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均、羿、洛琳等五人过了奚禄山,一路上田野上的景象使人触目惊心,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
本该是草色青青、繁花盛开、色彩绚丽的季节,此时却是像深秋,遍地都是伏地枯黄的野草,听不见鸟鸣、蛙叫,一片死气沉沉的萧杀景象。平地上连树的叶子也枯黄卷曲着,纷纷飘落在地面上,好像都生了病就要枯死,或是天气变化触发了树的某种休眠机制好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空中弥漫着烟熏的气味,被发烫的气浪裹挟着时而扑面而来,熏得众人觉得晕晕的头疼。
一路上见到过好多片曾被野火肆虐过的平地,一片漆黑的焦土,更是生机全无。这么高热暴晒的天气里除了有水的河谷处以外的其他地方肯定会频发野火。
路上很难见到有行人走动,碰到的几个村舍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迹。倒是沿路看到不少干瘪、发黑的尸体,脱失了水分像烂木头一样摊在路边。这么恶劣的天气,估计人们都跑到山谷或洞里躲避去了。此时躲避毒太阳已成了最迫切也是唯一的目标,谁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
众人有时在背阴的山谷里停留歇息,有时在遇到的山洞里。但是这些地方现在都成了各种生物拼了命争夺的稀缺资源,总要经过一番拼争众人才能如愿,并且休息中也要反复的经历各种其他生物的侵扰。
避过了中午毒辣的阳光,众人在太阳们偏斜时从短暂休息的一处矮岩下起身,牵着马向西继续赶路。这片矮岩是他们刚才路过的平原上唯一的一处能躲避阳光、藏身的地方。他们来的东北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西南方也是平坦广阔,但是眼睛透过斗笠的下沿仔细看,能看到远处有几处山峰隆起。
“我们快点走,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那边的山区,去那里休息。夜里说不定又有暴雨和闪电,待在这平地上不安全。”
义均指着前面的山峰说道。
“现在我倒希望来一场大雨,凉凉快快的那该多舒服。”
羿用袖口擦拭着脸颊上流下的汩汩汗流说道。
“看这天上的云朵,夜里下雨的可能性应该很大,到那边山区的时候可以让你淋个够。不过要是夜里在这平原上淋起暴雨来,那可不是好主意。别忘了还有劈人的闪电和惊雷呢,要是被劈到那可就没命了。”
义均斜眼看了看天空说道。
“嗯!”
羿点了点头。
“要是这荒野上有片树林就好了!”
旁边的洛琳插话道。
“是啊,这方圆一棵树也没有,我们就这样全部暴露在太阳的下面,真是够晒的。虽然也有很多云,不过云也不够厚啊!不过我们应该离蜀地越来越近了,听说那里山多谷深,并且遍布森林,应该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义均眯着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山说道。
“就怕一路都是高山深谷,没有路,那我们岂不是要不停地爬上爬下。”
洛琳担忧地说道,一想起在这种天气爬山,她不由得就觉得腿部发酸。
“只要不被太阳晒,爬山也无大碍,没有路,我们可以去开路。你爬不动我可以背你。”
羿微笑着对洛琳说道。
洛琳也微微地笑了,斗笠遮盖下的脸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山谷里肯定会有溪流,不用愁喝水和洗漱,可比这干巴巴,无遮无挡的荒野强太多了。”
羿继续说道,义均也在旁边点着头赞同着。
在太阳西垂但还逞着余威的时候,五人终于来到了这片山区的边缘。跨进山峰的阴影里,羿和洛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灿烂又无邪的笑容荡漾在洛琳的清秀的脸上,她脸颊的汗渍也似乎不见了踪影。
这是几座横亘在荒野边缘的山峰,山不高,但却遮挡住了西斜的太阳。其中的两座山之间是一条尚显宽阔的峡谷,峡谷里有一整片森林,郁郁葱葱直达峡谷的深处,森林中有一条小河流出。
看到清澈的河水,走在前面的羿和洛琳快步地跑了过去,俯身捧着河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河水浸湿了羿的前衣襟,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酣畅淋漓的陶醉兴致。
其他三人也跑了过去,也大口地喝起了河水,喝罢水然后灌满了背上已经干瘪了许久的水袋。几个人并且又洗漱了一番,给快要干热冒烟的身体降温,洗去一道道汗渍和黑色的烟尘。
“看这峡谷里有一条路,没准还能通往蜀地咧,我们就沿着这路一路向前,看看能走到哪里吧!”
