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小贵与杨壮告别后,急急找到了住在三楼25室18床的妻子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小梅看到小姨爹,鼻子一酸,“哇”地一声哭起来。
“姨爹,是小梅不好,没照顾好姨妈。”
小贵心中一酸,眼眶就湿漉漉的。
“别哭,啊?到底是怎么会事?你小姨她怎么啦?”
看着脸色寡白的妻子,小贵心中又急又痛。
罗艳芳听到小梅与丈夫说话,慢慢睁开了眼晴,嘴角边绽开了一个惨淡而凄婉的笑。她现在已平静多了,努力压住心中的隐痛,这种痛几乎掩盖了清宫手术的余痛。感谢时间这副最好的“良约”,使她的心痛从“揪心”变为“阵痛”,再变为不定时的隐痛。即这“痛”的程度日渐减轻,时间日益缩短,发作的间隙亦不断拉大,发作的次数亦随时间的推移而减少……本来,她已忘了杨壮这个人,就算是三年五载不见他的人,也能较为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不料今天事发突然,踩到被无意弄掉到地上的香蕉皮滑倒,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无异于把久已结盖的心疤抠出血,再撒上一把盐,让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犹如无数的钻心虫,又在无情地噬咬着她的心。尽管她强迫自已把那扇伤痕累累的门关起,却失得其反地那扇门开得更大。面对着丈夫焦虑关切的脸,挤出嘴角这个凄婉的笑,在她,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然而,这个“笑”,对刁小贵来说,实在是比“哭”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怎么啦,艳芳?到底是怎么回事?”刁小贵焦焦的问。
罗艳芳的眶里,早又蓄满了泪水,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
“对不起,我们…的孩子…又没了。”
“啊?!……”刁小贵如五雷轰顶,一阵弦晕。
他与罗艳芳结婚多年来,虽谈不上相敬如宾,却也过得其乐融融。他对她疼爱有加,喝水怕她呛着,吃饭怕她噎着,做活怕她累着,出门怕她饿着……真情感动,罗艳芳终于走出了杨壮的阴影,开始对小贵“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了。
眼见小夫妻俩日子过得甜蜜,小贵父母暗中窃喜。可总不见媳妇的肚子有半点儿变化,对于三代单传的刁家来说,可说是一块大大的心病。刁氏夫妇早年无所出,同样惹得公婆哀声叹气,并把不育之罪完全归在小贵母亲身上,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逼着小贵父亲离婚另娶,以续刁家香火。怎奈小俩口感情笃深,不依劝逼,气得二老未当上太公太婆而相继归西。直到年逾四十方生下小贵,真是老来得子,如获至宝。对小贵百般爱户,凡事依顺,养成了小贵刁蛮任性的性格。但终因单根独苗,不忍戒惩,使得小贵愈发为所欲为。及至上学,坐在教室里,小贵如患“多动症”般,常闹得四周的同学不得安宁。其父母作为“问题学生”的家长,成了训导室的“常客”。但小贵始终“乖”不了几天,又“旧病”复发,终被学校“请”家长领回家里。其父盛怒之下欲打他,又被其母护着。
小贵父母虽处农村,却颇有头脑,从村上承包了一座石灰窑,收入较为可观。看着小贵在家无所事事,终日追鸡逐狗,成了孩子头儿,常惹事生非,闹得不时有家长上门“问罪”。无奈之下,多方花钱,托人转到了另一所学校——杨壮所在的学校——借读。然而不久,其父母又成了该校的“常客”……最终,小贵流入了社会。
不过,自从和罗艳芳好上以后,加之惹祸致残,小贵倒真象变了个人似的。老俩口儿见小贵伤残无大碍,又转了性情,欢喜无限。可小贵婚后无所出,却又成了他们的心病。
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曾因无生育被公婆逼其离婚的小贵母亲,如法炮制逼小贵离婚,为此,小贵夫妻俩离家租房居住,过上了自食其力的日子。
后来,小贵母亲多次请他们回去,可他怕妻子受到伤害,拒绝了父母的好意。但尽管如此,小贵知道父母对自己好,因而时感不安。他想等妻子生产后,再给“盼孙眼欲穿”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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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一个惊喜。
