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木飘香逝,慈悲心所昂。人间惨至,生死无常。去时依不舍,今日命丢亡。儿门立、妇盼归堂。
奈何?奈何!呜呼哀哉!老父扶了拐,母亲巧补镶。千针寻万引,片片落心房。
老天无眼目,不见我儿郎。我哭、他伤,儿寻、妻泪。呸呸呸、瞎了一对,苦痛凄惶。戳指青霄问,为何是俺偿?
且说众人一见惨情,骇然变色,但见:
历吼声声名蝎虎,身形十丈骇闻听。口衔一位咯嘣脆,滴落馋涎血口腥。一半头胸余一半,肚中落下剩腰丁。扬脖猛咽囫囵入,可怜性命逝泉瞑。
阿毛一顿诉来,李凌听得咋舌不已,心中雀跃,寻思道:“真就如此,果然不是骗人!除去恶虫,有功一件!”逐问阿毛一句:“吃了一人,那恶虫能随便去了?快说,后来怎的?捡重要了说,别胡吹冒料,添油加醋!”眼神一歪,瞪的一阵。
阿毛神采飞扬,正过瘾呢!被李凌精芒一闪,瞪的浑身不自然,越瞪越无兴趣,越说越没劲,嗐气一声,甚没劲道:“能怎样?还不是一时乱踩乱吃,吃了大半!领头人与剩了几个武功厉害的武师,眼见全军覆没,葬身怪物腹中,为留的一根苗。领头人便教随从一个,抱了那女婴,逃命去了!”说毕,连摇大脑袋,甚不过瘾,口张一半时,欲再补之。
李凌已道:“如此说,那逃命去了的,定是大叔了?”阿毛本想叫他猜的一猜,却被他说破,立时兴趣丢完,默然无语,只是摇头叹气,趣味皆去,再不想多言一句。
李凌也不采他,寻思:“想必阿毛也就这些料,说来说去这么多!看来要问根源,还得大叔不可!”思定抬目,大叔正好由身后走来。
临近二人时,李凌一笑,眼神一抹慧黠光闪,赞道:“库曼大叔!你老英雄了得,想当年一人而独挡,十丈巨兽!救了一女婴,真是令人敬服,当真厉害!服了,服了!”一伸拇指,夸赞连连。
一听此言,库曼大叔顿即竖眉,一时抖动间,狠撇阿毛一眼。见他那吊儿郎当样,只瞄天际,甚是没听见,叹的一气,道:“别听的大毛胡扯!我老汉能算甚英雄!苟延残喘,全作狗熊一个!死了的狗熊!”说毕,脸已黑青,猛然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李凌急扶,不曾想到大叔,一甩袖,手一挡轻轻一丢,已借势而起,大踏步行去,径向队首。
李凌一愕时,阿毛急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就这恶脾气!谁能受得?”满容愤忿,一脸不平。
李凌却不理阿毛,心道:“看来果有隐情,这一路而去,定然弄个分明,以便好行事!只是……”一想大叔态度,着实无奈。低首沉思,又难寻办法。看来也只能抛之脑后,且走且观,另寻它法。
嘻嘻一笑,李凌道:“阿毛大哥!你说沙怪让咱碰上了,你弄的了它吗?若不然抽身一逃,拿我喂它,也还不错!”偷神一撇,暗自笑来。
阿毛怎就想来,小兄弟竟这般问?一愕之时。摸摸大脑袋,不好意思,脸红道:“想必弄它不过,可是……弄过了才能知道!还有,说什么抽身一跑!打的过,打不过!阿毛都不能丢下好朋友,有阿毛挡着,若吃……先把阿毛吞下!到时,小兄弟只管逃!俺阿毛不怪兄弟!”环眼一睁,斩钉截铁。
李凌竟被阿毛感动,一愣之,就道:“好兄长,好大哥!到时,小弟不能独活,要活大家齐活,要亡一起死了就是!”阿毛一乐,喜道:“没错,没错!死便是,死的便是……唉!最好能回去,留的一命!”摇头叹息,似命已该绝一般。
李凌“呵”的一声,洒然一乐,笑道:“瞧阿毛大哥!哭丧着脸,还没见着那沙怪,已怕成了这样,到时定不成惊作啥模样!做了乌龟!”言毕,又是轻然一笑!
阿毛也乐,抓抓脑袋,也笑道:“你看!你看!谁说不是?没见着毛影,就惊成这样!阿爷定要说来‘小子不成气!小子不成气!唉……’嘻嘻!”装模作样,扮作阿爷,学来惟妙惟肖!
笑毕,又装道:“说不定沙怪,怕见俺阿毛。早早躲了它处,以免丢了性命!”说着一伸手,拍的后腰短棍,啪啪连响。瞧其表情,总觉缺了点什么?一丝丝自信,一点点激昂。又或?啊!手抚棒威,以充心胆!
李凌又是一时笑,阿毛也便一哈哈。一时间,二人默契、投机,有一搭、没一搭,一路闲言,竟无寂寞。
东行半日,入得一城,打听之下才知唤作于阗1。雅格丹入城,收了一部分温玉,以那西方所赚金银器物换来,打包后又停留一日,转而东北且行,十日后,又入一城。唤作扜弥国2,一入城中,稍些休息,补了路上之需,再出东行。转而斜进,插小路,径直往北楼兰3而去。
路上李凌竟是留心,却始终于库曼大叔处,未探的丝丝口风。金口惜言,绝难撬动。然一切心思,也没白费。知道了雅格丹一众,自那东方进的丝绸、美酒、茶,奢贵器皿,再加西域皮革。一路而西,换的西方诸国金银币物,再转而回,捎上于阗温玉,以便东西方卖个好价关。你还别说,这物件人见喜眉,珍惜如命,抢手狠了!
在路行了半月,真就荒无人迹。所幸干粮充足,食水不缺,众人也不担心,好整清闲,悠悠乐乐,每日只行的四十来里路,倒也恰然自得。谁让腰包裹满,心悦而足,自当喜乐欢心。殊不知,这时霉祸当头,只在不远。
这一日,一如继往。但见:
炎炎行烈日,当头热浪裹身心。汗浆如雨下,干渴忆冰侵。舌唇立舔、心胸燥,咕哩咕咚、入口临。
皮革清泉灌,琼浆玉液森。吞咽即停,再无奢取。眼巴巴,不舍去。奈何,奈何?一声微叹息,塞住落腰擒。
当真是口干舌燥,要人好看!阿毛连灌两三口,一嗓子干嚎,顿时起唱。声广粗豪,青天直荡。唱了两句时,众人已附和声来,越唱越开心,越吼越高广。着实喜乐无忧,却是自家月氏歌谣!
李凌自是不明。然于那广阔胸怀,喜悦之情,无忧无虑,竟是感同身授,心领神会。不由也是一时欢快,替大伙儿高兴。
待唱毕,李凌一碰阿毛,问道:“唱了些什么?我可不懂,说来听听?”