洗漱完毕后,义均指着前面河边的小径说道。
其他四人没说什么,跟着义均向树林中的小径走去。刚才每个人都喝足了清爽的河水,并且洗去了一路的汗迹,再加上此刻峡谷森林里能避开毒辣的阳光,所以每个人都显得精气神十足,走起路来也显得步履轻盈。
“大家也留意着点,天一会儿就该黑了,我们得找个能藏身又能避雨的地方。”
义均抬起头,目光穿过头上的枝叶望着天空中一簇簇的云说道。
小径就紧靠在溪流的右边,与溪流并行地向峡谷中深处延伸。小径和溪流旁是一片高大的松树及槐树,估计是由于有山峰遮挡且河流滋养,树木长得高大并且郁郁葱葱。这片树林的宽度不宽,穿过树木间的空隙能看到山谷两旁的崖壁。众人欢快地走着,一边扫视着两边的崖壁,搜索着是否有山洞或者能夜晚躲雨藏身的地方。
忽然,林中响起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呼啸叫声。声音像穿梭在山峦间的猴子发出的叫声,众人都抬起头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都在搜寻林间是否有猴子出现。
就在众人搜寻之际,吱吱呀呀的叫声,此起彼伏的响彻在四面八方,紧接着,从四面的树上及崖壁上出现了好多人,有的直接从树上跳下,有的用藤蔓或绳子荡下来,每个人都手里拿着弓箭或兵器,甫一落地都拉开了弓瞄向义均等五人。羿前后左右快速地打量了一番,人很多,足有几十,每个人脸上涂抹着血红的颜色,瓷牙咧嘴地望着这边,惊得羿身后的洛琳不禁的哆嗦起来。
这群怪人从四周围住五个人,然后继续叽叽呀呀地叫着,像猴子准备打群架发出的噪音,又像毒蛇要发动攻击时吐信子的丝丝声。
羿已经在刚才一瞬间摘下了背上的弓,也搭上了箭,但对方实在人数众多,并且从四面包围着他们。他开弓可能会射倒对方几个人,但无疑己方这几个人也肯定难以躲避对方从各个方向发来的箭矢。
义均扭头看了看羿,然后冲着他点了点头,接着把手上的弓箭垂了下来。四周的人群仍旧吱吱呀呀的叫着,似乎声音更大,有几个临近的人把箭头指向由义均移到了其他的几个仍未垂下手臂的人。羿又扭头看了看义均又看了看旁边空着手瑟瑟发抖的洛琳,接着也把弓箭垂向了地面。
那群怪人甫一看到几人放下弓箭就呼啸着围了过来,继续吱吱呀呀地叫着,像极了准备打群架的猴子。
这时,其中的一个身材高大,抗着石斧的人大声吼了一声,举起了左手,随之,躁动不已的怪人们才停止了狂叫。
“既然有远道的客人来到了我们羊角山,那就请把他们请进我们羊角山吧!”
此人冲着人群喊道。
这人身材比其他的怪人足足高了有一头多,皮肤黝黑,似乎是身上涂抹了什么黑色颜料,通体大部分皮肤都如此裸露着,只是胯间围着两块前后缝在一起的兽皮。他的脸上也涂着血红色颜料,期间还夹杂着一道道黑色条纹,仿似瓢虫的甲壳般红黑斑驳。
其他的怪人听到首领的命令,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上前夺走了众人垂向地面的弓箭等兵器。当两个士卒靠近羿时,似乎显得有几分胆怯,或许是看到眼前的这个人明显比他们的首领还要高大还要健壮许多。
五个人被这群怪人簇拥着沿着小径向前走,走在队伍最后的两个士卒东林和风起,不时地被怪人们推搡着。羿和义均走在五个人的前端,洛琳处在中间。
没走多远,树林就到了尽头,一片空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这是一片介于两旁峡谷岩壁间的空地,足有一箭之地见方,那条小河穿过这片空地,向下游的森林流去。这片空地看来是人为地砍伐掉了森林里的树木而形成的,偶尔还能看到空地上没有被土完全覆盖的枯树桩。空地的最远端崖壁下的位置一处两人高、六七步宽的岩洞,怪人们叫嚷着朝着岩洞的方向走去,看来那里应该是他们的巢穴。
那条小河就流淌在岩洞边,似乎是为了提防谷里的洪水,洞口和小河之间人为地筑起了一段十几步长,一人多高的堤坝。堤坝上站着三个和这群人同样装束的哨兵,举着石矛,呼哨着和这群人打着招呼。
听到对过的呼哨声,人群里的怪人们也嗷嗷地回应起来,一边频繁地推搡着最后的两名士卒,试图让他们快走。
