的幽灵。可是她不在乎,不管别人这么说,她都不在乎。
已经有十四年多了。
漫长的十四年,在这五千多个长长短短、冷冷热热、有甜有苦的日子里,有多少人死了?有多少人还在?有多少沧海桑田又有了什么变化?
可是她没有变。
十四年前,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是他已变了多少?
小院中枯柳摇曳,斗大的室内灯如豆大。
她没有走进来。
他也没有走出去。
他们只是静静地互相凝视着。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总是这样,若即若离,若远若近,不可捉摸。
没有人能了解他对她的感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管他心里想了什么,至少他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表露出来。
他很久就学会了在女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感,尤其是这个女人。
院子有风,微风。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忽然笑了笑。
她很少笑。
她的笑容也像她的人一样,美丽、高雅、飘忽,就像冬夜中的微风,没有人能捉得住。
她的声音却像春天的风,温柔的道:“已经有很多年了?是十四年?还是十五年?”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她一定记得比自己更清楚,也许连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记得住。
她的笑更温柔了:“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变,还是不喜欢说话。”
他冷冷的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冷冷淡淡的问道:“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垂下了头道:“没有...没有了...没有了?”
是不是真的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
她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道:“我们之间如果真的已无话可说,我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这句话本来应该他问她的,现在她却自己先问了出来。
然后她自己却又自己回答道:“我来,只是因为我要带走那个孩子,你以前既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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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现在又何必来招惹他,让他痛苦?”
他的瞳孔在收缩,就像是忽然有根针刺进了眼睛里。
她的瞳孔也在收缩,道:“我来,是因为我要告诉你,我一定要你死!”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冷冰冰,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道:“而且这一次我要你死在我自己的手里。”
铁大少冷冷的道:“黑龙杀人,何必自己出生?”
欧阳飞燕道:“杀别人我自己从来不出手,你却是例外。”
又是一阵风吹过,她的头发越发的乱,好像变得狐媚。
风还没有吹到铁大少那里,她的人就已扑了过去,就好像是发疯一样扑了上去,就好像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冷清高雅、如沐春风的美丽少女。
也不再是那个冷酷狠毒、傲视天下武林的欧阳夫人。
现在她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被情所困、被爱缠腰、爱恨交织,已完完全全无法控制自己。
她没有等铁大少先出手,也没有等铁大少露出他那一点致命的破绽。她根本连武功都没有用出来,因为她爱过这个男人,又恨这个男人。
爱得要命,恨得也要命。所以她只想跟他拼了这条命,就算拼不了也要拼。
对这么一个女人,谁又能无情的拔剑呢?他这时当然施展不出他那天下无情的剑法。
他身经百战,对好过各式各样的武林高手,渡过无数次致命的生死危机,可是现在他简直不知道改怎么办才好。
桌子上的灯已被踢翻。
欧阳飞燕已如泼妇般冲了进来,仿佛想用牙齿咬他的耳朵,咬他的鼻子,然后把他全身的肉都一块块咬下来,也仿佛想用指甲抓他的头发,抓他的脸。
他明明可以一拳把她打出去的,因为她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可是他不能出手,也不忍出手。
他毕竟是个男人。
她毕竟曾经是他的女人。
所以他不停的后退,斗大的室内可以退的地方不多,他已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她的手中忽然有剑光一闪,毒蛇般向他刺了过去!
这一剑已不是泼妇的剑,而是杀人的剑!
致命的剑!
致命准确的杀招!
这一剑不但速度极快、还很毒辣、准确的对着要害,在对方意想不到的时候和方向出手,刺的正是对方最意想不到的部位。
这一剑不但是剑法中的精华,也已将兵法中的精义完全发挥出来了。
这本来是并杀的一剑,可是这一剑没有刺中。
除了铁大少外,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避开这一剑,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欧阳飞燕这个人。
他能避开这一剑,不是他算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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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的出手时间和部位,而是因为他算准了欧阳飞燕这个人。
他了解她的,也许比她自己了解自己还多。
他知道她不是泼妇,也知道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有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
剑锋从他的腋下划过时,他已擒拿住了她的腕脉,他的出手时间也绝对的准确。
短剑掉落,她的人也软了下来,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他的怀里。她的身子轻盈。温暖又柔软,他的手却冰冷。
长夜已将尽。
晨曦正好照在这个时候从窗户外照了进来,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上已有泪光。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又在看着他,像以前一样的痴痴迷迷的看着他。
他看不见。
她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也要杀你,你也夺过了我的剑,就像现在这样子的抱着我!”
他听不见。起码是假装听不见。
可是那一天,他忘不了。
那时是春天。
绿色的草如茵的披在山坡,茂密如盖的大树下,站着个清清淡淡的大女孩。
他看见了她对他笑了笑,笑容就像春风般美丽飘忽。
他也对她笑了笑。
看见她笑得更甜,他就走过去,采下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送给她。她却给了他一剑。
剑锋从他的咽喉划过时,他就抓住了她的手,她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你就是铁家大少爷?”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反问。
“因为除了铁家的大少爷外,没有人能在一招间夺下我的剑。”
他没有问是不是已经有很多人伤在了她的剑下吗,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伤人。
因为那时他正年少,也因为那天春正浓,花正艳,而她的身子又那么轻,那么软。
现在呢?
十四年漫长的艰苦岁月,已悄悄地在他们的身边溜走。
现在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那时那种同样的感觉?
她还在低语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样想,我总忘不了那一天。因为就在那一天我把整个人都给了你,迷迷糊糊的给了你,你却一去就没有了音信。”
他好像还是听不见。
她有说道:“等到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定亲了,你是来送贺礼的。”
“那时我虽然恨你。怨你、可是我一见到你,我就没了主意。”
“所以就在我定亲的第二天晚上,我又迷迷糊糊的跟你走了,想不到你又甩下了我,又一去就没有了音信。”
“现在我心里虽然恨你,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香以前一样,再骗我一次,再把我带走,就算你这次杀了我,我也不怨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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