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悬停的十二位玄武剑派武道大宗师，在这巍峨气运面前犹如几只蚍蜉，他们的身形摇摇欲坠，脸上表情扭曲至极。
本以为今天来这一趟只需要几剑便可，谁成想闹得天下皆知。
玄字辈大师兄咬牙道：“结阵。”
身后的师弟们有条不紊的飞向了五个方向，与大师兄与二师兄围在正中央，每个方位各二人。
“甲乙起青龙。”
“丙丁起朱雀。”
“戊日起勾陈。”
“己日起媵蛇。”
“庚辛起白虎。”
“壬癸起玄武。”
“起六神卦诀，阵起！”
十二人上方星辰闪烁，
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
中央巨蟒与麒麟。
星辰连线，绘六神兽图，照射而下。
玄武剑派的这起六神卦诀阵图，是五岳剑派在这剑道气运衰退的三十载春秋中，结合道家中的梅花易数所创而出，除却中岳嵩山同时掌握着其中“媵蛇”与“勾陈”的两座本命星辰，其他四岳各掌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其一。
起六神卦诀阵图曾被评价为“六神归位，可屠仙人”的绝世杀阵，而这也是为什么五岳剑派糜烂不堪但仍旧可以以当时第一大派的身份继续伫立在神化大地正中央的原因。
但起六神卦诀阵图也并不是没有缺点，这杀阵虽强，但必须六阵同起，六阵中杀阵刻纹连绵缠绕，首尾相接，形成了一个闭环，若是缺了哪一阵，那这不完整的阵图则会瞬间散尽其中灵气。
这十二位玄武剑派最强的十二人，极为默契的结阵成阵，尤以北方玄武星辰最为闪烁。
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无缺的银盘，而这轮银盘被两方神异奇兽夹在中间，随时都可能会碎裂一般。
白泉御剑飞到了百丈之外。
这两边都是可屠戮神仙的恐怖气息，白泉仅仅是被世人奉为“谪仙”，又不是真正的神仙，自然不会做那打肿脸充胖子的愚蠢行径。
“动手。”玄字辈大师兄咬牙道。
六座方阵齐齐掐诀。
青龙与朱雀破阵而出，向着君子剑山上的那一龙一凰疾驰而去。
剑山上二十人齐舞剑一孤寒式，向前踏步，一剑刺出。
天空中飞舞盘旋的异兽将周身的鸿蒙之气自行灌入这二十柄剑的剑招之中。
平时一剑只能杀死一头野猪但却从未饮过一丝人血的许姓兄弟，此时的一剑仿佛要把这天穹都要斩断。
咆哮而来的两座星辰所化的神灵，一瞬间就被炸成漫天光雨，惹得起六神卦诀阵图中的四人如遭重击，口吐鲜血。
但他们仍然强提一口气，继续维持着大阵。
大师兄脸上扭曲的更厉害了，他继续说道：“再去。”
白虎与媵蛇冲出。
君子剑山齐舞剑二凌霜式。
白虎与媵蛇同样炸开。
“这五岳剑派的神阵不过如此啊。”许七大笑道。
站在许七身边的许立先摇了摇头，“并不是起六神卦诀阵图不强，而是我们身后的气运过于宏大，他们再强，也是向天地借势，而我们现在所驾驭的，则是天地真意之本身。”
“凡人如何可与天地相争？”
阵中的几位玄字辈师弟又是吐出一口鲜血，这起六神卦诀阵图摇摇欲坠。
大师兄睚眦欲裂，双眼通红，仿佛魔障一般，他向天大吼道：“凭什么这等逆徒可得天地青眼相加？凭什么？”
他突然手中的长剑丢掉，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似在逐渐发狂。
大师兄嘴里不断重复着什么。
阵中的师弟们不明所以，他们连忙呼唤道：“师兄，若是再这样下去，起六神卦诀阵图就要散去了！”
这大师兄仿佛听不到一般，仍旧不断的重复着同样令人听不太清的话语。
下一刻，大师兄突然抬起了头，披头散发，而后阴恻恻的笑起了来，诡异的看着周围的师弟们。
十一位师弟不解，但下一刻，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一直敬重的大师兄，竟然从身体内刺出十一条鲜血淋漓的触手，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玄字辈十一人的身体迅速干枯了下去，带着疑惑的眼神，逐渐化为尘土，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间。
这十一条触手仿佛心满意足一般，在大师兄体外摆来摆去。
此时的大师兄双眼通红，连黑色的瞳仁都已经消失不见，眼眸中一片血色，有两行血泪从中缓慢滑落，而他双手的指甲慢慢伸长，直到足足有两个手掌的长度后，才停了下来，他嘴中的牙齿变成了一副獠牙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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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天地间的道韵了，嗯？怎么感觉不到天道规则？凡间的道则也不完整，还有界壁？”这位“大师兄”用着一种尖锐的声音说道，这刺耳的声音让小十八和小眉都捂住了耳朵，不愿去听。
白泉见状，御剑飞到了大师兄身前五十丈，朗声问道：“阁下何人？”