岩洞是一个洞口高,洞内地势逐步向下的洞穴。走进洞口,几十级台阶向下延伸至左侧的一个宽大的洞厅内。台阶不宽,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行,人群由此变成了两条长线。他们五个人被夹在长队的中间,被裹挟着向下走。
甫一进入岩洞,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四周的情形,只是跟着人群机械地向前踏着台阶,过了一阵子眼睛才渐渐地习惯了洞内的黑暗,才能分辨出队伍是在一个不算宽的洞内向下走,直到来到洞厅内,在中央的硕大火把照耀下他才看清洞厅内的景象。
这是一个十分宽大的洞穴,虽然洞内有几柱硕大的火把,但是仍旧照不清洞穴的洞壁,这足可见洞穴之广,羿觉得似乎这洞穴的大小可以与王城后山的主洞相提并论。洞不光宽大,高度也不低,从洞底到洞顶似乎有十几丈高。
向下的台阶直到洞厅的洞底才截止,这群怪人推搡着五人来到了洞厅的中央位置。忽然一阵呼啸的声音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直到这时,羿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在这主洞的四周居然坐着似乎足有几百个打扮的与那群怪人类似的人。
人群咆哮着,叫喊着,边敲着手里拿的木鼓或棍棒,就像一群饿了很久突然看到一大块鲜肉的土狗。坐的离羿等人稍近的人群围了上来,手拉手的形成一个环形,围着几人嗷嗷叫地跳起了舞,舞姿粗鄙又显得怪异,再加上骇人的吼叫声,吓的站在中间的洛琳浑身颤抖,牙齿上下磕的嘚嘚响。一旁的羿看到此景,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正在发颤的洛琳才稍微地松弛了下来。
羿真想揪住围着他,冲着他呲着牙的两个怪人的脖子,把他们扔到洞壁上摔扁,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用力地咬着牙。
忽然,大厅里又响起了一阵哨子声,紧接着一团明亮的火闪耀了起来,群魔乱舞的人群才静了下来。羿循着哨子声和陡然增强的亮光向前望去,声音和那团火来自于大厅中央。大厅中央有一块突起的高台,高台上此刻站着一个人,手里正拿着一枚骨哨。该人也像其他人一样,涂了一张血红的脸,身高也与他人相仿,但此人却比旁人肥硕了许多。宽大的皮甲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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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身上的一堆堆肥腻下坠的肉。此人的头足有旁人的两个大,腰围比两个常人绑在一起还要粗。但肥硕的身材看来赋予了他超过常人的气力,一声声尖厉刺耳的哨音就是从他手里的骨哨中传出。在他身后,也就是高台的中心,有一根粗大的木桩竖起,树桩上立着一个形似猴子的怪异雕像,但与猴子不同的是这个雕像有四只手臂,各拿着器物,伸向四方,下面有两条屈伸的腿支撑着。猴子身上穿着一件红黄相间的衣物,看来是由丝织而成,在闪耀的火光下显得熠熠生辉,本来应该是雍容华贵的服饰,此刻倒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随着众人喧闹的怪叫声停止,台上人的哨音也停了下来。众人都头转向大厅中央,朝着台上的人望去。
“几天前,灵神就梦里预示我这两天会有殉物从北方的平原来。果然,今天他们就来了,来到了这灵神显圣的羊角山圣地。”
台上人指着羿等五人又扭头看了看猴子形状的雕像说道。
