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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要去哪?

    流云书生也好,那个黑衣人也罢。

    不管哪一个都是武功高绝之辈。

    这两个人放手施为,以轻功赶路,寻常人想要追上去,着实是困难重重。

    更何况,苏陌这边还有甄小小这轻功完全撑不住场面的胖丫头……

    但是要说将这胖丫头留在浩然城,或者是其他的地方,又担心这大胖子万一再给饿死。

    索性就直接拽着走了。

    好在苏陌以神行百变赶路,同样是风驰电掣。

    甄小小虽然分量惊人,却偏偏苏陌膂力天下无双。

    故此,哪怕是一手拉着杨小云,一只手拽着甄小小,奔行起来也仍旧如同是黑夜之中的一道横线!

    由于前面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苏陌循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足足追到了天明时分,这才重新捕捉到了他们的痕迹。

    按图索骥,一直到东方破晓,这才看到了那黑衣人的行踪。

    至此,苏陌总算是彻底缀在了他们的身后。

    却也不敢过分靠近……

    黑衣人的身份,苏陌和杨小云虽然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杨易之。

    可越是如此,越是得小心。

    杨易之为了保守秘密,不惜和杨小云决裂。

    这会如果他们乐呵呵的冲出去相认,倘若那黑衣人真的是杨易之,说不定他会不顾之前谋划,直接撒腿就跑。

    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管是李斯云还是杨易之,在某一方面必然是有一个共识的。

    就是不能将苏陌卷入这件事情之中。

    只是先前李斯云不知道因为什么,对苏陌产生了一些误会,这才让苏陌押送这一趟镖。

    后来发现自己认错之后,甚至不惜自裁。

    杨易之在浩然书院演了好大旳一场戏。

    至此为止,苏陌才算是明白过来。

    从金玉锥开始,这件事情说不得就有杨易之的影子在其中。

    毕竟李斯云曾经提到过,金玉锥,鸳鸯谱,这两件东西是绑在一起的。

    光有金玉锥没有鸳鸯谱,就屁用没有。

    而金玉锥在天刀门的这件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

    所以,唯有打探到了鸳鸯谱的下落,方才有可能会对金玉锥下手。

    那么……鸳鸯谱的下落谁会知道?

    二十年前,苏天阳和杨易之就曾经护送鸳鸯谱到玉氏一族。

    在那之后,虽然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但是鸳鸯谱至此之后一直都在李斯云的手中保管。

    考虑到苏天阳,杨易之,李斯云之间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杨易之知道鸳鸯谱下落的可能,至少达到了九成。

    否则的话,李斯云不会在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直接将鸳鸯谱送给杨易之。

    在他看来,杨易之必然是极其值得信任,乃至于可以托付大事的。

    那这之中就产生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可能。

    鸳鸯谱的下落,说不定,正是杨易之透露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拿到鸳鸯谱,筹谋今夜一局。

    这一局,杨易之以浩然书院为根基,以悬壶亭在世弟子,紫阳门高人为棋子。

    设计了一根钓竿,再以鸳鸯谱为鱼饵。

    总算是将流云书生钓起。

    至此,杨易之捏住了这条鱼的尾巴。

    只是……苏陌总感觉这一局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有价值的诱饵,那凭借杨易之对于鸳鸯谱一类情况的了解。

    他完全可以捏造一个假的鸳鸯谱。

    以假乱真,从而抓住流云书生的尾巴。

    何至于将真正的鸳鸯谱给弄出来?

    此时此刻,他追着流云书生的踪迹,当真就是为了找到三绝门的所在吗?

    而此事之中,苏陌尚且有三处未曾弄清楚。

    第一点,二十年前这鸳鸯谱和玉氏一族,乃至于苏天阳和童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点,说不得其后马上就能有答案了。

    第二点却是徐若申之死。

    杨易之选择在浩然书院落脚的理由,是徐若申死在了东城,并且就在浩然书院地界之内。

    那这个人的死……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苏陌不太愿意相信,杨易之会为了这种事情,杀了一個值得信任的手下。

    这里面说不定还有另外的玄虚。

    第三点却是那吴道忧。

    所有人都知道,杨易之这一趟离开落霞城,前往东城的目的是为了吴道忧串联东城诸派。

    以此通过另外一种途径,打开落凤盟东扩的步伐。

    可是这浩然书院之中,为何没有见到吴道忧?

    此人又去了何处?

