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镇以中间的青玉台为中心,划出一大片空荡广场,被称为四方街,四方街之上没有任何店铺或者院落人家,而以此为中心,向外延伸出四条巷子,直至四座镇子门口,分别是张老家所在的北立巷,秦先生的青山私塾所在的东出巷,石掌柜的凤仙酒楼和沈桃的成礼酒窟所在的西回巷,最后就是闻易行所处的平南巷。
这小镇中只有这四条巷子有名字,其他巷子,无论大小,都没有名字,于此,这怀安镇便被人们暗自分成了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
至于这沈桃的酒窟的名字,则是秦先生替沈桃起的,意味“酒以成礼”,若是沈桃自己起名,也绝起不了这等名字。
大年初一。
凤仙酒楼内七扭八歪的躺着不少烂醉如泥的醉酒汉子,酒盅酒壶扔的到处都是,石掌柜也是趴在柜台上睡得毫无规矩,口水流了一算盘,而镇子上的过往行人似乎也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整整一早上都没人进到凤仙酒楼内。
直到后半晌,酒楼内的醉汉们才挨个醒了过来,每个人醒过来的第一个动作都是用袖子抹一抹嘴边的口水,随后起来的醉汉也规规矩矩的把凤仙酒楼的桌椅码放整齐,帮着还没睡醒的石掌柜清扫了地面,刚刚做完这些,凤仙酒楼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老顽皮!你竟然还敢送上门来!快把偷走的那一缸桃花酿送还回来!”陈阿皮看到酒老进了凤仙酒楼内,大声大叫,吵得石掌柜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前方出声的青年。
“哎,阿皮啊,不是老夫说你,就你这样的脾气,娶不到婆娘的。”酒老并没有因为偷酒而表现的有多羞愧,反而教育起这单身汉子来了。
陈阿皮听到酒老这样的言语,一时间脸上通红,本来一肚子的不满意,此时却卡在嘴边说不出来,周围的汉子们看到陈阿皮吃了亏,陆续上阵与酒老对峙,结果都是惨败而回。
这人啊,一旦上了岁数,脸皮下的肉就没多少了,但是脸皮的厚度,怕是这一屋子人加起来,也是远远不及呐。
石掌柜此时也是彻底醒了过来,他看着这一帮年轻小伙了斗嘴斗不过一个花甲老头,着实有些想笑,随后便出来打圆场。
“行了行了,这样,酒老,今天咱们酒楼也没多少客人,每年从镇子出去的人不多,镇子上的这些个单身汉子们喝完酒也是总瞎嚷嚷着要做世间第一的大侠,要做杜景黎杜剑圣那般的人物,要我说,他们媳妇儿都娶不到,还跟着说做大侠,着实是有些不害臊哦。”
酒楼内的汉子们对着石掌柜骂骂咧咧,但是石掌柜却没搭理他们,继续对着酒老说:“我知道您每年出去都会见识到很多东西,听说到很多事情,不如这样,您在咱们酒楼讲一讲外面的事情,让大家伙听个乐呵,这昨天晚上桃花酿的酒钱,我也就不要了,您看如何?”
大家伙一听到这里,连忙称是,他们可愿意听一听当今江湖上的风流人物和奇人异事了,困在这偏远的小镇里,消息闭塞,出去想游历游历,身上也没多少本事,对这外面的世界也只剩下心生向往了,着实是没有实力和胆量出去闯上一闯,这婆娘白花花的身子都没摸过,要是还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那真是亏到裤衩里去了。
酒老慢慢坐到了酒楼的木质长凳上,将左腿抬起放在凳子上,颠儿看到酒老这样,便走到了他的脚跟旁趴在了下去。
“这说上一说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没有好酒,说的不尽兴啊。”酒老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大家伙知道,这老头又想吃白食了。
“嘿,酒老,桃花酿小桃可是不能再白给了,不过这青稞酒和烧酒有多少算多少,今天管够!”石掌柜笑着说道。
“石掌柜的敞亮!”酒老哈哈大笑,青稞酒与南香烧酒各要了几壶,摆在桌子上,酒老直接拿起一壶,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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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大灌一口,随后咂了咂嘴,问道:“你们想听什么?”