白泉刚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小辈，问长辈话前，至少也要自报家门吧。”
这名已然化为半鬼半人的大师兄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太白剑瞬间爆发出一股凛冽气势，将这位大师兄逼退十几步。
“啧，现在乘云第四境的后辈小生都能伤到老夫了？看来现在天地间的规则被削弱了不少啊，嗯？一，二....七，八，还是有的，但是这盘古神化明显不如以前了。”
大师兄自言自语道，他念道完，抬起了头，看着白泉：“小子，老夫问你，姬临，还活着吗？”
白泉心中大骇，君子剑山上的几位较为年长的大兄震惊的无以复加。
小十八不解，他看向大哥的方向，问道：“姬临是什么人啊？”
许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许立先看着他们被吓傻的表情，强行提了一口气，镇定回应道：“姬临是三千年之前周朝的第一位王，周武王姬临。”
小十八傻了，他断断续续的问道：“那.....那天上这位....老大爷是什么人？”
许立先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但看样子，大概是同一时期的人吧。”
“回老先生，周武王三千年前就已仙逝。”白泉对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大师兄恭敬回应道。
这位大师兄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已经干裂的嘴唇，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好一个周武王，可惜老夫韦求笑没能亲手宰了他。”
白泉站在太白剑上，看着这位自称是“韦求笑”的鬼面男人。
三千年前为了阻止姬临进军商朝王都，而让城中百姓手持农具前去战场的商朝国师，被称为“诡面笑臣”的刽子手，韦求笑。
那一次的百姓赴沙场，甚至连怀着娃娃的妇人也被送了上去，一开始百姓们是不同意的，直到这位“诡面笑臣”当着人们的面，用青铜刀将几名怀子妇孺的腹部一一剖开，把已有人型的的小娃娃从中扯了出来，人们见到如此血腥手段后，才不得已而屈服。
而正是这种做法，反而加快商朝的灭亡。
当时姬临覆灭商朝后，身边的两位仙人追杀韦求笑道南方的一片巨峰之上，随后被砍头，带回了姬临面前。
姬临将韦求笑的头颅悬在城头，让商朝已然寒心的百姓们发自肺腑的将姬临奉为新王。
而姬临不知道的事，韦求笑并没有真正的死去。
“若不是当时老夫碰到了那个人，或许老夫还不能活的这么久呢，肉身虽然差了点，但至少比没有好，以后再换。”韦求笑尖锐的声音惹得众人耳朵生疼，但他自己却似乎很享受这种声音的样子。
韦求笑看了看君子剑山上的众人，“这小子本身是想杀你们的，对吧，那老夫就帮他了却一桩心愿吧。”
君子剑山如临大敌。
韦求笑摇了摇头：“这种浩然正气老夫一直都不喜欢，看着就难受。”
与强者战，必要抢占先机。
许立先刚要出剑，就听一道声音在耳边不远处响起：“老夫还是不喜欢何人正面交锋，君子无及，小人乃众，众不可敌矣，世人总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君子才是虚伪至极的恶心做派。”
许立先扭头看去，只见小眉和许十七身边空空如也。
他们转头看向天上。
小十八被三根腥长的指甲贯穿了腹部，被韦求笑举在半空中。
“杀个小孩可比杀个老油条来的简单的多，老家伙，不如你自刎吧，你死了，这些孩子我都放了，反正这剑道和鸣也撑不了太长时间，这些孩子们也都成不了什么气候，怎么样，这笔交易如何？”韦求笑桀桀的笑着，还时不时的挥动着被自己指甲贯穿的稚童。
许立先双手颤抖，右侧握剑的手先是紧了紧，又松了松，手心中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汗水。
许姓兄弟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咬牙切齿的骂着：“老杂种。”
韦求笑眯了眯眼，将指甲一点一点再向小十八体内戳了戳，惹得小十八嚎啕大叫。
许立先叹了口气，向着天上那道阴森身影问道：“韦老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老头！”
“许老头！”
许姓兄弟大声喊道：“不可！”
许立先和蔼的笑了笑，他伸出手，勉强够着，摸了摸许七的头。
“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用我的命，来换小十八，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小眉用上牙咬着嘴唇，哆哆嗦嗦，她想说话，但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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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许立先，又看了看天上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小十八，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无力。