不料,妻子又说“孩子没了”。
时下,小贵极力控制住自己,笑比哭丑地安慰着要子。真所谓断肠人安慰伤心人。小贵真是好样的。
“别…难过,孩子没了,还可再要…只要,您平安就好。”
看着小贵“笑比哭丑”的样子,罗艳芬笫一次为他真正地产生了震撼和心痛。她再次(笫一次是其父母逼他离婚时)感到了在小贵爱的天平上,自己这颗砝码是重之又重的。哦,天呀,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你还想得到些什么呢?你已经得到了一个男人的心,若还嫌不满足,那真是贪得无厌了!若还不懂得珍惜,那简直是傻大姐一个了。
罗艳芳既这样想,她就真正地心疼起小贵来了。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两汪温泉从水灵的眶中冒出。
“对不起,小贵,都是我不好。”罗艳芳忍痛的、饮泣的说:“你若难过,就大声的哭出来吧……你若有气,你就骂我吧,你就打我吧……我不是个好女人,我有罪……”
“孩子又没了”这句话,的确使得小贵心如刀割,但看到妻子痛不欲生、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强忍失子之痛,俯下身去,用那双白皙的、有些女性化的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渍,梳理着她额前有些零乱的头发。
“我爱您,艳芳!”他痛苦而忧郁的眼神中透着真诚与执着。
“别这样,小贵。我不值得你这样!”罗艳芳自顾的说:“我这么任性,不懂体贴,又流了孩子……你打我骂我才是!”
“我爱您!”小贵双目盈泪,简单地重复着。他不顾小梅在侧,竟吻她的额,及至整张惨白中透着酡红的脸。
小贵到外面超市买来了各种补品,又煮来了红糖鸡蛋伺候妻子吃下,才带着小梅去吃了午饭。
回到医院,妻子把费单递给小贵,把知道的情况向小贵说了,包括杨壮交费一事,只是省掉了她哭闹抓扯杨壮的细节;小梅又补充了一些罗艳芳不知道的情节。
“……那个开车的叔叔只有300元钱,那个漂亳的阿姨拿出800块递给那个叔叔,那个叔叔签了字就去交费,漂亮阿姨就给你打电话,后来,那个漂亮阿姨就匆匆地走了……噢,我想起京了,那个开车的叔叔叫杨壮,那个漂亮阿姨叫田老师。”
刁小贵带着异常复杂的心情续了尾款,心中却闷闷不乐。失子之痛煎熬着他,杨壮的邂后相遇困绕着他,素味平生的年轻女教的义举既让他感动,又令他不安。“素昧平生,800元!”在他看来,其爱心的价值不是数子本身可以涵盖的。如今的小贵,不再是原来那个挖空心思混吃骗拿的主儿,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青年,是一个既怕欠人钱,更怕欠人情的血性男儿!素昧平生,800元,女教师,变成了座小山般沉重,压在了他的心上!小梅的话反复在他耳际响起:
“……后来,那个漂亮的阿姨急匆匆地走了……”怎么会急匆匆呢?只有一种解释,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办!那会是什么事呢?少掉了800元,她又还够不够……?或许,她急用的资金本来就有缺口……
罗艳芳看着小贵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是孩子流失的事重创了他,心里愈加的愧疚与自责。怎么就这样不小心呢?怎么就那样疯狂扭打杨壮呢?若非那样,兴许孩子就保住了,就不至于让小贵如此伤心!自己有罪,自己是个罪人!天呀,自己怎么会那么糊涂呢?壮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样对你,常说爱情是自私的,怎么就不会是无价的呢?可你当年也忒狠心了!真爱无垠,大爱无疆。既然爱,怎么能因得不到而毁掉呢?使爱的人得到幸福,祝他一生平安,不也是一种幸福吗?若爱的东西得不到,就要把她毁灭,这还叫爱吗?不,这是叫占有,这是一种低俗的、原始的、兽性的占有欲在作祟,是真爱的天敌!因为,真爱更多的是舍予与付出,而非片面的获得或占有!为得不到的爱祈福,希望他快乐,这种爱虽然有些凄美,然而,这不正是体现了真正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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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美丽和生动吗?……小贵,对大起,一千个一万个的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我毫无怨言,请你相信,从今以后,我会成为一个好女人,做个好妻子,使你的爱不再付之东流,使我的爱亦有所依托,就算到了奈何桥上,我们也要彼此等待,牵手并进……