“有伟大的灵神护佑,我们部族战无不胜,征服了周边的每个部族。我们不怕头顶神族降下的天火,也不怕地上滔滔的洪水,所有的部族都跪伏于我们膝下,不然灵神就会降下天火让他们化成一堆灰烬。我们报了祖辈上被其他部族屈辱的仇恨,更把灵神的恩德与神旨传播给大地上这些愚昧的生灵们。只有灵神才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神祇,她能向天上那些喷火的太阳发号施令,让它们替她烧死那些反抗神的愚人们,她还能消灭地上那无处不在的妖孽。我们要把灵神的法力和福祉传播向四方,让四方都成为灵神的国度。”
台上人用浑厚粗犷的嗓音吼叫着,接着稍微停顿,吞咽了一下唾沫。
“这人看来是这里的部落首领。”
羿凑近义均的耳边小声说道。
“嗯,看上去这是一群没有开化信奉巫蛊的野人,听他叫我们为“殉物”,怕是好吃人肉的犬戎。我们得找机会离开这里,不然怕。”
义均小声回复道,直到被旁边的一个野人看到后推搡着打断。
“这是一群不被灵神疼爱而被她抛弃的罪人,神把她们送到我们面前,好让我们把他们的灵魂从这一具具被玷污的躯体里解放出来。我们的圣洁之火早已备好,等到明天月圆之夜,灵神就会再次降临,来带走他们所有需要拯救的灵魂。”
这首领讲罢,清了清喊得沙哑的嗓子,然后转身冲着雕像俯下身子趴在了地上,由于肚子太过肥硕,趴下时他的头和脚在空中悬起,人群此时也跟随着他的动作都趴在了地上。可能这动作是他们的叩拜礼,过了一会儿,首领扭动了多下身子,挣扎着站了起来,紧接着,其他的人也直起了身子。
接着,开始的那一群士卒,推搡着羿等五人,向一个应该是要关押他们的洞穴的方向走了过去。
关押他们的洞穴倒还宽敞,看来这里应该刚关过人不久,洞里还弥漫着很大的呛人的污秽味道。洞的一边有一扇有几根粗壮木桩修砌而成的窗子面向过道。羿走到窗边用手用力地摇了摇木桩,木桩没有动,很结实,被牢牢地砌在了墙体里,他又换了一根试了试,仍旧纹丝不动。这时窗外的一个野人走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石矛,哇哇地向羿叫了起来。羿看了看野人,然后后退几步退到几人中间。
“很结实,掰不动。”
羿小声对义均说道。
“嗯,我看也是,那木桩每个都那么粗!”
义均看着木桩摇了摇头用手比划道。
“门外还有少说两个野人看守着,我看咱得想想其他办法!”
“嗯,听那个首领说圣洁之火,还有月圆之夜,我估计他们会明晚把我们弄到洞外面去,可能要用火刑来对付我们。”
义均把羿故意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以防被一旁发呆沉思的洛琳听到。
“嗯,我听着也是这样。那我们就再找机会,到了外面比关在这洞里被层层看守着总要容易些。”
羿回复道。
“你说这些人是犬戎。但我听说犬戎人的部落信奉的是狼,这里的雕像怎么是个“猴子”?”
“我也觉得纳闷,按理应该是白狼的雕像才对。我刚一进洞,看到那雕像还疑惑了一阵,但后来我又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发饰、纹饰,还有那皮甲上的图案才确定他们肯定是犬戎。那雕像像是个猴子,不过却有着四条胳膊。不知为何他们这一部犬戎却信奉上了那四臂猴子。觉得这里面很奇怪。”
义均微微摇着头,不解地说道。
“天上都出十个太阳了,这点异常也见怪不怪了。”
羿叹了口气。
“那首领说什么“灵神”在明天月圆之夜会再次降临,可能这“灵神”就是原因。”
沉默地想了一会儿,义均又开口道。
“管它猴神还是灵神,明天定能见个分晓了。”
羿哼了一声应道。
洞内尽管脏乱、潮湿,但义均还是在角落里找到一处靠墙干燥的一小块地方,然后把蓑衣、斗笠脱下来铺在地上,敦促大家挤在一起休息好补充体力。每个人其实一开始都没有什么困意,瞪着眼睛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恐怖场景,更担心着接下来即将要面对的可能更骇人、恐怖的未知。不过疲惫似乎也在一点点的侵占着他们的身体,也可能是黑暗的周遭把他们一点点地拖入了梦境,随着鼾声的响起,羿首先进入了梦境,接着其他人也朦胧着地睡着了。
在睡梦和惊醒交替了几次之后,随着几声吱呀呀的响声,众人被开门声惊醒了。火把映照下,几个犬戎的士卒走进了洞穴,把众人推推搡搡地赶出了洞穴。
“可能那首领说的“月圆之夜”已经到了。”