阿毛一乐,看着众人喜气洋洋,不由一阵自豪,溢于言表。满面开怀喜乐,一脸幸福,叙道:“好兄弟!这是月氏歌曲,在我家乡可有名了!我月氏人善舞能歌,马背上生涯。北拒匈奴,南逐祁连山脉,守下这般……那个……嗯!”突然像是忘了,只得口中胡谄道:“啊!那个……嘿,守的这般沃野,怎不叫人羡慕!”说毕,心头后悔。暗自谴责自个,怎就不能多记点。雅格丹大哥平日里,已然说的多了,自个一时也就记了这许多,一股脑儿翻出,虽说没失了面子,却少了精彩,倒是可惜!
轻拍脑额,极思而至,阿毛哈的一声,又道:“兄弟!这你就该明白了吧?其实说的也没甚!就是说了我月氏族……嗯,那个!傲世于群,统御这方地,造福月氏富贾一方!啊……还有!带动东西方贸易,福祉苍生,千秋功业,何等的了不起!”得亏他还记得,只是个中道理,却不分明。便只照般硬套,一脑儿,豪无保留,尽数倒出。
阿毛也不曾思到,超常发挥,竟然一气道来。虽磕磕绊绊,却也勉强混过,倒是心头庆兴!暗自开心!
突的一声呼哨,由前往后接连不断传来,一声紧过一声。李凌正自而思,理清这个中之道理,听的哨音,竟没在意。撇眼时,见阿毛一脸紧张,方始一怔,抬起头来。立见前方远处,一团乌黑黑,翻滚滚,指天捺地。滚荡而来,正是黄沙临万丈,扑天盖地时!
从东北往西追,刹时扑近。此时才见众人才干,不需多言,已随领队寻它一处,背风高大沙丘,往那一窝,埋头裹顶。紧牵手里绳,卧于驼腹下。
李凌随着众人,却是不怕。刚安顿妥帖,才欲张口,突的一声尖啸破空,刺耳已极。耳际顿时一阵失声,眼前一黑,昏暗无光,只一时,厉啸又闻,如鬼哭狼嚎!似夜魅追魂,振聋欲死!耳鼓一时炸裂!
狂风裹着飞沙,搂头盖顶,由沙丘上滚翻而下,粒粒如锥颗颗疯狂,寻缝见隙,猛然钻来。刹那口中一塌糊涂,脸颊生痛,双目莫能睁的开,瞧的清。伸手难寻知五指,东歪西倒众哀鸣。果是天昏地暗,日月无明。
李凌却是不妨,一个五行之术“控沙”一使。周身一尺,飞沙莫想入来,嘻嘻一笑,并无惊扰众人,免了惊世骇俗,难于说清。也学的大伙儿,裹巾蒙面,倒卧一旁,静观其变。
这时大伙儿中,皆作闷声发大财,可有一人却是不同。就瞧库曼大叔蹲卧,竟不随了大伙,遮头避首。只双晴闭合,口里喃喃有语,于飞沙却是无觉,一劲儿轻声道:“大哥!大哥……是你来了吗……大哥,大哥!是你来了吗……呵,我终于盼来了!盼来了……”神色乖张,甚为怪异。
只因昏暗无光,沙尘暴走,五指不明,便无人觉察。风啸啸、黄沙荡,众人迷蔼蔼,库曼大叔脑海,往事浮现。思道:“那一日,不也便如此刻,黄沙滚荡,怪物横行……于是众家兄弟,都没了……没了……嘿,嘿……”惨然一笑,竟不睁睛,泪水瞬间溢出,顺颊而下。
沙尘疾过,一脸模糊。大叔突的一声乐,哀叹一气,又思:“大哥是为的了我好!知道我不争气,胆子小!让我先逃,孩儿不过他寻的借口而已!是我无能,不能陪着大哥…朋友,一起死了……唉!要是死了多好!多好……”抬头时,瞅向前方,双眼一阵迷离,一阵恍惚。
刹时际,一幕幕心头滚荡,眼前之景瞬间变幻,已作当时之模样。库曼大叔一笑,如傻似疯,口里轻喃道:“三哥!咱兄弟七人中,你可是瞧不上咱,总说轻身功夫,顶个屁用!再了得,也只能逃命!唉……没成想,竟被一言而中。嘿…嘿!”风过沙迷,心凉寥寂,刹时孤独袭胸。
一阵干咳,唾的口中沙,大叔又笑,满面凄凉道:“那时……那时,小七可没服过!哈!这不……机会来了,上天总会用咱不是?快来,瞧瞧!这蝎虎身躯巨大,果然威猛!大哥!大哥!你虽掌力雄浑,又怎能和它硬碰……”神思迷重,幻象丛丛。
啊的一声,大叔又道:“三哥啊!你虽艺技超群,但也不能总在头前晃荡,小心那畜牲尖牙!嘿……小心,小心!那爪子……二哥,二哥!错骨分筋手,这时顶什么?还不用身后那双铜棍。哎呀!不好……”刹那双晴一闭,脑海电光一闪,景象袭来。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时,但见――
“碰的”一声闷响,掌尾相交,一人被蝎虎弹出,两丈开处。刹那口中溢血,伤得极重。余下六人急的施援,电光火石,库曼猛然一错脚尖,身形一展,如疾风掠过。飘忽之际,已然抱的大哥,一个翻滚,避了二次进袭。
蝎虎尾于头顶,呼啸而过。库曼一时惊震,庆幸之余,暗道一声“好险!”老三、老四见机极快。一见七弟救下大哥,避过扫来蝎尾,立时扑出。将蝎虎隔开,免了畜牲,再次伤人。
那二哥还不算糊涂,再不迟疑,一伸手。精铜双棍,已疾向身前蝎虎,那对冷飕飕,阴凉凉。巨大骇人双目,疾插猛戳!
刹时两侧四人,二哥抢首,五人各展手中兵刃,平生所学。将蝎虎围住了,老三双手尖锥,中间一条精铜索链相连。此进彼出,上下翻腾际,直向腹中脚趾,巨怪关节,连连进袭。身旁再辅一根狼牙棍,力运千钧,一顿胡砸乱打。
另一边老五、老六,实无趁手之兵刃。二人乃一母双胞,平时分进合击,二人双剑,犀利非凡。不成想今遇的这头巨怪,肉硬皮坚,竟没了下手之处。心急之下,口中怒喝连连,竟只能于蝎虎坚皮,划了几道,刺的数分。却伤不了筋,入不得骨,又有何其用处?
库曼救的大哥,见他满面朱红,似若丹砂,口角余了残血。心中一急,忙问道:“大哥,怎样?伤的重吗?是否……内腑……”佘广摇了摇手,言道:“不妨!小七心中不要挂妨,一时还挺的,你且去帮众弟兄,莫让有些损折,得不偿失。”
库曼立急,就见大哥脸色绯红,瞬时转即淡金,心中已自清明,伤的极重。撇眼时,远处三哥一手尖锥,虽上下翻腾,却不见功效。四哥狼牙棒,一时威猛绝伦,“碰碰”连响,也只揍了蝎虎“嗷嗷”乱叫,以至更加凶猛。至于老六、五哥,却是更加不用提了,一双利刃,挥去划来,就只伤了一点肉皮,顶甚用?
