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算命?!”胖大娘当真惊呆了,一双细小的眼睛陷在‘肥’白如满月的银盘脸上,努力想要往外睁,好像担心自己没有看清楚荣慧卿整个人。
荣慧卿从兜里掏出三片龟甲,往两人中间隔着的小方桌中轻轻一抛,然后拾起来,又抛了一次,便笑着问胖大娘,“大娘想问什么?”
那三片龟甲看上去油黑发亮,不知道被多少代人摩索过,状似出土文物,很有年头的样子。
胖大娘却是浑身一凛。她的眼神锐利,已经看出来那龟甲外层有一层血‘色’氤氤,流‘露’出浩然正大的先天之气,能压一切邪祟,是龟甲自身的防护罩,而且那血‘色’红的刺目,不知经历过多少血光瘁炼,才有这样深厚的底蕴。
荣慧卿看上去是个没有修为的人界小姑娘,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样的宝贝要是让有大灵通的人士看见了,就是惹祸的根源了。
百万家财放到一个顽童手里,也难怪路人会起不轨之心。
胖大娘轻轻叹口气,伸出手去,在三片龟甲上摩索来去。龟甲上的血‘色’护层开始翻滚融合。胖大娘脸‘色’渐渐发白,却还是忍着全身针刺一般的剧痛,将龟甲上的血‘色’护层都炼入龟甲内层。这样一来,除非是化神期修士,一般人都看不出这龟甲的奇异之处。
而化神期修士,在整个东大陆,一个巴掌数的过来。而且都是隐居在大楚国以外的世外高人,又绝对不会对这个小小的龟甲起心思了。
说到底,这三片龟甲虽好,但是对化神期修士来说,还是形同‘鸡’肋。
胖大娘在龟甲上摩索半日,才缩回手,对荣慧卿笑道:“善易者不卜。姑娘既然通易术,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易术行的是正道,拿去给人占卜却是入了旁‘门’末道。实在是得不偿失呢。是吧,姑娘?”
荣慧卿愕然。这些话,以前都是听她爷爷荣老爷子说过的,如今却从这样一个‘肥’‘肥’胖胖,一天到晚喜欢唠唠叨叨的市井‘妇’人那里听到,着实有些诡异。
胖大娘掩袖笑道:“我那口子以前就会两招。喜欢没事就出去摆个摊,算个卦什么的。”
荣慧卿讪讪地把龟甲收了起来。她说出去摆摊算命,其实就是个幌子,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怎样了,才是真的。
‘花’栗鼠小‘花’站在两人中间的小方桌上,抱着一颗松子啃的吭哧吭哧。吃得很欢快。
胖大娘笑着站起来,“天不早了。我们该做午饭了。你想吃什么,大娘给你做。”
胖大娘做饭的手艺不错,荣慧卿很爱吃,忙站起来道:“那我给大娘打下手。”
胖大娘没有拒绝,带着她出了‘门’,往厨房那边过去。
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锣鼓声。就听见一个鸭公嗓子的人尖声叫道:“听好了!都听好了!——上面有令,有人走失。告示发到咱们葫芦街了,大家要是见到,就赶紧上报,不要让外面那些人派些探子进来,整的‘鸡’犬不宁,大家都过不好日子。”
荣慧卿心里一紧,飞快地睃了胖大娘一眼。
胖大娘捏了捏荣慧卿的手,笑嘻嘻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
荣慧卿心神不宁地进了屋,连忙又拿出些土黄‘色’的粉末,将自己的小脸抹得黄黄的。幸亏头发还是梳着两条辫子,额头还是搭着厚厚的刘海。
胖大娘出了屋‘门’,看见街坊邻居都围在他们家的院墙边上,看着墙上贴的一张告示议论纷纷。
胖大娘眉头一皱,掐住上下一般粗的桶腰骂道:“那个不要脸的又把这东西贴在我家墙上?怎么不贴你自己墙上?怎么不贴你自己家房‘门’口当‘门’神?!——呸!柿子专拣软的捏是不是?乌老三!乌老三在哪里?给我把这个专跟我作对的小子叫出来!”