羿心里想到,边怒气冲冲地瞪了瞪旁边在推搡他的士卒。
被关在这洞里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们送来能饱腹的食物,饿着肚子的羿显得更是不满。众人被推搡着沿着进来的通道往外走,经过大厅时,之前挤得满满的人群已经都不在了,空空的更显得宽大。等到沿着向上的窄台阶走到洞口时,羿才发现原来拥挤的人群都来到了洞外的空地上。空地上河岸的左侧从崖壁直到树林边,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之前在洞里光线昏暗,羿还没发现人居然有这么多。人群成一个扇形坐了好多层,扇形的顶端是崖壁旁的一块空地,此刻空地上已经竖起了四根粗壮高大的木桩,木桩的底部已经被深深地埋到了土里,看起来每根木桩都很牢固。木桩上还在渗着汁液,看来树皮是新近才被剥掉的。四根树桩旁是一个三步见方的土台,土台上立着那个四臂猴子的雕像,那个体型肥硕的首领此刻就站在雕像旁看着羿等五个人被推搡着走上来。
首领看到众人被推了上来,又开始像昨天一样大呼小叫着念着祷词。每念到高潮处,围坐的族人发出山呼海啸的叫声,震得五人耳鼓发疼。走在队伍中间的洛琳手颤抖的厉害,似乎十分的惊恐眼前的一切。
此时太阳已经全部都落下了山,空中的红霞都已经消散。天色由灰色逐渐地变成了深黑。这时,先前一直在不停地叨念着祷词的首领停了下来,抬起头盯着天空看。天空中一片片散乱的云在空中随风漂浮着,月亮时而被云遮住,时而又在云层的缝隙中探出头来。今晚是轮圆月,云层没有遮挡时,月亮的光能在岩壁和树林间形成一片片斑驳的阴影。
“点起神火,恭迎灵神!”
看罢,首领忽然抬起手臂高喊道。
随着首领的喊叫声,从前排就座的犬戎族人中跑出了两个人,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没有点燃的火把,然后这两人跑上土台,把手里的火把在台上的火堆里点燃,然后二人分别向左右方向,向着人群的扇形两侧跑去。人群的两侧每相隔不远有一盏放在木桩上的盛着油脂的陶碗,两人依次把两侧陶碗里的油脂点着了。陶碗纷纷燃起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就座的人群,也照亮了崖壁和身后的树林。
同时,环绕在五人周边的那些青壮族人也推搡着除洛琳外的四人向新削的四根木桩走来。四个人每人的双臂都被两旁画着红脸,发出呼哧呼哧喘气声的族人扭握着。洛琳被一个族人抓着手臂,她本想也跟上前去,无奈被拽了回来。接着旁边又上来了几个族人,手里拿着几条捻的手指粗细的麻绳,把四人背手捆绑到了木桩上。羿真想扬手抓起旁边的族人,打烂他们呼哧呼哧喷着口臭的嘴,然后把他们依次扔进旁边的火堆里,但看了看旁边义均瞄过来的眼神,还有用来捆绑他的麻绳,羿哼了一声,忍下没有动手。
接着,胖首领返身在雕像脚下的支架上抄起了一段木楔形状的东西双手捧在嘴边。待到油碗全部点燃,场地一片明亮以后,首领呜呜用力地吹了起来,原来那竟是一段能发出号角声音的乐器。那乐器和平时人们吹奏的号角除了发出的声音相似外,形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既不是由牛羊等角钻孔制成,也不是由木头切削而成,而是由类似于金属的材质制成,在火光的映射下,通体发出黄中透着红的光芒。
首领边吹着乐器,边左右扭动着腰胯跳了起来。乐器发出的声音低沉、浑厚,似乎能穿透密林和云雾传播很远,他的两腮鼓起很高,有节奏的一呼一吸,偶尔停下来歇息喘气。首领边吹着乐器,边扬起脸向天空张望着,顺着他的视线,前排的族人也在向天空张望着,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东西的突然出现。
一阵疾风从天空吹了下来,紧接着,似乎从空中传来了一阵与乐器相似的低沉嗡嗡声。接着,台上的首领和台下的人都动了起来,只见首领急忙跑回身,把刚才口里吹的乐器放回到雕像脚下的支架上,然后俯身趴到了台上,那肥硕、突出的肚腩率先贴在了台面上,妨碍到了面部和腿,他不得不下低着脖子,争取让脸部尽量地贴在台面上。台下的人们也都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也和首领一样面部朝着地面纷纷趴了下来,洛琳也被旁边的族人摁着身子趴在了地上。