蝎虎被狼牙棒,揍的一时凶性大发。加上头前一怂人,还不识趣,时不时的捅它双目。顿即“嗬嗬”发怒,再无顾忌,獒爪一撑,快如电闪,一甩头,避过插睛双棍,猛然疾咬。
见蝎虎来的恶,二哥不敢挫其锐,一错身形,向旁急闪。不曾想蝎虎猛的咬空,竟是不退,一伸颈,又是一咬。
眼见二哥臂膀入了蝎口,千钧一发时,一道黑影。如风飘柳絮,若惊鸿遁逝。只一扯,将人虎口带离,疾转折,身体已飘出。嘎嘣一声,蝎虎齿间一咬,清脆响亮,却又扑了空。
二人已遁出三丈。直到这刻,二哥才知,是小七施展绝学“风影无踪”,于瞬息之时,救了自个儿。心头一热,说道:“得亏了小七!不然可就折了蝎口,那可亏大发了!”嘿嘿一乐,满眼感激神色,表露无遗。
蝎虎未能进袭,已被众兄弟引离,就听四位纷纷呼喝,于进攻间隙,急问长短。老三一甩锥,疾刺蝎眼,口中道:“老七!二位哥哥怎样?没伤着要害吧?”
老五、老六齐声附和,皆道:“是呀,是呀!大哥、二哥可好?”双剑纵横,竟无暇撇瞧,只盯利爪,以免被伤到。其间挟杂一声愤吼,瓮声瓮气,喝骂道:“臭崽子!死畜牲!敢伤我哥?看你四爷爷,怎么收拾你,非得捣成泥不可……大哥!二哥!你们还好吗?看四弟收拾这畜牲!为二位哥哥报仇!”狠砸猛锤,倒也起些作用,赶的远了。
库曼一扬声,隔远喝道:“不碍事!没伤着二哥!可……”突的闭嘴。怕分了大伙之心,有个闪失,库曼便瞒报大哥伤势,就只道:“兄长们都好!等我,看七弟如何戏弄沙怪!”
旁侧二哥一笑,伸手揽了库曼一只手,一握间,已踏步而前,边行边喝道:“这头畜牲!伤了人命几条,祸害驼队,咱一生心血!龙二今日,非得与它见个真章,作个干休不可!七弟,你说咱们斗的过它吗?”脚下不停,径直而进。
库曼心头思也不思,直回道:“那有什么说的!凭咱兄弟之能,还有什么做不成?二哥你只管观望!看小七风影步,非叫畜牧转的晕头转向,难辨东西!瞧好吧……”一语毕,脚尖一错身形疾展,右手不经意已滑脱,如风疾电,一飘忽,黑影一道,猛扑凶顽蝎虎。
这时佘老大虽远,然见众家兄弟无妨,不由松口气。胸中甚是服了小七,竟能于瞬息之间,连救两人。心头感激,隔远见他径扑凶神,急忙喝道:“二弟!你与众兄弟两侧接应,援助小七!莫让一时犯险!小七呀!离头远点,凶险!听见了吗?”
未已,龙二已挥手一摇,回道:“大哥且放心!只须瞧着。看众家兄弟剪除沙怪!七弟吗?有龙二在,没事!”说着,已然大踏步而去,双棍疾行,径奔凶煞。
库曼听了嘱咐,隔远一声笑,也回道:“大哥放心!小七不笨,自有除凶之法。瞧好了……”脚下已然一晃,错开蝎虎头颅,一个飘忽,便滑于另侧,竟不回头。脚下一时连闪,忽左忽前,抢前实退,身形即扭且滑,接连晃动。
这下可好,忙坏了沙怪!右咬左吞,趋前扑后。狠坠疾行,的溜溜,一个左身转,再加一个右边转,脚掌一滑,突的一翻滚,滚了三丈三。一声愤吼,四蹄用力,恰似离弦箭,直如猛虎来。
一临近,又是左边右转,右转左追。稍一不留神,便又呜呼哀哉!刹时际,一人一兽,原地转了数转,滚了数翻!
众家兄弟顿时傻眼,避在一旁,那还插的手来。瞧着,瞧着,身侧一声吼,老四举了狼牙棒,猛然扑上,狠命便砸。突然尾掉头,老四大喜,暗叫个“好!”
立时手底一加劲,捧头狠落。便在这时,又的一声怪吼,急叫:“不要……他奶奶……”未已,一阵踢隆、碰的一声,瞬息间,蝎虎已然转体,一个甩尾。某人便似皮球,翻出几丈,还好身坚体壮,甚不碍事。
一落地,才听得老四余话,道:“……的熊!”一个轱辘,已翻身立起,果似擎天之塔,身形雄伟。一翻手,将狼牙棒搁于肩上,口中兀自嘀咕,骂骂咧咧。
见他无妨,老六噗嗤一笑,大伙儿同乐。这时佘老大临前,神情萎靡,却唤道:“六子!再莫上前,你又那能跟的上。没瞧小七那身法,如风过电,影过无痕。兄弟七人中,怕只老三跟的上,便要相援,也无补益。不如大伙静观其变,说不准还有转机。老三!你觉得如何?”
老三甚坦然,笑道:“大哥!说那里话!你是给三弟脸上贴金,这畜牲兄弟几人,适才又不是没斗过。那身皮肉刀枪不入,兄弟几人吃尽苦头,也没顶用!这时三弟若前,何淡相助?也就勉强跟上,再说这兵刃……”说着掂掂手里双锥,极是无奈。
大伙洒然一笑,老三续道:“大哥没说错!老七若能降伏凶神,转的七荤八素!为咱赢个转机,真是求之不得!谁能不愿?二哥、五弟你们说说,是不是?”