    虽然看上去似乎无关紧要,然而杨易之布局深远,绝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故此,苏陌总感觉,这一趟杨易之的目的,恐怕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

    ……

    ……

    事实证明,苏陌的疑惑是对的。

    因为流云书生并没有朝着所谓的‘本阵’出发,更没有将鸳鸯谱带到某一处,交给某个人。

    而是一路狂奔,顺势还将身上的装扮改换了一番。

    他解开了头上的书生方巾,顺势将长发往后一甩,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取出了一顶玉冠戴上,又插了一枚簪子固定。

    此后脱下了身上的书生袍,下面却是一套纹襟公子裳。

    随手将那书生袍扔到了雪丘之中,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玉佩悬在腰间。

    转眼之间就从一个书生,变成了一个侠客。

    一路狂奔,脚不沾地。

    那疑似杨易之之人内功高明至极,轻功方面更是有独到之处。

    一路奔行之中,流云书生休息打坐,他便也跟着休息打坐,流云书生起身赶路,他也起身赶路。

    然而打坐的时间短,赶路的时间多。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不眠不休。

    最后则是苏陌……

    这两个人都是老于江湖之辈,苏陌身边还带着杨小云跟甄小小。

    自然不敢过分靠近。

    江湖高手感官灵敏,倘若随意注视难免会引起警觉。

    苏陌一身内功早就已经登峰造极,倒也不用特别担心。

    然而杨小云和甄小小却还差了一点意思。

    索性就远远缀着……如此,足足走了三日。

    他自己倒是神完气足,不仅仅屁事没有,反而趁着一路狂奔的功夫,将体内的十二关金钟罩尽数融会贯通。

    内力霎时间越发绵长,可谓生生不息。

    更有金身不坏,水火不侵,百毒不惧等非凡特点!

    得益于此,这三天下来哪怕是不眠不休,也无损分毫。

    倒是杨小云跟甄小小,最初的时候真个是苦不堪言。

    苏陌索性一路奔行之间,一边以内力渡入两人的体内,带动内息流转。

    初时,两个人都觉得内息越发壮大。

    其后却趋于平缓,只是觉得有苏陌这内力在体内流转,倒是不觉得困饿。

    最后逐渐习以为常。

    苏陌则趁机提醒杨小云和甄小小,让她们借此机会运气。

    杨小云倒是担心此举可能会对苏陌产生巨大消耗,不过见苏陌果然是气完神足,也就放下心来。

    默然修行大上玄庭经,不知觉之间,竟是让自身内力一日千里。

    寻常之时,内功想要提升,便要打坐运功,按照自身所学内功,进行周天搬运。

    而具体到个人,却是各家有各法。

    每一家的行气路线皆有不同,造成的效果自然也不尽相同。

    天下武学繁杂,百花齐放,各擅胜场,这周天运行自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可不论如何,但凡行正道,搬运周天也必然是按部就班,绝难一蹴而就。

    这其中,如果有高手帮忙以内力推动周天运转速度,其效果自然远远超越自己修炼。

    可是……这种做法,着实是难以做到。

    主要原因便是,此事对于内功要求极高,须得内力深厚至极之人方才有可能按照此法施为。

    并且对于推波助澜之人,消耗极大,往往事倍功半不说,周天尚未运转几次,推波助澜之人的内力却已经耗尽。

    更有亏损根基的风险。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人自己修行。

    故此,纵然是父子师徒之间,也绝对没有施展如此手段的。

    也就是在传授内功之初,师傅可能会以内功引导,让徒弟在体内进行第一次周天搬运,记住行气路线。

    此后便是自己修行了。

    其次的关节所在,却是因为,旁人帮着引导周天,当即便可以尽观武学奥妙。

    彼此师出同门,姑且也就罢了。

    倘若是外人忽然之间施展这手段,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对方的居心了。

    毕竟如此一来,行气之法对对方而言,再无丝毫秘密可言。

    一方面是对是推波助澜之人的消耗极大,有可能损伤根基,另外一方面也是门户之见导致,以此练功之人几乎没有。

    可是这天底下,却偏偏出现了苏陌这样一个怪胎。

    一身内功深厚,简直不可思议。

    三天的时间一路狂奔不说,顺势帮着杨小云跟甄小小内功牵引,推波助澜,全然不觉有丝毫负累之处。

    杨小云固然是内功进境一日千里。

    甄小小却更是受益匪浅。

    而杨小云却是从不觉得自己对苏陌有什么值得隐瞒之处,大上玄庭经可让苏陌尽窥其貌。

    甄小小对此大概是全然没有在意,在她看来能够让她吃饱饭的苏陌,不管让她做什么的,都是可以的,更何况还是帮她运气,自然任凭苏陌看清她的行气之法。

    反倒是苏陌的内力探入这姑娘经脉之中之后才发现,这姑娘先前所言果然不虚。

    她所修行的武功,确实是极为奇特。

    她的内力之中,似乎有‘结’在运动,倘若说寻常人行气之时,体内搬运来去的是一条线,那她体内搬运的却如同一串珍珠项链。

    大大小小的‘结’,以真气作为牵引,在体内缓慢运转。

    不仅如此,苏陌还发现,这姑娘的窍穴之中更是蕴含了极为庞大的真气。

    只是这些真气储存其中,轻易不会动用。

    亦或者说,是这姑娘不知道该如何动用。

    只是一味储存。

    这倒是让苏陌怀疑,她之所以如此沉重,乃至于如此肥胖,说不得都是由此而来。

    倘若让她将这一身内力,彻底融会贯通,化为己用,必然会产生非同寻常的变化。

    故此,这几日过来之后,苏陌牵引她的内力,推波助澜,逐步推动她行气的速度,潜移默化的将窍穴之中的内力转化到经脉之中。

    遗憾的是,这法子虽然管用,但是效果极慢。

    想要彻底将她穴道之中的内力,尽数化归己有,绝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够成就的。

    这方面,却得依靠她自己慢慢来了。

    三大高手展开脚力,足足三日之间,横跨千余里路途。

    这一日,这流云书生总算是停了下来。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这同样也是一个黑衣人,坐在树杈之上,两条腿耷拉着,面巾掀开一半,露出了自己的嘴巴。