围观的街坊邻居哄堂大笑,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让胖大娘走过来。
胖大娘看见墙上贴的画像正是荣慧卿的模样,心里也是一惊,伸手出去就将那画像揭了下来,啧啧有声道:“这小姑娘可怜见的,犯了什么事?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年头,上头没人就是被人到处踩啊。”
旁边的邻居胡二姑扭着腰笑道:“卯大娘向来怜贫惜弱,自然是看不惯那些人的作为了。”说着,轻轻拍了拍胖大娘的肩膀,在她耳边道:“放心,我们不会把你家多了个小姑娘的事说出去的。”
胖大娘夫家姓卯,街坊都叫她一声“卯大娘”。
荣慧卿在胖大娘这里住了一阵子养伤。胖大娘人缘好,多有街坊邻居过来探望的,大多数人都认得荣慧卿。
不过对着那张荣慧卿的画像,所有的人似乎又得了睁眼瞎,一口一个“没见过”、“不认识”,早就将从外头进来送信的人给哄走了。
“得了吧你,我也不会把你家动不动就多几个美少年的事说出去的。等你们家胡头儿回来,我让我家老头子请他喝酒。”胖大娘笑嘻嘻地回敬道。
他们不仅是邻居,也是多年来肝胆相照,共同战斗的战友,平日里‘插’科打诨也是经常有的。
胡二姑笑得肩膀直抖,“卯大娘真会说笑。我还看上了你们家的小子呢,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胖大娘大笑,“若是你看上了我家小子,可是我家小子的福气。你那身细皮嫩‘肉’可是大补得很呢!”
胡二姑啐了胖大娘一口,扭着腰回自己家去了。
周围的街坊邻居也四散了,只剩下刚才贴告示的乌老三从旁边蹭了过来,低声对胖大娘道:“那些人在找你家的那个小姑娘,你要小心些。”
胖大娘点点头,“我知道了。这里的人不去告密,她就是安全的。”
乌老三森然道:“我可以担保,这里住的所有人,都不会去做这种事。”顿了顿,又道:“以前做过这种事的,都已经被我们赶走了。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金子。”
胖大娘噗哧一声笑了,挥着手道:“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对金光闪闪的东西就是感兴趣。”
乌老三收了怒容,呵呵笑道:“那小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还能逃得过您老的双眼?您老说她是好人,就一定是好人。我们虽然是妖,可是比外面那些人还要正派些,绝对不做那种没良心的事。”
胖大娘体丰怯热,虽才阳‘春’三月,还是走两步就觉得热,一边拿帕子扇着风,一边对乌老三悄悄问道:“这告示上说,这小姑娘是魔界余孽,你看是真还是假?”
乌老三伸手捻着自己颌下的三缕半长的‘花’白胡子,往胖大娘家的院子看了一眼,不屑地摇摇头,“人界那些人指鹿为马也不是第一次了,活生生指着自己的同族人非说是魔界妖人,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那些人也真够狠心的。要拿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炼丹,也不怕折寿。还成仙呢,我看他们都入了魔还差不多。”胖大娘也跟着唾弃两声,就跟乌老三告辞而去。
荣慧卿背了小包袱,惴惴不安地站在胖大娘家的正房‘门’口,看着胖大娘摇摇晃晃地走上来。
“大娘,我是不是跟您添麻烦了?”荣慧卿很是不安。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像一颗灾星,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
这条葫芦街上街坊邻居平日里对荣慧卿非常和善,邻里之间关系也极和睦。荣慧卿虽然知道这里的人都有些怪怪的,可他们是善意还是恶意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虽然人界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她的一切灾难,却是她的同族人带给她的,反而是这些不一定跟她“同族”的人们救了她,现在还要庇护她。
胖大娘瞪了眼,不由分说地将荣慧卿拉入屋里,按着她坐下,“别说那些麻不麻烦的,你在这里给我好好住着,绝对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荣慧卿苦笑,手里紧紧地抓着绑包袱的绳子,“那就是有人在找我了。大娘,我……”
胖大娘挥手止住了她的话,“你一个小姑娘,哪里知道人心险恶?——你就在这里住下,住个三年五载,外面那些人就自然散了,不要想七想八的。”
……
这一次之后,荣慧卿就天天闭‘门’不出,天天在家里琢磨自己的三块龟甲,又在胖大娘的院子里布阵法练手。
葫芦街的保正乌老三得知荣慧卿居然会布阵法,惊为天人,忙过来一天三次的请教,想让她帮助修复葫芦街的阵法。
荣慧卿这才知道,这葫芦街原是隐藏在永璋城里的一个城中之城,万年之前被仙人设下结界和阵法,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个地方,也只有用极特殊的法子才能进到这个地方。
如今过去这么多年,葫芦街跟外面世界也发生过不少冲突,那护住葫芦街的结界和阵法被逐渐磨损,已经有了渐渐消散的迹像。
荣慧卿正好想为葫芦街的街坊邻居做点事,便慨然应诺,浑然不顾自己正被人追杀,全身心投入帮葫芦街重新修复阵法的工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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