“小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你相信,今后我会做个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的,真的。”
小贵本来抑郁的黑珠,霎那间如刚充足电的电珠,熠熠生灰。他竭尽温柔的说: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小贵内心感动,泪光闪烀的说:“可是,你现在最最重要的是休息。我不但相信你会是个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而且在我的心里眼里,你本来就是个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
“小贵,你太宠我了,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罗艳芳既感动,又幸福的说。
刁小贵若有所思的、眼神有些呆滞的说:
“不会的。坏的变好了,好的更好了……可她会有啥事呢?”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急匆匆地走了的漂亮的女教师。
本就聪明的罗艳芳又怎能不明白丈夫的心意呢?她知道,若他惦记的事得不到去做,是会憋出病来的。自已虽然是做了流产清宫,可并无大碍,况且住在医院,医护人员川流不息,就算有点问题,处理起来很方便,因而说:
“小贵,按你的想法去做,我这里没事的。”
小贵双眼一亮,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妻子,这眼神里有疼爱,有感激,有些许的疑惑,怎么,妻子变得益加善解人意了。
“谢谢你,艳芳。”小贵真诚地说:“壮哥跟咱们认识,亦算是朋友,摆放一下没关系,可田老师与咱素昧平生,不把钱还了,当面致谢,我又怎能安心得了?……可是,我又放心你不下……”
罗艳芳再次被感动。她好高兴好幸福。高兴的是,丈夫已实打实地地步入了正常的人生轨道,有责任,守信用,懂感恩;幸福的是,丈夫在乎自己,心疼自己,心中实实在在的装着自己。
“去吧,我支持你!这里有医生,又有小梅作伴,你放心好啦……相信我,去吧。”他似乎有些疲倦,却努力的、“心有灵犀”的继续说:“小贵…这不像真实的你,也不象你一贯的风格。”
“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一贯的风格又是什么?”小贵一下来了兴头。
“真实的你当是阳光的、青春的、甚至于是豪放不羁的;一贯的风格嘛,是敢想敢说,敢说敢做……”
小贵嫣然一笑。
“是啊,人都在变。尤其今天事发突然,一下子这么多的事,我实在是阳光不起来,豪放不起来。”他突然又心事重重的说:“不知什么时候能解开爸妈的心结?”
罗艳芳一听,眉头又禁不住的锁了起来,心里又是千个一万个的后悔。……
小贵中等身材,给人以精瘦干练的感觉。四肢协调,五官得体,地道的一个漂亮女生的身材和脸型。但从他那对闪烁明亮的眼睛里,从那坚毅的嘴上,又凸现了足够的男性元素和特质,虽左脚略跛,可他一贯行走如风,神彩奕奕,不特别注意,你甭想发觉他脚上的这点瑕疵。只有当他情绪低落,或闲庭信步时,方能从他上身略失平衡上看出这点“遗憾”。
小贵安顿好妻子和小梅后,套上那件过膝的黑色风衣,便一付壮士不回头的样子,冲下楼梯,飞到停车场,一路上衣袂飘飘,长发飞舞,俨然一位独赴江湖的侠客。他拉开车顶上覆盖有积雪的红色较车的门,钻了进去,启动电门,出了停车场,朝东片区疾驰而去!他的速度,引来了路人惊诧的目光。“他是不是疯了?”在交警善意的警示下,他才放慢了速度。
根据小梅提供的情况,他判断田老师应该住在东片区。他找到了一个当老师的朋友一问,碰巧她认识田晓雅,且知其父是已退休的原监狱长,田晓雅每逢节假日都住到父母那里。小贵根据这条线索去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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