    正一枚一枚往嘴里扔炒花生。

    嚼的嘎巴嘎巴响,看上去极为香甜的模样。

    流云书生就站在树下这么默默的看着他,面色不动,只是眼角隐隐抽搐。

    树上那黑衣人,给看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伸出手来:

    “吃吗?”

    “……”

    流云书生深吸了口气:“天门主呢?”

    “藏起来候着呢,这地方对他来说毕竟非同寻常,故地重游也不全都是好事。”

    树上那黑衣人笑着说道:“所以这边就只能我来了,毕竟老地几乎是废了,五脏六腑碎了七个半,医堂那边正琢磨着是切开来研究研究那苏陌的拳劲,还是索性直接挖个坑埋了,也好落个体面……”

    五脏六腑哪来的七个半?

    流云书生眉头紧锁:“苏陌……此人的拳劲如此古怪?纵然是地门主的汲坤功也仍旧如此不堪?”

    “那能怪谁啊?”

    黑衣人翻身之间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还不忘一边从蒙面巾下面往嘴里塞花生,一边说道:

    “我都说了那苏陌不是好相与的,幽泉教如何?三大令主联手围攻,不弱于血海部之主。

    “结果怎么着?

    “被人家一剑顺了三条人命。

    “只此一剑,纵然是幽泉教主都得掂量掂量他的幽泉鬼体能不能挡住锋芒。

    “偏偏老地闲着无聊,跑去尝试人家的拳头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最后被打死也不冤枉。

    “你说他,好好地字门门主不好好干,拿了金玉锥也就拿了金玉锥了,偏偏还要对南宫羽下手。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整个天刀门对于金玉锥的事情,本来就不怎么上心,也就是童云这厮脑子不知道怎么犯了迷糊。

    “二十年前竟然受到了那苏天阳的蛊惑,以至于放下了大事……”

    “闭嘴!”

    流云书生着实不耐听这人字门门主喋喋不休,随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一卷鸳鸯谱,一甩手就扔了过去。

    “嘿。”

    人字门门主接过来之后,笑着说道:“总算是得手了,天老大机关算尽,折腾来折腾去的,最后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蛟龙水寨之内,弄巧成拙……哎呦,嘘嘘嘘,这话你可不能跟天老大说,他脾气不好,回头再揍我一顿。

    “不过要说,他也确实是失了手艺,鸳鸯谱没弄到手不说,痛人经也没有弄到手。

    “结果那红云和尚至此有了防范,这会正朝着魔教那边走呢。

    “等到了地头,魔教那边恐怕就此多事了。

    “这鸳鸯谱放在苏陌的手里,着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没想到到了杨易之的手里之后,反而轻轻松松就被你拿到了。

    “都说杨易之狗眼看人低,这话倒是不假。倘若我有一个闺女,喜欢苏陌的话,那我恨不能直接给绑了送到苏陌的床头上,让其成就好事。

    “这么好的女婿,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哎哎哎……你去哪?”

    正说的高兴呢,却见到流云书生转身就走:“天老大那边正等着你呢,你这就跑了,我回去怎么交差?”

    “交差?”

    流云书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天门主等的若是我的话,那你才是交不了差了。我从浩然书院一路至此,足足三日,浩然书院那边早就已经事发……虽然我也做了些手段,抹去行踪,但是你不会以为,浩然书院那些人就真的找不到我了吧?

    “如今诸事已备,正可以由天门主自行统筹。

    “这东荒我如今却是待不下去了……”

    “你难道要回总坛!?”

    人字门门主吃了一惊:“你知道总坛所在?”

    “……住口!”

    流云书生顿时勃然:“总坛二字你也敢宣之于口?”

    “这里又没人……”

    人字门门主撇了撇嘴:“说说而已,怕什么啊?我知道天老大应该知道总坛所在,难道你也知道?你这不会是打算回总坛躲清静了吧?”

    “……”

    流云书生脑门上青筋突突的:“你给我滚!!!”

    “……走就走,这么凶干嘛?”

    人字门门主撇了撇嘴,又忘嘴里塞了一颗花生:“告辞。”

    一句告辞落下,身形分光,却见幻影重重之下,那人转眼就没了踪迹。

    流云书生深吸了口气,转回头就要离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脚步就定在了当场。

    他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着一个黑衣人。

    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他:

    “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