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继本就不屑也不方便与完颜文胜同路,文胜?马背上的民族想与青萍的文人比舞文弄墨、吟诗作赋?骏马与金刀才是北金生存的根基,丧失了根基的民族必然会被汉族吞噬,无论此时的汉族表现得多么的软弱、卑怯和无能。李元继在路上遇到完颜文胜的时候,已经预见了昔日满万不可敌的女真族的神话破灭之日。
因为在如今的青萍大地上,曾有一个强盛的朝代破灭了一个又一个草原民族的传承,如今虽然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但在部分李姓后代的血脉里依然铭记着昔日的辉煌——李元继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祖先则是那个朝代的开创者。至少,西凉王李元昊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亲率十万天狼军亲临固原萧关为李元继换来南下青萍的机会:游遍青萍的江湖,见两个人,求一杯酒。这就是李元继的目的。
巧合的是,李元继想要见的两个人,想要求的酒,都在华城之内。
“西凉李元继,承王兄之命前来拜会李祖!”李元继对着竹林的方向咚咚磕头,即使竹林内无人回应,即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依然没有停下。若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在华城城门前高高在上,与北金皇储完颜文胜同下江南、侃侃而谈的西凉王子会在华城内露出如此谦卑的一面。
李元继也想不到他会有对王兄之外的人下跪磕头的一天,但他从王兄口中得到了死令,不得不把所有的谦逊和恭敬都展示在这竹林之外。
“哎呦,又来一个,老夫子孙千千万万,今天来的特别多,你是哪一号啊?”浑厚的声音从竹林内传来,李元继猛地抬头,内心狂喜。
“李祖,在下李元继,奉西凉王李元昊之命前来拜会李祖,求李祖念在同为李唐遗脉的情分下赏赐晚辈一杯酒喝。”李元继又对着青石路咣咣磕头,血迹顺着石板的裂缝七拐八折地流淌、渗透,由粗到细,逐渐淡化,就像血脉的传承终将被时间的洪流冲散。李元昊显然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杀伤力是多么强大。
“西凉王?李元昊?李元继?什么东西,在下青萍剑仙李继白,什么时候有过西凉的子孙?老李家都布种西凉了?”声源一连五个问题,好像把自己问得迷糊了,连连呓语,口齿不清。
李元继脸色立变,心中炸响了一个惊雷,李继白,继的是哪个白?酒放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他和昔日的谪仙人究竟有何关系?李继白继承了到了几分诗才几分剑气?李元继压住心潮起伏,笑眯眯地强调道:
“李祖,您是西凉的李祖啊,大唐李氏一脉相传,你我皆是盛唐正统!”李元继勾起嘴角,继续磕头,既然敢自称李继白,哪怕继承到了李白的三分侠气,给你磕三万个响头又如何?
当从王兄口中听到李祖二字,李元继的心中只有困惑,李祖姓甚名谁,为何不在西凉在青萍?听到李祖的名字李元继才知道王兄此举的深意。无论李祖认不认西凉,西凉必须认李祖!有些人,只要存在就是西凉的胜利,这一点是完颜文胜永远都不会明白的道理。
“我是西凉的李祖?喊声爷爷来听?”竹林又有传话。
“李祖说笑了,按王兄所说,晚辈应尊您一声太爷爷。太爷爷万安。”李元继俯身大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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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听,太爷爷不要你了,滚吧。”竹林之内,李继白正与一个白衣人对弈,白衣人撅着屁股蹲在竹椅上贼眼放光,左右手各捻着一颗白子在棋盘上乱晃悠,不时在空白的地儿戳戳点点,好半天才在一处棋子密集的地方落下一子,也不知落的是左手的还是右手的,反正两个手收回去的时候都握得严丝合缝,赫然人送外号搅屎棍的朱弁星。
李元继勃然大怒,跪着向前爬几步,黑着脸冲质问:
“何人装神弄鬼,竟敢假冒李祖戏弄我?滚出来见我!”前一句话说自李祖无疑,让他的滚的却是另一个声音。自称李继白的老人笑呵呵地看着棋盘,瞪了一下怪模怪样的朱弁星。
“走吧,三醒酒三十年,今年三杯四人分,你来晚了一步,一滴没剩,就连口水都没了,骂人的时候喷干了。”阴阳怪气的声音落下,竹林内立即倒升起了一场绿雨,噼噼啪啪地炸成水雾。
绿雾升起后,李继白朝朱弁星挥了挥夹着一颗黑子的两根手指,口干舌燥地问:
“小猪猪啊,你不是说轮到我落子了吗?”
朱弁星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妩媚地扭了扭脖子:
“讨厌,你是天下第三,何必在意这样的细节?”