空中吹来的风变的越来越大,低沉的嗡嗡声也越来越响。抬头望去,从西方天边飞来了一团白色的亮光。亮光逐渐变大,少顷就来到了土台的上空。
犬戎的族人都面朝下趴在了地上,只有被绑在木桩上的四个人能抬头看到飘在上空的亮光。
那闪耀着白光的是一个发亮的球体,球体是由类似于萤石样的材质所构成,但比萤石要透明的多,能清晰地看到球体里面的情况。球体里面是一只被红色衣物或铠甲包裹着,只露出头部及手爪的四臂猴子样的生物,外形几乎和木桩上的雕像一模一样。萤石样透明的球体泛着白光,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并且向下面喷出一波一波的气流,吹的人群的衣物也随风飘动。那趴着的犬戎首领背上的肥肉似乎也被吹出了波纹似的水皱。义均及旁边被绑在木桩上的两个士卒看着空中的球体,张大着嘴惊得目瞪口呆,一动不动痴痴的望着。羿似乎倒没太震惊,看上去要不是手被捆着,他可能会扔一块大石头上去砸烂那球体,把那衣着华丽的四臂猴子打将下来。
球体里那四臂猴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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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扭头看着被绑着的四个人,它的头大小介于人和猴子之间,但是头上却没有毛发,只有许多凸起的肉突,乍一看好似打结的发髻似的。它的眼睛比人的眼睛要大很多,像青蛙的眼睛似的突出在面部,黑黝黝的,里面红色的眼仁不停地转动着。四条手臂,其中两条似乎是休息似的下垂着,另外前面的两条在它腰间摆动着,好像是在摆弄着体前的什么东西。它坐在球体里的座椅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捆绑着的四个人,然后又把头扭向了趴着的犬戎众人,接着又扭头把视线聚焦在肥硕的犬戎首领身上。那犬戎首领趴在台上,如果不是背部由于呼吸上下浮动着,就跟死了没有什么不同。
接着,一条柱状的红光从球体里发了出来,直直地照射到了犬戎首领贴着台面的后脑上,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嗡嗡波动声音也随之传来。然后那犬戎首领身体仿似痉挛似的抽动着。抽动持续了一阵,大概有几十个心跳的时间。接着,柱状红光不见了,犬戎首领身体的抽动也停止了,除了后背渗出的成片汗珠之外,似乎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
然后发光球体的亮度明显暗了下来,那四臂猴子似乎回头又看了看绑着的四个人,然后低沉的嗡嗡声又变大,气流变的更猛烈,接着球体飞向了西边来时的方向,一眨眼睛就消失在远处的云层之中。
被绑着的四个人,除了羿之外都还在张大着嘴,一副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只有羿在一旁,似乎气呼呼地仍在想着扔石头上天把球体打下来,然后把那大腹便便的首领还有这一帮粗鄙丑陋的犬戎野人打得满地找牙。
随着球体从空中消失,那犬戎首领以及众人也逐渐地抬起了头站了起来。站起身后仍冲着球体消失的东方恭敬地鞠躬敬拜了多下。然后那首领转过身来望向绑在木桩上的四个人。
“灵神刚才再次降临,刚才她传给我了很多神谕。告诉我我们西边还有氐人,南边还有九黎,东边还有东夷,北边还有唐陶等部族需要我们去征服。这四个不敬神的野人就是来自于唐陶部族,灵神刚才授意我用火去净化他们不洁的身体和灵魂。她会带走他们的灵魂,带他们到九幽之地,去教化他们。留下被火清洁后的祀肉,供我们这伟大的部族来做飨食之礼。来,点起那净身之火吧!”
