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台阶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伟岸的大汉，他神色高傲，胸前垂着的长须宛如美人齐腰的黑发。也许是太过生气，以至于整张脸看着通红。他身前摆着两袋子绿豆，一袋已然歪斜，一袋索性倾倒，豆子滚得遍地都是，有甚者更是跑到了路的另一边。
方升不用问都知道是谁释放的它们。他自知理亏，蹲下身子双手去捧散落在地的绿豆放入口袋，一个劲的说着抱歉。那大汉面色仍是通红一片，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方升。
“这位大哥，你别生气。这事是我的错，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方升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
大汉面色无改，缓缓起身。他捡起地上的空袋掸了掸土，又把另外半袋绿豆的口子扎紧，瞥了一眼还蹲在地上捡着绿豆的方升冷淡的说到“你这捧豆，土沙具下，叫我还如何售卖他人？你走吧。”扛着残存的半袋绿豆转身便走。
方升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如蒙大赦却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舍了捧在手里的豆子几步追了上去“大哥，你那袋绿豆多少钱？我赔你。”大汉不冷不热的吐出两字“不必。”脚下不做停留。方升想了想，转而说道“那你手上剩的这半袋卖我吧。”大汉闻言身形一顿，面色冷冷，目光如实质的利剑，喝道“不卖！”留下方升在原地一脸茫然“什么毛病？”
“哐，哐哐！”锣声乱颤。集市一处相较宽阔的地带眨眼围满了一圈人。“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神剑现世！只等有缘人啊！”敲锣的人高声吆喝着。
方升凭借着健壮的体魄挤到了人群的第一排。四个壮汉看似很费力的抬出一块半人来高的石块放在了场地的正中央。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剑深深的扎在石头之上，几乎全部的剑身都没入其之中。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了起来。
敲锣人见聚拢的人甚多，很是满意，放下铜锣开始大声对众人绘声绘色地说起了故事“我们哥几个是附近山里的猎户，最近运气不好，野兔也难得见到，我们哥几个一商量便又约了些人往深山里去，想抓些大个的。说来也巧，有一天我们在山间突然听得一阵虎啸，我们哥几个自幼习武，又仗着人多。便想着去替乡亲们除了这一害！顺便也能养家糊口。”说到这他顿了顿。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声喝彩道“好样的！”又鼓起掌来，围观的人群里掌声起初三三两两，转眼山呼海啸。敲锣人面带笑意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说来惭愧，我们寻着虎声追去，没有遇见老虎，却发现了这口插在石头上的神剑！”
此时又有人搭茬“什么宝剑！我看就是把破剑！”引得众人哄然大笑。敲锣人笑了笑，招了招手“这位兄弟，你来！请你上前试试，瞧瞧拔不拔得出来？若是拔得出来剑就归你了！”搭茬这人一撸胳膊“试试就试试。”只瞧他咬牙一阵折腾，那石中剑愣是纹丝不动。众人啧啧称奇。
敲锣人问道“服不服？”搭茬之人臊眉耷眼“服！服！服！”转身又回到了人群当中。敲锣人大笑，众人的笑声却隐晦了不少。他接着向众人说到“我们当时都试过了！谁也拔不出来！只能连带着石头搬了回来，回来后我们遍请高人！可惜无人能识！直到前日遇到个老神仙才跟我们说明白。白起！你们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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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一脸茫然。“那可是当年秦国的战神！杀人无数！这是他的佩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厉害？因为这把剑上有剑神庇佑！老神仙还说了！剑神会保佑他的有缘人！对铜钱许愿，丢中剑身者，心想事成！每人最多扔五次，能不能中都是天意，多投无效，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啊！”
敲锣人话音刚落，之前搭茬那人率先掏出铜钱抛了出去。准头不佳砸到了石头之上，发出一声脆响。又有几个大汉掏出铜钱尝试，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进来，不多时铜钱散了一地。敲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铜钱飞舞，同时也关注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方升也有些跃跃欲试，但他压根就不想用铜钱试试运气，他的眼里是那把石中剑！抬腿就要往场中间去。这时有人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回头看去，是个佝偻的老头。
方升还没开口，敲锣人走了过来笑盈盈的看着老头道“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吗？”老头欲言又止“没事没事，刚我不小心碍着他了！”方升闻言信以为真道了声没关系。敲锣人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他转头看着方升道“小哥，怎么不试试？”方升自信的说到“我没兴趣，但我想试试那把剑！”