许立先走了过来，又摸了摸小眉的头，“小眉，不怕，小十八很快就没事了。”
许小眉一把抱住了许立先，许立先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天上的韦求笑本来还在笑吟吟的看着这出感人肺腑的情深好戏，但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幻，他开口打断了下面的十几个人：“再给你们十个呼吸的时间，若是还没见到你的人头落地，这小子可就真的要没命了。”
韦求笑感应着方圆百里内的气息，有一道和那叫白泉同样境界的气息，在急速接近，此时的他，已然不再巅峰状态，若同时对上两位同境之人，怕是又要丢命。
“好，我现在就做，还请韦老先生不要再伤害那孩子。”
许立先将钧越举起，横在项上。
“老友，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取我的性命吧，对不住了。”
钧越剑颤鸣，如人泣涕。
“跟着我默念，夫起动静，亦以我之中静而观其动者。”
“又若我坐，则事应之迟；我行而事应之速；我立而半迟半疑，此皆动静之理也。”
即将昏厥的小十八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小十八靠着最后的意志，在心中默念。
韦求笑皱眉，他发现被自己刺穿的小孩的心脉被道纹护住了，而腹部流出血液的速度放缓下来。
小十八念完这两句话，就彻底昏厥了过去。
韦求笑皱眉，将小十八向着那磨磨蹭蹭的老头扔了过去，随后露出了一副狠毒的表情，他张口一吐，一道凝实的血箭飞速向着小十八飞去，做完此事后也不敢继续迟疑，转身就要遁走。
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周遭被从天而降的海水裹在了中央，他尝试强行遁走，最后落得自己干枯的身上满是血痕。
许立先看着这莫名其妙被甩过来的小十八心中一喜，但随后又是脸色一僵，小十八身后的那道血箭，自己断然挡不下来。
血色箭矢扭曲着周身的空气，连本身并无实质的道则也被迫化形而出，形成一种种令人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与天地共鸣，带着骇人威压，向着君子剑山压来。
血色箭矢上面枯寂与血腥的气息，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君子剑山较小的弟弟们，看着这一支看似普普通通的箭矢，腿隐隐的有些颤抖，他们持剑杵地，尽量不让自己瘫坐下去。
与道相成，是为蜕凡入仙。
这是临近仙道的一击，怎么挡？没法挡！
但即便是挡不住，也要去挡。
可是他们怎么出剑？他们利用身后占尽世间六成的剑道气运，自然可以挡下，但中间还夹着小十八啊！
所有人一瞬间的思考，都赶不上那破空而来的恐怖箭矢，看着速度，怕是小十八还没落在他们的手上，就要被那仙道箭矢摧毁满身生机。
在众人都犹豫不决之时，许立先向着地面一跺脚，向着小十八冲去。
“钧越，陪老夫再走一程。”
许立先在空中单手抱住小十八，顺势转身，扔向了许一，而自己则再借势转身，剑指破空而来的血色箭矢。
“盖先生，对不住了。”
许立先阖目默念。
“天下剑意，尽入吾身。”
天上盘旋的虚幻异兽仿佛听到了什么号召，兽吼鸟鸣在天空上戛然而止，随后一起冲进了许立先的身体之中。
眨眼之间，君子剑上上方一片寂静，空空如也。
许立先紧紧握着手上的钧越，随着剑道气运慢慢注入体内，他的身体开始寸寸龟裂，褶皱皮肤碎裂开的缝隙中，隐隐有光华流动。
钧越上的光芒愈发旺盛，再一次将这片夜空化为白昼！
“生与义若是不可得兼，便舍生取义！”
许立先骤然睁眼大喝道。
剑尖碰撞箭尖。
方圆三百丈瞬间形成一片耀眼炸耳的虚空光幕，刺眼无比，穿云裂石，没有人看得清，也没有人听得清。
君子剑山上十九道身影齐齐伸出手，向着那篇光幕奔去，他们大喊着着什么，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十九人在这片光幕中，似乎看到一张慈祥老人的脸庞，带着些许宠溺和自责，缓缓回头，轻轻开口。
“我这人不会取名字，只会勉强的算算兜里的几颗铜板，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了这二十剑招，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好，以后，你们就用这些当做自己的名字吧，总比那随口编出来的好听一些。”
“许大，帮我照顾好这些臭小子们。”
光幕刹那消散。
钧越剑啷当落地。
只见其剑，不见其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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