那肥硕的犬戎首领说罢,用手指着四人高喊道。话音落下,前排跑来了几个犬戎族人,返身跑进了广场外的树林中,过了不久每人抱着一堆枯枝跑了回来,然后把枯枝一一堆积在了被绑的四人脚下,接着他们又折返跑回树林继续去取枯枝。
此刻,木桩上被绑着的东林和风起已经彻底地从刚才吃惊、呆滞的状态惊醒了过来,都哭丧着脸,盯着脚下的干柴,边摇着背倚的木桩、扭动着身体,拼命地挣扎着。人群中被犬戎人挟持着手臂的洛琳此刻看到这一幕也惊恐的瑟瑟发抖着,边呜呜地哭出了声。但羿和义均两人却仍很淡定。羿看着几个犬戎人来来回回地扔柴到脚下然后转身跑开,不屑地撇着嘴,似乎对即将点起的火毫不在乎,而义均此时却仰头看着天,默不作声。
这时,天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雷声,把大地照如白昼的闪电也像白花似的一朵朵地绽放在了天上,空中不知从何时起飘来了一大块浓厚的乌云。紧接着,一粒一粒豆大的雨点从天空落了下来。
羿和义均抬头看着天上闪成一片的闪电微微的咧着嘴微笑了起来。但那犬戎首领却厌恶地皱起了眉。
“雨要下大了,把干柴都抱进洞里,把这四个牺牲也带进来。”
首领喊道,然后皱着眉、不满地望了望天空,返身往山洞里走去。
众犬戎族人也跟着首领往洞里走。待到族人大部分进了山洞,雨已经瓢泼般地泼洒了下来。剩下的十几个犬戎族人也解下了被绑着的四个人的绳索,推搡着他们和洛琳往山洞里走去。
干柴已经都被抱进了山洞,刚才拥挤的场地上只剩下了四个戳着地上的木桩矗立在倾泻而下的大雨中。
十几个犬戎士卒前后簇拥着五人沿着洞口的阶梯向大厅走去。其中离羿不远处的人就是那个面孔涂着斑驳红黄色的犬戎头目,虽然斑驳的颜料被大雨冲洗的很凌乱,但通过那高人一头的身材,还有那背上背着的弓,羿认出了他。他背上背着的正是那把前天他从羿手里抢走的轩辕弓。
阶梯很窄,只能容两人并行通过,五人此时被夹在十几个犬戎士卒的中间往下走,在他们之前是一大队犬戎族人。那四臂猴子的雕像又被搬进了大厅。旁边几个士卒正在把几根木桩插进土台上预留的孔洞中,刚才外面地上那几堆干柴就摆在孔洞旁。
由于后面进入山洞的人都被瓢泼似的大雨淋的湿透,阶梯也被人们身上流淌下来的雨水浸湿,所以显得比之前要湿滑了很多。一队人下阶梯时显得谨慎而小心,以防摔倒。
义均走在五个人的最前端,他的身前身后有两个凶悍的犬戎士卒紧贴着他,手抓着他的两只手臂,接下来就是羿,也同样前后被犬戎士卒夹着。就在这时忽然义均脚下一打滑,身子蓦地倒了下来,但在倒的一瞬间,义均用脚蹬倒了他前面的那个犬戎士卒,接着又用手勾住后面犬戎士卒的脚,也把他弄倒在了地上。前面摔倒的士卒由于阶梯湿滑并且坡陡,向前滑了好几个台阶,带倒了其他几个犬戎,坡道里此时一片混乱。在后面紧跟着的羿伸出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前面的那个士卒的两臂,稍一用力就把那个士卒举在了半空中,然后把他向前面滑倒的众犬戎士卒身上扔去。被抛在空中挥舞乱抓的犬戎士卒吓得哇哇叫着砸向了他前面的那些族人,一下子又砸倒了好几个人。坡道更乱了,响彻着嗞哇乱叫的犬戎族人的叫喊声。试图赶快挣扎着站起身的人又拉倒了身边的其他人,湿滑的阶梯更增加了他们站稳身子的难度。
同时,义均和羿趁乱开始往洞口冲去,两个士卒这时把洛琳夹在中间也跟在了后面。洞口附近的犬戎士卒试图来抓住冲在最前面的羿,但是甫一接触,就被羿用一双粗壮的铁手钳住,然后举着扔向了阶梯下面,把后面追击的人又砸倒了一片。五人继续向洞口冲去,前面的犬戎人吃了两次亏后这时开始变得谨慎了,知道羿力大不能近身,他们不再试图用手臂来抓羿,而是用长矛来不停地突刺来阻止羿来接近他们。羿闪躲着,夺下了一根长矛,但坡道狭窄,一时也不易向前。这时,坡道下面的犬戎也都回过了神来,也开始用长矛和套杆从坡道下方来夹击五人,义均又跑到队伍后面来挡住他们。那个脸上涂着斑驳色彩的大个子头目这时拨开挡在前面的其他犬戎,朝着义均冲了上来,然后抓住了义均的手臂。这家伙身高体壮,手臂也比其他人粗壮了许多,义均虽然能还勉强应付其他犬戎人,但是被这人抓住手臂,也一时摆脱不掉,不由得暗自叫苦。