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与平日一样,广生中药房老板郭明瑞拎着篮子,去两条街外买豆花。
买完豆花后,又特意绕到了玄水庵那条巷子买了一份油条,之后,郭明瑞不急不慌从玄水庵前走过。与往常一样,玄水庵的门虚掩着,不过,与昨天不同的是,门口挂着的“起名八折”的招牌被摘了下去。
郭明瑞见到此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更没有进到屋里,依旧不急不缓地从门前经过,离开巷子。
穿出小巷,走出很远后,郭明瑞快步回到广生大药房。他知道,周大海出事了。
这一回,周大海的谨慎真正起到了预警作用。
之前的预警确实像宁广胜说的那样,解除危险之后,将门口挂着的“起名八折”牌子拿掉。时间久了,周大海觉得这样还是不够稳妥。万一遇到个调皮捣蛋的,把牌子摘走,那就误导自己的同志了。
于是,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发生,周大海改变了之前的预警方式。
察觉到玄水庵周边有危险时,会挂出“起名八折”的牌子。危险解除之后,会拿掉“起名八折”牌子,挂上“手相七折”牌子,这样就不再有之前的顾虑了。
而摘掉“起名八折”而没有挂新牌子的话,那就说明周大海已经出事了。
宁广胜觉得自己很了解地下党的工作细节,向千叶勇树提出摘掉“起名八折”的牌子,实际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知道周大海已经出事后,回到广生大药房,郭明瑞便拎着一包中药,急匆匆赶到公共租界的广明中学。上海地下组织四个主要负责人,李春江已经牺牲,周大海现在生死未卜,只剩下自己和外联组组长薛玉梅。按照上海地下组织规定,周大海出事后,将由郭明瑞全面主持上海地下党工作。
时间紧急,责任艰巨。虽然郭明瑞坚信周大海是坚定的地下党员,不会向敌人屈服,不过按照地下组织原则,与周大海相关人员,要立即撤离,包括自己和薛玉梅。
薛玉梅公开身份是广明中学的国文老师,之前郭明瑞与她联系都通过死信箱联络,现在情况紧急,郭明瑞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见到郭明瑞来找自己,薛玉梅十分意外。她心里清楚,若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紧急的情况,郭明瑞不会亲自上门找自己的。
于是,薛玉梅跟着郭明瑞出了广明中学校门。
见四下无人,郭明瑞道:“薛组长,老周出事了。为了安全起见,你现在要立刻转移。”
“老周出事了?什么时候?”薛玉梅心头一惊道。
“早上我去玄水庵,‘起名八折’的牌子已经摘掉,‘手相七折’的牌子却没有挂出来。昨天下午我从那里经过,还见牌子在,这么看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出的事。”郭明瑞道。
听了郭明瑞的话,薛玉梅心头一惊,“老郭,梅花出事之后,老李和老周先后出了事,现在与上级组织又失去了联系,我们要是也转移了,那上海的地下工作怎么办啊?”
“薛组长,前途是光明的,困难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看来公共租界已经不安全了,你转移到市辖区,到那边,日本人就鞭长莫及了。”郭明瑞道。
“可是,到了市辖区,就到了军统的眼皮底下,那样的话,一样不安全啊。”
“薛组长,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军统把大多力量放在了对付日特上,虽然还没有完全放松对我们的抓捕,但力度已经小了很多,在民族大义上,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这个时候,保全自己更重要。”郭明瑞道。
听了郭明瑞的话,薛丽梅点了点头,“好,现在老周不在了,你是上海地下党最高负责人,我听你的。我现在就转移到市辖区我的表妹家,她家的联系方式,你是知道的。”
“那就马上撤离,越快越好。”
“老周,我撤离了,你怎么办?广生中药房现在也不安全了。”薛丽梅道。
“公共租界是上海地下党的大本营,我不能离开的。我去二号联络点,先观察几天后再做决定。”
“那好,老周,你在敌人的心脏一定要万事小心。我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回学校请完假后,马上撤离。”
“薛组长,多保重!”郭瑞明道。
……
通知完了薛丽梅,郭瑞明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坚信,周大海是名坚定的革命战士,敌人的严刑是不会摧毁他的意志的。可是地下工作的纪律就是杜绝一切危险的可能。用最短时间切断周大海与其他同志的联系,是他现在最需要做的。
不是不信任自己同志,而是要防止意外的发生。
现在最难通知到的,就是周大海单线联络的同志。这些人的联络方式只有周大海一个人知道,郭明瑞着急也没有用。
梅花、李春江、周大海先后出事,郭明瑞身上的担子一下重了起来。没有电台,与上级组织也失去了联系。现在能帮自己的只有那个为自己提供情报的人了。
郭明瑞一直在想,如果这个为自己提供情报的人有电台,是否可以让他协助自己,通过他的电台与上级组织联系。
可细思量,还是不妥。
虽然魏家强从梅花那里得到答复,这个人的情报可以采信,不过,上级组织的电台波段是绝密,再没有确定这个人身份之前,是不能跟他透露的。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希冀于这个传递情报的人为上海地下组织搞到一部电台,与上级组织尽快联络。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周大海出事的消息马上告知给这个人,让这个人也有准备。”郭明瑞心中暗道。
……
保安四团,沈千舟办公室。
于春晓进到办公室,将一份信递给了沈千舟,“团长,韩科长从公共租界死信箱里带回了一封信。”
沈千舟接过信件,见信封上画着一朵梅花,知道是上海地下党交给自己的信。
抽出里面的信纸,信上的内容使用数字写的。于是,沈千舟拿起书架上的密码本,一个字一个字破译起来。
十多分钟后,密信破译完成。
上面的内容映入沈千舟眼中,“上海地下党主要负责人昨晚在公共租界失踪,望得到相关情报,以便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