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白石镇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孤苦伶仃地坐落于燕国东部边陲,独自一人苦哈哈讨生活。那么江南就宛如一位腰肢纤细的绝代佳人,被强势的君王养在南方富饶的雨水之乡,撑伞低吟。
萧迟和陈瑛走在白石镇外的官道上,这是这座小镇连通外界的唯一要道。或许是因为位置太过偏僻,路上来来往往的并没有多少人,偶尔经过的一两个也大多是外出采购的货郎与行商。
两人一前一后,黑衣少年手中握着张舆图,“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说要去江南,结果就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什么事也不管,连大致路线都不清楚。”
陈瑛双手抱在脑后,悠闲地在后边晃荡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咱们也不急。徒弟啊,不是做师父的说你,咱们这些人,修行修行,修的就是一颗处变不惊、随遇而安的道心,要是做什么事情都要事先盘算好了再行动,那还修什么行。”
萧迟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也没见你修出个什么名堂,说白了还不是懒。”
“幸亏我前天多留了个心眼,给大苏送礼的时候顺手讨了幅舆图。按照图上划定的方位,我们沿着官道会先到西边的庆陵城,然后再南下。还好咱俩都是修士,脚程快,省下了买马的钱。”
“嘁,你师父我像是缺这点钱的人吗?再说了,要不是等你,我堂堂一个五境修士,用得着走路?传出去都要笑死个人。”一袭白衣突然前掠,大大方方地赏了徒弟两个脑瓜嘣。
“嘶……疼疼疼,不是你说的吗?咱们又不急。”萧迟揉了揉额头,讪讪陪笑道。
二人继续赶路,大概走了有小半日,才抵达了这座白石镇附近的唯一城池,城墙估摸着有两三丈的样子。
这座庆陵城私下里也被当地百姓称为断戍城,若是不知情,兴许还会觉得这个名字寓意极好,人人淳朴忠善,自然无需士兵戍守。而事实却是,因为位置太过偏僻,又是一座小城,城内实在没有多少官兵把守,因而被百姓们戏称为断戍。
入城之后,按照二人的盘算,自然是不急于赶路,那么便在城内修整两日再说。在名为云来的客栈里要了两个房间,萧迟虽说对刚才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颇感兴趣,可架不住陈瑛是个酒腻子,非拉着他去找酒喝,还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二人走入城内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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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酒肆,陈瑛一进门便咋呼道:“老板,把你们这儿的好酒每种都给我来一壶,再上几碟小菜。”
柜台旁站着的中年男子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客官这你可来对地方了,咱这间一品阁别的不多,就是好酒管够。”
中年掌柜对旁边还在忙活着的店小二招了招手,“阿福,来,把咱们店那二十年的花雕给这两位客官打两壶,还有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吧。”
被称为阿福的店小二也没回话,只是默默地从柜台后拿出两个酒壶开始打酒。
陈瑛和萧迟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没过一会儿,黑黢黢的小二哥便提着酒壶上来了。他将酒壶酒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木桌上,那神态,好像摆放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陈瑛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花雕,细细品酌,萧迟还是雷打不动一壶黄酒,配着几碟小菜,喝得也颇有滋味。
“二位,请问是否能容许小生与这位公子拼个桌呢?”在萧迟和陈瑛品酒吃菜的闲隙,一位读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拎着壶酒,上楼后径直走向二人所在的酒桌。
陈瑛沉醉在二十年花雕的馥郁中,并未理会书生的请求,萧迟明白这是师父让他自己拿主意。
他望向那位一袭青衫的读书人,明明是书生打扮,腰间却别了把刀,属实有些不伦不类。
正当萧迟有些拿不准这个年轻男子的来路时,一道心声在他耳畔浮现,“刀不简单,人却简单,不用太过担心。”
萧迟顿时了然,他望向那个书生,笑道:“天地阔而众生渺,既然相逢,便是缘分,兄台随意。”
“多谢。”青衫读书人躬身作揖,靠近那张挨着窗户的椅子坐下。落座之后,他也不曾饮酒,只是直直盯着窗外。
“小生姓江名白驹,家住庆陵城北边的桃叶乡,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兴许是注意到了萧迟在他服饰和佩刀间交替的目光以及随之变得越来越古怪的神情,江白驹开口解释到。
读书人停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和这位姑娘,是否是庆陵城本地人氏?”
萧迟不经意地与陈瑛对上一眼,晃荡了下杯中黄酒,“实不相瞒,我与师父也是刚到庆陵城,不曾在此久居。”
江白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便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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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我的事,好叫公子明白。”
“我在等一个人,等着问她一个问题,此时此刻,想来她离这儿也不远了。”
“等会儿可能会有些冒犯之处,还请兄台和这位姑娘见谅。”
话毕,读书人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窗外的街道上驶入一架艳红花轿,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两侧喇叭声震天响。江白驹提起那壶搁置已久的烧刀子,一口饮尽。读书人只感到一阵辛辣从喉咙逐渐烧向腹部,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五脏六腑一并吐出一样。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不为买醉,只为壮胆,漏出的酒水甚至打湿了他的衣襟和脸颊,让他看上去多出几分豪气。
一口之后,他扔掉空酒壶,拍了拍悬在腰间的长刀,未曾过多言语,可能是怕开口会泄了他那点好不容易激起来的胆气。
读书人一脚踏在窗沿上,腾空而起,抽刀直下。
落在街上旁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年轻书生手持一把铁刀突兀地从一品阁的二楼跃出,初时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刀,长不过三尺,但等到溢出的刀气都能在地面上疯狂肆虐时,长刀就已经延伸到了两丈。锋利的刀身重重劈砍在长街上,留下一道深约一尺的沟壑,横亘在那匹高头大马身前。
楼上楼下的百姓大都作鸟兽散,只有寥寥几个不怕死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躲在角落偷瞄。唯一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高居二楼之上喝酒喝得微酣的陈瑛了,就连萧迟也是大受震惊,这样的一击,怕是他也得全力施为之下才能勉强做到,当然,是在不用上驮龙的情况下。
可他再不济,好歹也是个步入三境秉烛的修士。这样凌厉的一击,被一个普通书生使出,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师父,你确定这小子真没半点修为傍身?就算这把刀有些门道,可这……着实是过于邪门了。”萧迟望向那个两颊各升腾起一团红雾的女子,询问到。
“安啦安啦,这人身上最多带点武把式,别说修为,可能他连修行是什么都不知道。”陈瑛揉了揉眼睛,慵懒开口,“是那柄刀有古怪,想不到居然把我都骗过去了。”
长街上,江白驹站立起身,刀尖斜指地面,目光直接掠过了面前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新郎官,落在那顶大红花轿上,大声喊道:“苏绣娘,江白驹来娶你了,江白驹没有忘记约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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