那人用尽全力想把义均拉进怀里然后制服他,义均想努力挣脱他的手掌好夺个武器来防卫,从而能居高临下的阻止蜂拥而上犬戎人的追击。两人互相拉扯,僵持着,但义均渐渐地显得有点气力不支,身子被那大个子拉了过去,那旁边的其他犬戎人也来搭手想一起制服义均。这时回头扫视的羿看到了义均的险境,他拿着手中的长矛连续朝着前面挥了几下,暂时逼退了洞口的犬戎士卒,然后纵身跳到了义均旁边。义均和那大个子此时还在持力僵持着,羿这时一把抓住了那人正在用力的手腕。接着他猛地一用力,把那大个子一下子就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挥起右拳,砰地一下就打在了那人脸上。那人红黄斑驳的脸,此刻就像摔瘪在地上的瓜,忽地塌下了好大一个坑,接着就瘫倒在了羿的怀里。羿迅速摘下那人斜跨在肩上的轩辕弓背在自己背上,然后举起那人瘫软的身体,用力地向坡道阶梯下犬戎士卒的人群砸去。人群一下被砸倒了一大片,被砸倒的犬戎人哭爹喊娘地叫着,能站起身的都后退了好远,伸着长矛惊恐地看着羿,似乎眼前的人让他们惧怕的不得了。
羿又回身拨开东林、风起带头往洞口冲,但无奈那洞口的一队犬戎士卒比之前更谨慎了,都伸出手中的长矛,从上往下居高临下地刺着,不让羿冲上洞口,两队人就这样挤在狭窄的坡道里,僵持着。
就在这时,洞口挡在羿身前的士卒队伍却忽地乱了起来,成队型突刺的长矛也乱了阵法,原来在洞口外有人对犬戎士卒发动了攻击。羿没有多想,抓住了这一刹那的机会,钳住了面前的两杆长矛然后把眼前的两人打翻在地,踩着他们的身体就冲了上去。此时在羿和洞口之间已经不到十级台阶,只剩下几个犬戎士卒。这几个犬戎士卒在前后两侧的夹击下,顷刻就崩溃了,慌乱中被羿挥拳打翻在地,然后被扔下了坡道的下面。
“快出山洞,我们来挡住他们。”
洞口边站在雨中,手拿着长矛的西昆和旦康大声喊道。
错愕的五个人冲出了洞口。洞里吱呀呀怪叫的犬戎人虽然跟着身后,但被西昆和旦康的长矛逼的一时不能近前。僵持了一会儿,有的犬戎人开始摘下弓,准备用箭来射挡在他们身前的西昆和旦康。
洞口倒着几个犬戎人的尸体,看来是刚才被西昆、旦康二人杀死的洞口守卫。羿本想把尸体抛进洞里逼退吼叫的犬戎人,但却发现了尸体上箭袋,他不由分说拿起了箭袋,摘下背上的弓,然后迅捷地搭箭拉弓向洞里的犬戎人射去。那几个正在拉着弓的犬戎士卒成了羿首选的目标。弓弦响过,几个犬戎人倒在了地上,由于羿的力大,有的箭居然射倒了两三个人。这下,其他还在吼叫的犬戎人都彻底的害怕了,都跑进了洞内很远,直到羿弓箭射不到的拐弯处。
“西昆、旦康,你们几个快过来帮我。”
义均冲着正在看羿射箭的几人喊道。喊罢,义均捡起了犬戎人死尸旁边的石矛跑到溪流旁的堤坝上,开始用力地掘堤坝上的泥土。西昆、旦康还有另外两名士卒此时也明白了义均的用意,各拿长矛、木棍跑了过来。此时溪流里的溪水由于暴雨已经比之前涨高了很多。在众人的刨掘下,不一会儿,溪水就穿过提口,向洞口流了过来。随着水流的冲刷,掘开的堤口越来越大,水也越来越多。西昆、旦康更抱来了大石堵住了溪流的河道,把水流拦向了这一侧。
灌进山洞的水越来越大,在阶梯上形成一道急流冲向洞内。此时羿也停止了射箭,因为能看到的犬戎人都已经被水从坡道上冲进了洞里,阶梯上的急流让他们根本爬不上洞口。
天上的雷鸣闪电声,灌进洞口的水流声,还有洞里杂乱、恐惧的喊叫声此刻混在一起。也不知此时那犬戎首领,是否还在期待和祈祷他那灵神来洞里拯救他们的部族。
终于脱险的几个人在洞口的滂沱大雨中,又守了很久,直到雨小了很多,快要天光放亮。此时洞里已经变成深水潭,已听不到犬戎人的呼叫声,只有汩汩的水流声传来。义均开口说道:“咱们走吧,这帮犬戎已经出不来了,我们不能在这继续耽搁了。”
但旦康仍执拗地守在里面已是一片汪洋的洞口边,迟迟不愿离开,直到西昆连拉带劝着,才依依不舍地跟着众人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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