龙二已然笑道:“听大哥的。”便再不言语。众兄弟有点头,有大点头颅者,尽是心同,决无异意。
也就只言片语,然战场中已自不同。就见巨形蝎虎呵、呵怒吼,响鼻喷溅,碰、碰碰一连三口。三口连吞,却连毛也没衔半片,库曼哈哈而乐,脚下已然飘晃。“轰隆隆”响声中,蝎虎连翻带滚,摔个毂辘筋斗。
瞧着库曼,佘老大轻微一笑。虽面容苍白,已然有所思,说道:“瞧小七身手,摔它百八十翻滚不难。待这凶顽力竭之机,再合力伏擒,或宰或驱赶,当数不难?”说着眼瞧兄弟。
见五人皆点头,佘老大神情洒脱,衣袖一展。精神一振时,笑道:“一时半会儿,也难解决凶神!先养养神,调增体力。以待之需……二弟!你去咱驼队里,仔细寻寻,看能寻的什么趁手?尽数裹来,啊!三弟也去,快去快回……”
低头一想间,余广心胸即痛,眼前浮现惨惜景象!叹的一气,又道:“看还剩的……罢了,罢了!先救伤者,将人聚来。适才斗的狠了,引的凶神不下二三里远,不知我那婆娘可好?她还怀的有身孕,将她一并带来,可要麻烦兄弟,记着颠簸不得!快要生了,走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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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二立时变脸,呛道:“大哥说什么混帐话?瞧不起龙二!没将二弟当成自个人,全作外人呢!”鼻哼一声,脸容愤怒。
老三接话道:“是呀,是呀!当自个兄弟什么人?天情无义小人!不需多说,有我二人大嫂定当稳妥,即便骆驼寻不得,被孽畜惊散。不还有老三脊背吗?背也背了大嫂,放心吧!况还有走商朋友二十多,一人一手扶托,也必囫囵送到!还能甚不放心?擎便好吧……”说着,嘿、嘿一笑,又补一声道:“啊……忘了说!到时还不定,连内带外,再送大哥胖小子双双!”抿嘴偷笑,一溜烟,影去无踪,远方急遁。隔远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直到这时,佘老大方始悟明,却又不能直说。因为这牵扯一个男人,雄伟与尊严,岂能随便宣之于口。不由苦笑摇头,看着老三远去,说声道:“臭小子!”无一丝责怪,却多一份心慈。
七人中就数佘老大年长,早已过了不或之年,长诸人不下十多岁。故虽作大哥,却犹如父兄,不成想被老三笑话,便只认了。谁让我佘老大,老来得子呢!
龙二嘿、嘿而笑,甚为不好意思,一擎掌,臭骂:“死老三!开大哥玩笑!别急……看我不追上老三,拧碎了他耳朵!谁让老三胡扯,他活该的!等着!等着……”边走边道,临去又加了句,嘀咕道:“嘿嘿,也难怪的老三,要不!谁让大哥这厉害呢……一返一回而已……这就有了,厉害!厉害……”连点其头,怕佘老大生气,脚下一加劲,噌的一声。已窜出三丈,身形急展,已追赶老三而去。
声音虽小,却难逃四人听觉,老六扑哧一笑,老五疾戳。二人顿即板容换面,无事发生般,一脸正事。侧边却有不知事的,一丈身躯直挺,立时嚷嚷,叫道:“厉害就当厉害了,怕什么?他们还羡慕没儿子呢!等嫂子生下,我就是他四爸!这群捣蛋害羞的,闪一边,一个不认!”说毕,环眼一睁。
余老大微微一笑,也没在意,说道:“那是自然!该当叫,该当的……”一语未毕,老五、六子已然不愿意了,齐叫:“四哥乱言!你做了他四爸!我哥儿俩当然也是,逃不了的!”二人一语双声,当真是一母同胞,心有灵犀,竟一字无差!
老五甩其头,撇一眼,六子已明心意。这是让他说哩!逐笑道:“不通,不通……若得儿子,大哥是那亲爹!咱六人都逃不得!凭甚许了你有?却不许兄弟五人?不服,不服……”老五接连点首,极得他心,甚为舒畅。
佘老大哈哈一笑,却突的声声大咳,缓了一缓,笑道:“没错!没错!四弟确实乱语。哥几个皆逃不掉,有一个成一个!都把那平日里,舍不得观舍不得瞧。藏于犄角旮旯里,生怕被人瞧见!宝贝心头肉!统统趁早送来,免了不认他干爸!一时追悔莫及,可不干咱儿的事!”说毕,已然大笑声声,畅快非凡。
三兄弟俱是愕然,一愣间,已是呵呵而乐。老六笑道:“五哥!你那鞋帮里的金钱叶,还有那藏于柜下,用一破棉袄裏了。也不知何宝贝!怕是一时难保,这不!咱大哥……噢,不对!是孩子惦记呢!给不给,给不给……掂量清楚?小心没的他干爸做?”脸一板,佯作肃然样,直眉鼠眼,老五紧盯。
老四一时挠首,似有难决之意。老五已然道:“那有什么?不就一锋刃!待干儿子长大了,这胜邪之剑给与他,还有这身本……不!是……”一瞧六子,二人心即相通,皆道:“这身‘细雨飘摇’剑法,非他莫属!”二语同声,神魂一致。
待毕,二人一笑时,老五打趣:“他六爸!别只说了我的,忘了你的!来,来,来!竹筒倒豆――别藏着掖着了。什么宝贝?统统亮出来,让咱几个听听?”
六子嘿嘿一笑,未及语,老四惊奇满脸,插言道:“我说哥哥啊!不带这么挤兑人!都知俺老四平日里,只图吃喝!有甚宝贝?要不……柜里还没吃剩的……那,那……那什么?十几斤驴肉,还腌着呢!回去后,大哥一块端了便是!”说着嘿嘿一笑,瞅望老大,嘟嘟得一声:“没宝贝!没宝贝!都换了吃得!”头摇拨浪鼓儿,铁塔身形直立,威是威了,但大脑袋一晃一摇,甚是滑稽!
轻声一笑,老六接过话茬,声道:“包了,包了!四哥的六子包了!但有一求,那十来斤驴肉,却得尽兄弟尽兴而食,足心而去。不可拦着,四哥愿意呢?还是不愿?”
按理说求之不得!可老四闻听际,一促眉,心头不舍,喃的几声,突道:“十几斤哩!哥几个吃得吗?要不,要不……剩下着点?那可是花费几番功夫,求爷爷!告奶奶!好不易才换取来,给干儿也就罢了!你几个吃……啊,那个……糟践了!”眉眼一歪,极为心痛。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佘老大挥挥手,止住了兄弟,咳的一声,笑道:“难得,难得!难得一时能舍得,不说了!大哥做主了,给四弟余它一半,可好?”
老五、老六齐声应和,皆道:“没得说,大哥做主!”见得通过,老四顿时脸喜神清,眉开眼乐。六子轻轻一碰胞兄,二人心境同连,一时偷笑。余老大摇了一摇头,突觉…………
这边乐呵,那边也不闲。就见形飘影荡,库曼越行越快,毫不费力。如乘风而去,似紫电溜冰,点尘不起,快捷无伦!