“哦,一把刀而已,带不带进飘渺剑宗的细节,阁下就不用在意了,反正有个小笨蛋替你带进去了一片儿。”李继白抓起一大把黑子在棋盘上点点点点,朱弁星一个蹦高落到三爷爷身边,揉肩捏腿指点江山。
“嘿嘿,没想到西凉连您的名字都翻出来利用一番,真是没教养啊。”朱弁星对竹林外呸了一口,把手伸到桌子下去摸撑着竹桌的一根竹桩。四分三醒酒的人都没有注意竹桩,也就没有发现日竹桩内藏着一把刀。
“青萍江湖,何处无风?”李继白忽然扔下棋子,用寿眉缠住了朱弁星鬼鬼祟祟的手,笑容惨淡。朱弁星对这句话赞叹不已,重新坐回原位,抓起一把白子随手抛在棋盘上。
“弟子愿做那把握风向的人,愿谪圣成全!”翻手起落间,胜负已分。
李元继盯着竹林被绿雾吞噬,僵直许久,铁青着脸又磕了两个头,谦逊一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晚辈恭贺李祖寻得酒友,无缘品尝三醒酒是在下福薄。无论如何,在西凉李氏心中,李祖永远是李祖!来日再拜!”李元继潇洒起身,背上忽有寒光一颤,如铺满皓月银光的酒水在杯中抖了一抖,李元继便踏着这抹光去追叫嚣的完颜文胜与他坐下嘶鸣的骏马。
酒未求到,人未露面,李元继此行的目的转瞬之间落空了一半,他的脸色却异常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态,甚至于磕头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当今天下,李继白三个字顶得上天下所有美酒。
李元继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走出光瀑的两个狼狈少年,一人憋着笑低头向前,弯弯的眼睛左转右转地注视着他和完颜文胜,另一个黑高个断了一条腿,却笑得比谁都开心。
王兄所料果然不错,分喝三醒酒的四人中一定有他要拜会的另一人,没有三醒酒虽然可惜,但是活在梦里也没什么不好,王兄做梦都想当李唐正统,怎能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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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乂兄、文胜兄何必大打出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交个朋友?”剑啸破空,李元继随着月光落到完颜文盛身侧,如洒而不散的酒。
冬安乂恍若未闻,你丫的若是拦下完颜文胜的马,老子就任下你这个小弟了,这时候和我认兄弟,要当黄鼠狼找别人去,老子可不是鸡!冬安乂咬紧嘴唇,憋着一口气不出不喘,把身体绷得像被拉紧的弓弦。
“李元继,你小子可别认错人了,与两个乞丐称兄道弟,他佩吗?”完颜文胜尾随着冬安乂,初始恨不得把前方的两人踏烂在马蹄之下,但发现冬安乂奔跑的路线后,这位北方的莽夫拔出金刀在头顶挥舞,目的不言而喻。
“完颜兄信我一次,绝对没错,命运安排我等在此地相遇,一切缘法!安乂兄以为如何?”李元继飞在冬安乂身侧,斜眼观察冬安乂手里的剑。他相信剑在谁手谁就是冬安乂。
冬安乂骤然加速,爆射一丈之远,避开了踏头而来的马蹄,仍然一线向前,不偏不转。被李虎当成砸砸器械的李虎只觉得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看似近在眼前的云雾看得清楚但摸不着,街道无休无止,空空荡荡的街道不知从哪里就出现了一栋木楼。
“不如何?老子才不要胡族狗做兄弟!”担在冬安乂肩上的脑袋用嘴朝身后的高头大马吐出了一口粘稠的暗器,拿胡狗当消遣会减轻他的疼痛。
“聒噪!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插嘴!”完颜文胜怒目大喝,挥刀用腿夹了一下马腹部,高头大马纵身跃起落向冬安乂和李虎。
“我天,赶快加速赶快加速!”李虎亡魂大冒,缩紧脖子把脑子藏在冬安乂胸前,拼命催赶。
冬安乂真想把这个笨蛋扔掉给马踩烂算了,这个时候惹事,死了活该,于是真地把李虎重重地抛向前方。
李元继与完颜文胜一愣,却见冬安乂压低身体钻到李虎下方。飞马、李虎与冬安乂瞬间垂成一条直线。而当完颜文胜落下的同一瞬间,冬安乂背着李虎从马蹄下窜了出去!速度再次提升。
竟然还能加速!完颜文胜心中一凛,轻拍刀身震出了一道弧形的金光刺向冬安乂的后背,马追不上你,刀光如何?
冬安乂真想掉头与这两人拼了,继谢松竹和长孙云逸后又来了两个跟屁虫!但他不能做任何分心的动作,忍住一口气破开阵法闯进云雾才是首先要做的事情。双手攥紧黑剑,张开嘴大口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再次加速!
引气境与炼体境最大区别就是能够牵引自然界中的灵气为自己所用。冬安乂在进入引气境后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实质性地提升,他自信地认为无论是白霆宇的神驹还是完颜文胜的高头大马都比不上他的速度。但他跑不过光,无论是刀光还是剑光。
所以冬安乂握剑的手愈发用力,两条胳膊的肌肉胀气了地隆起,双手青筋爆凸,血管翻滚扭曲的蚯蚓。
“大丈夫何必逞一时之勇?我们到了啊!”李元继他的脚下飞剑抖了一抖,洒出了一抹月光,隐有酒香,淹掉了完颜文胜的刀光。
“安乂兄弟,吾剑名为酒中月,比阁下宝剑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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