敲锣人夸道“好好好，英雄出少年！我瞧小哥器宇轩昂是该试试。”方升笑了笑，有点开心，就要上手。“且慢”敲锣之人一手横在了方升的身前。方升疑惑的看着他。
敲锣人正色说到“小哥，有些话我要说在前面！这剑拔出来可就不能再插回去了！你可要想好了！”方升不以为然“我知道，拔出来就归我了嘛，我还插回去干什么？”
“那便好，那就请你先给我九百九十九文。”敲锣人手一摊，一副接钱的架势。方升惊道“你抢呢？你知道饼多少钱一个么?你也没说拔剑要钱啊！先前你叫那人拔剑怎么不说还要收钱？你们自己拔剑的时候给钱了么？”敲锣人颇有深意的笑道“小哥，瞧你说的，这光天化日的我怎么能抢呢。拔剑不收钱，钱也不是我要的。这钱啊，我们是给老神仙去为这把剑做法的。老神仙说了，这剑杀气太重，若是有人能将它从石头中拔出来，定要先做法化解剑神的戾气。不然伤人伤己！刚那人你也看到了，你再瞧瞧我们。这都是凡夫俗子，定不是有缘人。小哥你就不一样了，相貌堂堂，气势不凡的，一个说不好就拔出来了呢？拔不出，都好说。要是拔出来了呢？没钱做法事，好事也变坏事。你说是不是？你有钱呢，拔不出我原封不动的还你。你没钱呀，拔出来了我们又上哪给你凑去？所以才跟你先说明白。”
方升只是想试试那把剑是不是真的很难拔。怕是陷在石头里年头久了，这些人自己力气不够吧，并不信敲锣人说的老神仙那一套。但被敲锣人捧着鼓吹几句，心里觉得很受用“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也就想试试，你放心，拔不出的。万一拔出来了，有什么事我也自己担子，我不怕。我自己去找老神仙说，这总可以了吧！”说着，便想绕过敲锣人混过去。敲锣人喝道“那可不成！到时候剑神怪罪起来，降下祸端，岂不是要我们大伙陪你一起受过？不行不行！”态度坚决。方升心有不甘，还向往前挤，敲锣人嚷道“怎么，你小子还想来硬的不成？这么多人看着，没王法了么！”也不知道是谁扔的铜钱砸到了方升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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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升冷哼一声，不试也罢，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起初只是觉得有趣，想玩玩，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些道道。虽说有钱，但在他看来，拔这么一把破剑还不是手到擒来？花近千文买了一把屁用没有的破剑，是不是傻?意兴阑珊准备离开。
敲锣人阴阳怪气的对同伴说到“没钱学人家充什么好汉，瞧把他能得！他以为就他拔得出！”声音不大，也足够让方升听得明白。几人哈哈大笑。
方升气不打一处来，掏出一块碎银丢到了地上嘲讽道“够不够？”“够够够够够！”敲锣人像个结巴，赶忙弯下身子拾起银子装进怀里笑道“你放心，要是拔不出我保证退给你！我先给你收着！”转而朝众人说到“大家都住手，别扔了，别扔了！这位少侠要拔剑了！你们几个，还不把地上收拾收拾，给少侠腾个地？”几个同伙利索的把地上的铜钱一扫而空。
方升轻轻一跃，便稳稳的站在石头上。敲锣人带头叫好。只见他双腿微屈，双手握着剑柄深，不屑的瞥了一眼敲锣人，心道“你小爷今天让你开开眼！”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其气势断石分金。
“呀啊——！呀？”石中锈剑应声而出，十分顺滑。以至于方升发力过猛整个人站不稳向后栽倒，摔在了地上。“哎呀，哎呀。”他一手倒握着剑柄，一手抚摸着后背。敲锣人带头振臂高呼“剑神！剑神！剑神！”
方升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这时大伙众星揽月的将他围在中间。他有些飘飘然，不自觉的也举起破剑跟随众人的节奏挥动着臂膀。喊着喊着，敲锣人一伙消失了，喊着喊着，众人觉得无趣了，喊着喊着，只剩了方升自己。一人，一剑，一石。
“这剑……”方升这会脑子里有点乱。忽然肩头被人轻轻拍了拍。他偏头望去，这不是刚才的那个老头？“老人家，您？”
老头神色有些复杂，终是叹了口气道“吃一堑长一智吧！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方升有点似懂非懂“这……”这孩子，怎么光看着机灵。老头也是纳闷，不禁又提醒道“这么跟你说吧，别说白起的剑。秦皇的剑，高祖的剑，我都不知道看见过多少，但上赶着……唉，反正像你这样的还真的不多。”
方升恍然大悟，气得直跺脚“老人家，您知道怎不早说。”老头乐了“我说了呀，当时拉你不是没拉住么？”方升的脸微微一红“您可以明说嘛！”老头摇着头“不可，不可。孩子你记着，断人财路，人家会断你生路的！路还长你自己上点心吧！多说无益，也是我多嘴，呵呵。好了，老头我也该走了。”
方升目送着老头蹒跚离去，他突然好奇的问了一句“您为何要教我这些？”老头停下缓慢的脚步，抬头凝视着天空，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往事。
老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得原本就挺不直的腰弯得更加厉害，他回头笑不成声“可能是看到你让我想起了年轻的自己吧！”老头又笑了一阵“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被这一招骗过！只是，只是……哈哈哈哈哈哈，我没你这么有钱！”
方升的头顶飞过几只乌鸦“傻瓜，傻瓜，傻瓜……”
锈剑被气急败坏的摔在了地上，断为两节。方升再也忍耐不住，爆了句粗口“么的！这还是个上了岁数的套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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