暗紫飞扬际,或驱前避后,影踪无定,或辗转翻腾,轻盈律动。每一步行出,虽怪异之极,却又赏心如悦,以致心为之入,神为之夺。
一时左至一时右,突转身形踏坎离。左右逢源,待醒觉,惊鸿已逝。果就:
脚踏阴阳依八卦,身形翻转逆星辰。一指撑腾跃,疾空“坎”正新。二行飘忽去,“未济”见神频。三进三连动,逆时“大过”臻。四前扬脚下,大有入同人。
凶顽挡道红睛血,心头一笑顺圆巡。五步清风退,已然“归妹”循。六趋轻晃返,猛错爪尖抡。七避咬追齿,风擎“睽”位伸。八缠无影逝,电闪印“离”真。有分教:
乾坤一变,逆转又为一变。兑艮、震巽……三十二双,确为六十四行,一百二十八变。若遇阻防,即生奇变。衍生万万千千,变化无穷无尽。
且然口口相传,一点入神,二行来进一(逆针)。三步三连动,九步而跨(逆针)。四前行至脚飞扬,瞬息之际,一十四(逆针)。
转瞬之间心悸,五踏悠然逝(顺针)。脚下忽顿,刹时六步临(逆针),错一疾退,七星赶月奔(顺针)。八去一时定(逆针)。
不多不少刚刚好,六十四行八卦图。若问天人真奥妙,悟寻周易几成乎?
就只一时,佘老大神魂一昏,突觉心情涌动,气血上涌,心头一甜。一口殷红之血,猛然喷出,便知内腑之伤,再难压抑,顿即而盘,跌坐于沙地上。双掌一错,五心向天,运劲抵御。
三兄弟大惊,急趋上前,又不知该当做何?只能紧守一方,登时心火如焚,大眼瞟来瞅去,无甚它法。
老五、老六于身功力浅薄,老四一身蛮劲,尽都不敢冒然搭手,免了出现偏差,悔不及也!三人互瞅之时,眼见大哥脸色,阵青阵红,再不可耽搁。
六子一激灵,已道:“五哥!事当紧急,不能误的大哥性命!你于后背,我搭前胸。拼尽一身功劲,也需助一臂之力!四哥!你守一旁,守护我三人!”言毕,翻手之间,按于佘老大胸前。
三人齐心,无需多语。刹时四掌同施,一搭前胸大穴,一按后心要穴,盘膝而坐,内劲源源而入。老四神情严整,守护于旁,紧盯不放。
远处“轰隆”声响,阵阵传来,蝎虎不知翻的几多筋斗。库曼心神一至,只在脚下,却未觉察此处之情。
不一会儿,剩余骆驼已然抵近,稀里八岔几对。头前龙二径牵一骆驼,驼峰上一妇人,三十好几,怀里裹了一物,用羊皮砌的严严密密,顶上露了缝隙,瞧摸样,显是一婴儿。
那妇人虽面倦神乏,然风尘染鬓之间,却透着坚毅,显的极为硬朗。想必风霜经历之人,身板儿坚韧,精神气自然强人一筹!
轻风吹拂几多乱发,飘扬际,妇人已道:“他二叔,三叔!怪物甚为凶险,快去相帮你大哥,不用管我。我自能行去,莫耽误功夫!快去,快去……”
旁侧老三紧坠,听大嫂吩咐,脚下一加劲,猛窜而出,回的一声道:“我去看看!二哥与大嫂随后,不急!”脚步沙沙,已然飙去。
龙二打一哈哈,道:“大嫂!不必着慌,我不是说了吗?有老七风影步,早迷的怪物难辨东西南北!你瞧,你快瞧!那怪又翻的一跟头,啊,那里……那儿呢!呵,瞧咱兄弟们!不都在那一旁,瞧热闹哩!”说着,一指二三百米,一沙丘处。
妇人遥望之时,果不其然,心头大石方才落下,道:“我就瞧了怪物,便不觉心惊肉跳。那身形……唉,当真可怕!如若弄它不过,有甚闪失……”猛然住嘴,静的一时,又道:“待会你兄弟六人,定要从旁劝阻。叫你大哥!早舍这凶顽巨兽,远离险境,无论伤了那个,都不好!”稍一停顿,却续道:“我心却是难宁,总有一丝不好的……罢了,罢了!不说也罢……”眉蹙轻拧,却有一丝挥不去忧心。
龙二却无惧色。转头际,招乎的一声,叫众人随后紧跟,照顾好伤者。回转头时,一笑道:“大嫂怎么胆小了。那畜牲虽有十丈长,却是个无脑的,怕它作甚?看我七兄弟,怎的擒了这畜牲!”见二弟如此说,佘家大嫂便无再语。
老三先至,隔远已然大吼,一声声的叫:“大哥!大哥!生了,生了,是个小子!”连道三声,待驰近,又道:“大嫂可真受得罪了,了不起!这荒沙大漠,得亏众乡亲……”突的嘎然而止,猛一瞧清。老三由不得神情立变,大惊失色!
就见大哥据的中央,眉皱神苦,一时苦撑。老五、老六一前一后,四掌同抵,却是汗流浃背,力竭筋疲。
再无考虑时,进步之间。老三便已一伸双掌,径落大哥颈后大椎、脑后风府,劲力极轻且缓,透穴而入。于身旁老四,采也不采,瞧都没瞧。
刹那如标杆一般,老三挺立一时。寻经达脉,过穴通塞;才初如是涓涓水细,便之间,已似江河厚海,绵广深邃。落坐三人当即觉察,老五、六子缓而且慢,自收劲力,闭目各调内息。
老四在旁,直瞧四位,神情于郁结之中,却透着丝丝喜悦。见大哥容色返清,再无不适,六子、五弟又收了掌,就已明了。心里不由大喜,黑脸一笑,心头道:“有三哥一到!大哥自是不防,内伤已稳。若不然,径凭自个儿。待老五、老六一歇菜,非哭不可!自己一时那有救人本领!”这点上,倒还有自知之明尔!
突的一声惊唤,猛觉一人掠过。大惊,老四一伸猿臂,搂头狠捶,一竖掌隔了去,那人呼喝声:“四弟!做什么?”老四即惊,立时收臂,歉然道:“啊,是二哥!疏了神……当……当作敌袭,二哥莫恼!兄弟给您赔不是了!”未及作揖,龙二已然摆手,回头望向大哥。
佘大嫂虚弱,这时两妇人搀扶走前。待临近,又已一声急唤:“大哥!”见当家的盘膝静坐,老三辅助运功,心中一急时,连问道:“四弟!大哥怎的了?”眼瞅老四,紧待他回答。
老四一时难以诉明,心便急,张口道:“大嫂莫慌!大哥被孽畜伤了,却不要紧!”龙二已然明了,点头接道:“大嫂!大哥虽被伤了,但伤势已然压下。我这有疗伤圣药,待会四人各服一枚,定不碍事。大哥回转后,只要定心调养,当能恢复如初。大嫂一时且不可担心,以免体虚惊怕,落下病根!”
走上前,轻拍五弟、六弟之肩,耳语声声。怀中掏出一瓷瓶,倾到两枚丸药,送入二人口里。撇眼间,见众乡亲围至,猛一皱眉,急忙拦阻,作一禁声样。连指侧旁不远,示意众人、伤者可于此处将息,以避老三施救。
大嫂心焦,精神强作一时,已然道:“他二弟!四弟!你大哥伤真不要呀?还是哄瞒嫂子,怕我担心?”
老四连忙摇首,龙二已接道:“大嫂怎多心?大哥确是无防!你瞧老五、六子与三弟,已施治一时,这刻已临关键!顷刻即功满,且不可惊扰!”说着一挥手指,顺指急观,果然已不同。但见:
地上沙丘径坐仨,盘膝静止单人侧。一个神舒胸畅,二位心平宁息。剩的老三却不同,云腾顶上花开饰。丝丝袅袅逝无踪,滚滚滔滔真内力。
过窍关,入百会。寻经过穴鹊桥天,转入丹田激炁域。互辅相成二脉清,任督已过周天即。先缓后行,瞬时江海。暖洋洋、百结淤开,气飒飒如身鼓翼。
这时佘广通了二脉,呕了淤血,气顺神清,内伤暂已压之,只需静养两三个月,调息时时,自能恢复。老三双掌一收,气运丹田,收了内息,耳间听得一声:“张口!”知是二哥言语,便即遵嘱,口一张一股沁香,纳入口中。化一缕惊奇,涌入丹田。
心中甚喜,双眼一开,老三道:“多谢二哥灵妙仙丹,雪参丸!”见他正喂大哥丹药,无暇顾及,就只摆了摆手。便不再多言,闭目运息。
只一时,老三业已炁虚纳海,神清体健。袖袍一拂时,张开双目,老五、老六这时也毕,参扶起大哥。余大嫂难于放心,急趁而前,被两妇人轻架临近,一声唤道:“他大哥!大哥!不碍事吧?”见佘广神清色润,一扫败灰面,心头落定,喜的一声叹!
佘广听媳妇叹了声,张开双目,又见怀中所抱,立时激动。刹那红光上脸,颤声道:“让我…抱抱!”接过递来幼子,夫妻两个并头观看,揭开覆脸皮毡,一对骨碌碌的黑睛,一瞬不眨,直盯夫妇二人。
心里刹时一暖,佘广一时间,竟有种莫明的感觉;似成相识,又浑噩无知,一丝极难察觉之灵光,一闪而逝,竟难于捕捉。突然!心已自明了,责任!是责任,重于泰山………
哈哈一笑,自个做了爸爸了!佘广一洒间,扬天而乐!众家兄弟在旁,也替大哥高兴。
老四上前便要开玩笑,却在此时。猛然一阵哨音,铺天盖地,刺耳钻心,若钩魂荡魔音,如地狱之鬽哭,时远似前,竟难捕获。音细时,如嗡嗡翅振。钻心际,是巨杵交胸。嗡嗡一阵,振耳一时,钩魂摄魄,众人刹那捂了双耳,痛苦异常。
坐的坐,卧了倒。蹲身苦,立着愁。一个个东倒,一丛丛爽歪。再观远处那凶顽,竟又不同。但瞧:
巨眼如充血,丝丝布满红。贯睛赤赭无瞳影,张口惊嚎冲斗宫。刨土飞沙,嘴涎白沫。刨土飞沙丢七魄,嘴涎白沫顿癫疯。
魔音一入凶顽脑,那顾天南地北中。呼东随唤至,听着便狰狞。声声惑耳,阵阵迷魂。声声惑耳无心意,阵阵迷魂觅影空。
真是魔音入脑,难觅其踪。纷纷洒洒,渺渺茫茫,也不知天穹落下,还是某人发难?就只一时际,可了不得!
立见那凶神,舍了老七,癫狂疯跑快如雷滚,爪下“轰隆隆”一阵,震的黄沙激荡,大地鸣音。卷起狂尘一股,刹时碾入众伤者,栖身之处。
瞬间蹂躏,踩踏口衔,顿即哀声一片,痛吼连连。转即又声息俱失,可怜那二十人命,驼峰座座,刹那呜呼哀哉!
库曼一直紧坠,却又奈何不得,见凶神逞凶,即引不开,又无办法。眼瞅死伤一片,众兄长竟直眉瞪眼,似入了魔,呆痴不动。不由得血充双眼,目框欲裂,突的一声大喝,飞身径扑凶顽头部,双臂愤张,直欲与它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许是老三定力颇深,又或兄弟情牵,听的一声大喝,立时回魄定神。摇头际,猛瞧见不远之处,老七飞身搏命,大惧下,失口骇呼喝的一声“老七,不要!啊……”音振当空,回声激荡。
就听碰的一声,库曼已然被撞飞,翻出数丈。撞飞了老七,蝎虎混然无觉,理也不理,又是接连数咬,收夺余命!
老三瞬即身形一窜,已然临近,弯身一抱起兄弟。怕凶神返扑,脚下急点,形身窜动间,即回原处。低头一撇时,见他双目不睁,心急际,疾探鼻息。幸喜并无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沙丘之上,众兄弟业已心灵,张目待瞧;就见丘旁血染尘沙,尸骸遍布。驼峰座座萎于地,断首残肢不见昂。一侧弟兄情所寄,不知生死此茫茫。这还了得,刹时气炸了心肺,捣翻了锅!
那还管的许多,瞅也不瞧,扑楞一声立起身形。老四、老五疾行扑下,于一死驼背上各拎一柄马刀,长一丈三,宽九寸,刹那围了上去。
剩得几人,便即查伤救命。此刻哨音绵久,竟无断歇,然于七位已无妨碍,佘广于袍角处,撕拉一声,扯下锦绢细条。分作数段,递给爱妻一份,将一份于怀中幼子,小耳朵轻轻塞入。见二弟临近,将余下两份丝绢,递了过去,指了指一旁,萎靡不振,卧于地两妇人。
龙二已心明,接过丝绢,转身即做。佘广扭头,见妻已塞入耳中,虽神情不舒,然无委顿。低下头来,再瞧幼子,神色转和间,已眉心一开,甜容上脸。一喜心,佘广不由一吻,“啧的”一亲。
已毕,将孩儿送入妻怀,于妻额一吻。轻轻的一触时,一举身形,直腰挺杆,一声吩咐道:“小七要人守护,还有妇人孩子。交给老三!二弟、六子随了我,咱们一起干它娘的!”说着踏步而前,便欲一奔而下。
佘大嫂心惊,刹那失色,脸容转白时,叫的一声:“孩儿爹……”知难挽得当家,回心转意,舍义奔逃。见他一脸紫青,显已动了真怒,竟无从劝解。不由地望向龙二,满眼期盼,希冀能于旁阻妨,了却这番凶险。
佘广又何尝不知妻之意,听的一声唤,已明她意。只是这茫茫大漠,没了骆驼,后坠凶顽,还有一摸不着,看不见,无踪无迹,却又实实在在存于幕后。闻音不露形,且声细广绵,经久不息,已是一时半刻。竟无喘息,何方神圣但能做到?当真闻所未闻,骇听骇遇,只有一拼余劲,得它一线生机!
龙二口张一半,便被止住。见大哥摇手,竟不回头,欲前而进。心中一转时,已道:“大哥伤重,暂且一观。照顾昏晕老七,从旁指点二三,众家兄弟当能应付……”一递眼神,由老三怀中一抱,将库曼轻松送得大哥,疾拽老三,招呼六弟,急欲而前。
老三、六子二人不傻,一见事情解决,大哥不必一时犯险,正合心意。三人扑下沙墩,皆如老四弃了兵刃,于那死驼背上,抽了斩.马刀,立时加入战团。
呼啦啦的来,呼啦啦的去!“轰隆隆”震响中,五人疾坠狠追,困头围尾,却又那能得?那蝎虎躯身巨大,却四爪翻腾,一跃二三十丈,就着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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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头狠撞。遇尾连砸,敖爪翻飞如立柱,奔腾跳跃踏尘沙。
只一时,踏的飞尘滚荡,踩的尸泥遍野,血沁黄沙。金钱、银器,闪闪发光之物,抛满一地。但见:
烁烁、莹莹,明光耀目。这里一金碗,那边一枚珠。珍奇玛瑙浑圆滚,点点辉煌入土污!
前行紫玉,后有宝冠。前行紫玉凶神跺,后有宝冠崴脚弧。夕日王冠今已烂,捯来换去落魂孤。
叮哩叮咚,尖尖、翡翠。东边踏的丁丁响,西首奇珠粉末酥。五柄刀光光灿烂,奔来扑去乱忙躯。
霎那间,就见刀光汇网,尾一刀前一刀,左亮刀横扫,右甩.刀斜斩。刀刀命中,五人使得浑身解数,砍了不亦乐乎!然没卵用,虽刀刀破皮,却不致命。瞧柄柄伤肉,筋骨无忧。
剁的一时,老三发觉已然不对。这那是围殴蝎虎,分明它逗的你玩!一人堵首,它横冲猛.撞,睬也不睬。五人连手之,魔音震荡,它一个腾跃,于顶而离,来回驰骋。踏的轰隆地震,无一活物!
这还能行?老三一瞬接连数斩,突的口张疾啸。音如浪滚滔滔,又似龙吟海啸,连绵不绝。刹那双声缠绕,一个顶尖高手,音厚洪广。一个人间妖孽,细语惑心。
立时斗在霄空,这一声洪钟吕,大广大鸣,当头压下,直若万马奔腾。然不及人间巨孽,哨音只一个滑转,猛转尖厉,越拔越高时,老三疾啸紧追。真高亢入云,却难以企及!
翻手际,老三将斩.马刀一抛,向后一撤,啸声当即冲霄。欲与哨音分个高低,见个真章。
片刻间,竟与哨音追至持平,却突的音哨几个尖震,刺耳嗡鸣。猛然疾转低沉,如哭如泣,尖厉已极。不一时,已然几不可闻,双耳却嗡嗡难止。
老三侧耳,不由倾听。这下坏了事,用心即入魔!就见老三眼目,由清泛浊,血漫真瞳,刹时呆若木鸡。其啸绵绵,嘎然而止!
音哨轻然一震,几个花哨折转,依旧尖而厉,绵长不息。那蝎虎睛燃血色,已然不对!昂首一声泣吼,如鬼哭殃,翻腾四爪,竟不顾加身乱斩。迎着四人一十八刀砍,猛的破围奔出,照的老三颈项,狠是一口。
可怜一代顶尖高手,就此命丢,黄沙葬骨终。悲心痛彻,哀哉疼惜!
沙丘下,四人铮铮铁目。丘上,佘广泪目;竟无暇救及,四人悲吼齐声,挟刀乱剁,佘广猛然疾跨。于身旁不远,抄起老三斩.马刀,迎头便进。身后呜鸣一半,乃大嫂之音,却已然止息。她也知、何能止弋!
刹那间、人人愤恨,个个怒心,难平难复。老五一挥斩,接连五砍,见肉森森。六子随了龙二,一戳凶顽肚腹,一砍它之鳞胯,剩老四于后坠,狂攻狠剁,直若疯魔。却无效,一声愤吼,老四猛然一搠,竟巧不巧,刀尖扎入肛肠。那管许多,去它三七二十一,狠命即捅!
一声夜魅哀嚎,蝎虎血睛突亮,转瞬迷朦,又失本性。哨音疾颤急扬,蝎虎忽腾如跃,“嗤”的一声,竟被丈三斩.马刀,拖得肠飞血散,满天花雨。
蝎虎径直扑向沙丘,正好迎了佘广。一招旋转疾挥,佘广长刀狠剁,噗的一声,刀切血肉。却无觉,蝎虎扬头猛顶,顶了佘广飞身荡起,加个转身,蝎尾猛然疾拍。“碰嗤”响亮,佘广已然飞出,不下二三十丈。
它可没完,凶顽前爪一抬,立时跺向婴孩,伴着哨音极颤,蝎虎已然狂暴。四兄弟不由惊骇,莫可名状。虽疾坠于侧,然失之一厘,却谬以千里!
但只一头之差,四位同时扑出,欲虎口争夺,爪下救人。电光火石间,一瞬之时,佘大嫂扬臂疾抛,婴孩滑一线飞出,似向亲爹处。
就听“噗嗤”一声,踏了个血肉模糊,踩折了龙二臂弯,膀骨立碎。一道紫风疾影,突的由沙丘上,划过一惊虹,于当空一捞,轻盈一点,落于二十丈之处,佘广身边。一探大哥脉息,小七浑身一颤,顿时心凉!一阵懊恼!自己怎能昏去?
丘上一声虎愤,夹杂着声声怒吼。虎愤一声啸,龙二扯了断臂,滚翻一侧。怒吼声声,三兄弟舍命相斗!
库曼立时神至,瞧一眼丘上,即伏身,将得婴孩一裹,放入大哥怀里。急欲而去,转身时,已迈一步,身后突传来大哥声语,唤道:“小七!回…来……”声嘶嗓哑,竟不从心。
望的沙丘情势,佘广险些昏厥。狠一吸气,急欲撑了起身,被库曼扶住,佘广急伸手。猛抓一把,入肉极深,抓的竟然那样疼!二十年后,仍记忆犹新,决难忘记!
就听佘广道:“抱上孩子!跑!往回…逃,不许回头!快…快,兴许……还能逃的生天!”一塞婴孩入库曼怀中,竟不容疑辩,又语:“小七!哥哥已是难活,折了二弟、老三……咳、咳…与你嫂子,是我的……错!怪我…怪…咳咳,早就…该…该……哎……”语声断续,双眼迷离。干咳一阵,口角血溢。
库曼刹时泪目,强忍已极,将哥哥靠入怀,愤道:“这畜牲残夺性命!害了大嫂与三哥、二哥,小七岂能与这畜牲,善罢甘休!大哥休乱胡言,兄弟七个,要生一起生!要亡一便亡!绝没有独活之理!”
佘广已然目闭离神,气息粗重,突听此语大惊。立时一股心头劲,汹汹而至,双目一睁,还未瞧清双手便扬,口中急唤:“小七!小七!”腕筋暴出,欲抓个什么?
库曼抱了孩子,不及腾出手来,忙回道:“哥哥!大哥!小七在这,在这儿!”说着胸怀微挺,抽出右手,由后而前一绕,紧握大哥之手。那婴儿甚为乖,竟无哭闹,想来已睡熟。
便这一时,丘上已然数变,龙二舍了臂膀,昏死一旁。三兄弟狠命而搏,连扎带捅,玩了命的相拼。竟将蝎虎驱离,挡于另一边丘下。
借此之机,六子转身抱起二哥,不由泪浸衣湿,潸然泪下。强忍之时,一抹泪珠儿,跃下沙丘,径直奔向大哥处。
刹时而至,就听的大哥声急语慌,正与七哥交代道:“小七!小七!你听我说……快走,快走呀!”这时已若油之尽,灯之灭。心劲澎湃,已然最后余辉。声音平顺,气息丝丝中正,正乃回光返照时!
六子趋前一跪,还未放平龙二之身,已是泪盈满面,更噎道:“二哥!二哥他……”突的失声痛哭,竟无法续言。
就见那龙二,血污双颊,煞白灰青。一双断臂之间,骨渣渗人,竟从臂肉中,斜刺里戳出。血肉模糊,难于直视,只剩游丝一缕,怕也难于活命。佘广、小七一见时,心痛已极!
库曼猛然“啊”的一声,刹时虎目泪莹,恨声道:“好孽畜!伤我二哥性命!六哥,六哥!你先照顾大哥,我与它拼了!”说着,便欲起身。
余广一伸手,双掌握了小七,竟是不撒手。面色红润,甚急道:“小七,做什么?你看看,细听听!处此绝境,身后还藏一巨奸!趁现在还有机会,快逃!快走……”语音粗重,无一丝磕绊。
库曼怎能愿意?一摇头道:“小七不走!要走六哥先走,我去宰了那畜牲!”将婴儿往六哥怀里便塞,说道:“六哥!你先走带上咱干儿,照顾好了!”
一起身间,六子已明七弟之心,竟是不接。将婴孩一轻推,抹干眼泪,诉道:“七弟!若说这荒沙大漠,一无补济,二缺水源,谁能逃的生天?非你莫属!你耐力强,脚程快,无人能及!听大哥没错,若交给我,只怕徒伤两条性命!快走,快走。也为我等留个念想,快去!快去!”
佘广续接道:“小七!如此哨音绵久,你几时见过……可曾听说?这等巨奸身手……连你三哥都折了,还赔上你二哥。你还一劲的粗莽,逞匹夫之勇……你想咱们都折这儿吗?”语音稍歇,又道:“大哥也不是没想过,若大伙儿齐走……脱累众多,怕没一个能活……”
喘息间,撑起坐直,见二弟惜慌惨状。佘广心中一痛,懊悔内疚,伸手抚了抚二弟眉额,轻柔已极,泪目瞬间。唉叹的声气,望了六子一时,转而库曼怀中婴幼,温暖慈目,神光泛泛间,絮道:“小七!大哥只剩了这点骨血,往后他跟了你,做个守规矩的人。平凡的人……才能长命!”说毕,期盼已极,望定一时际,竟不眨目,就只待他答应。
库曼心头一软,知大哥交代后事,真情流露。实舍不下亲子,由不得不答应,却心有不甘,忙回道:“大哥别急,小七听了便是!可七弟还是那一言‘要生一起生,要亡一便亡!’要去全该走,绝没一个独活之理!”
当此险恶,瞬息万千。六子已知情势,实没必要纠缠,便道:“大哥!七弟所言是理……”不待二人作答,又道:“老七你背上大哥,护了孩子,往西北遁回。不须顾虑,我们随后便来!”
得此助言,库曼心中即定,再无异议。将孩儿往胸前一搭,撕的布条,捆了一个结实,弯腰驮起大哥。
六子也将龙二于怀中一抱,竟自叹了声,实不知能救否?一阵伤神。招乎库曼近前,附耳一言道:“老七,往回转逃!风戈壁距离楼兰,有八百多里地。大伙儿分散逃离,生机颇多!你与大哥先去,待我们收了大嫂遗骨,便即转来。”言毕,转而径向沙丘。
走的几步,又转身,见库曼还立着,满脸疑虑,双眼骨噜乱转。六子心头一气,斥责道“快去!快去!莫再多想!”
库曼即时心一定。一个飘身,撒开两腿,直向茫茫戈壁,北进而去。
扬起尘烟一股,三里地之遥,库曼正行间。忽的!一声惨厉呼嚎,起于正西,凄绝已极。二息之间未至,西北、西南又两声惨叫,随风激荡,传入耳中。
库曼刹时呆楞,脚步立止。浑身热血疯狂,直冲脑际。毛发猛然一炸,心中道:“完了,完了……六哥他,大伙儿……死了,这就没了……”惨然一笑,身后已传来一阵,奔腾巨响。“隆隆”声响中,踏的尘沙飞荡,大地震颤!
扬天又笑,惨淡凄惶。库曼竟然不走,缓缓转身时,那隆隆死神音,却已近身旁。一声轰隆,两声、三声际,还余了七步,再快一点。库曼已然再笑,默默数着。
不知是上天悲悯,还是老天睁眼!突的一腔热血,狠然贯入后心衣领中。竟是那么滚烫,那么炙热!直达灵魂,激的心胸一个激灵,库曼就醒。
不由转头,瞧向昏沉的大哥。是的,是的!大哥已快不行了,撑不了多久哩!咱们一起走了,一起走吧?却已见哥哥使劲睁开,昏昏双眼,口角涂丹。竟突兀然一笑,嘿!定是眼花了,自个眼花……
两米外,一张血口巨盆,却在眼前放大!来吧,来吧,怎就这么慢!!
一分?一秒?时间仿佛一时静止。便在此时,就在这时际,猛觉后肩一震,大哥一掌拍于自个后肩处,刹那飞出。轻轻一荡时,已飞入蝎虎之齿,却依然笑靥相迎!是欢送、是相迎,还是绝别?竟是那么的痛惜!
库曼刹时头脑一空,昏昏沉沉,飘飘荡荡间,浑噩不觉。不知的几时,一声嘹亮婴儿啼哭,划破一丝最后昏沉,迎来旭日光明,清新晨露。
已然罗布泊西,一片丰茜草盛,沃沃绿洲。就见晶莹草露,点点闪煌。一滑间、宛如珠泪,落入草丛。库曼呆痴站着,心头已转明,竟凄然一乐。影影绰绰,远处有人接近。突的一声狂笑,划破晴空,是如此的凄凉!
笑长空,雁过无痕逝,苍茫有泪侵。风摇摇,雨飒飒。万物润无声,人间始道清。青青草、润土芳,碧落珠莹。又道:
人生在世,苦难丛丛。披荆斩月,希冀黎明。一时不应,只在今朝。预知后事如何?下回即显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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