“当然是这几年的止戈榜的更替了!”
“还有这杜剑圣的事迹,总是听人模糊的说起,但不知道真假,酒老您今儿个说说呗?”
“还有还有.....”
酒老挥手打住,开口道:“行了,一点一点来。”
众人一脸希冀的看着酒老,凤仙酒楼内瞬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皆听酒老娓娓道来。
“众所周知,这世上武道榜评分为天止和地戈,这天止榜上的十人,几乎代表了当世显世高手中,在各个大道上可以取得的最高境界,而地戈榜,却是代表着武道小宗师中位列前十,有潜力晋升入武道大宗师的天才武者。”
“地戈榜每半年一评,天止榜每一年一评。每年有不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入一次地戈榜,因为只要进入了一次地戈榜,这世上就会有无数的好处等你来取,毕竟,谁不愿意拉拢一个有机会登临武道大宗师的天才呢。”
“而这天止榜,却是榜如其名,连天人在这面前都要止步,虽然有一些夸张的手法在里面,不过却是是让世人都无法不对其顶礼膜拜,叹为观止。”
酒老一连串说了一大串,随后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仰头灌了一口青稞,继续说道。
“这天止榜上的十位武道大宗师,哦不,应该说是半仙,因为他们的武道境界,比寻常的武道大宗师高出了不知多少,若不是因为现在举世无仙,或许没人不相信,这十个人不是真正的神仙。”
陈阿皮认真的看着酒老,一脸向往的神色,像个痴汉看着自家媳妇儿的美妙肚兜一般,赶忙拽了拽又要停下喝酒的邋遢老头:“您说说,这世间最强的十人都是谁啊,介绍介绍!”
酒老头嫌弃的推开陈阿皮的手,继续说道。
“这当世第一自然是莅临东边沧海剑州,一人一剑守一城的悟剑城城主杜景黎。”
“要说这杜景黎,也是个痴情种子,那后春秋乱世,燕昭王李筏,也就是现在傲寒皇朝的寒武帝,当时大军压境,齐白国离念城内仅剩一人的杜景黎只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死守离念城,随后以剑入道再以道入剑,修得有情剑道大成,而他将自己对于佳人的思念化作满城剑气,令城内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生苍凉剑意,悲绝而凛然。”
“当时的李筏大军根本入门不得,这离念城的大门摆明了告诉李筏,若是想拿下齐白国最后一城,以及城后的无数疆土,就只有以无数兵卒的尸身血海堆砌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我杜景黎的面前来,直面我这一种方法。但是即便走到了杜景黎面前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面对一位武道大宗师?谁能在满城皆为有情剑气所化的离念城中,战胜杜景黎?”
“而当时李筏南下的战况也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折损无数士兵在这最后一人身上,不值得,于是李筏便领兵退走了。”
“随着两朝版图成型,双帝皆与杜景黎有一次密谈,随后便传出,杜景黎可在两朝之外的青州上,自立门户,南北皇朝皆不会与之开战,但却不能再用齐白作为国名,不可主动侵犯南北皇朝,不然便南北齐下,与之死战。估计这也算是两国皇朝对于江湖人士的一点退让,毕竟天下百姓皆臣民,两朝谁能统一,拼的是国力也是民力,而他们现在争得,也正是这中立一方的民心。”
“随后杜景黎便将青州改为剑州,去除齐白国号,将离念城改为悟剑城,为江湖之人开出了一片安身立命之所。”
“而杜景黎‘剑圣’之名则由此而来,有着两千年历史的齐白之地也是儒道大家之所在,旧稷下学宫曾开创在此,而杜景黎也深得儒家思想,将‘仁义’二字贯穿剑州大地,于是便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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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圣者仁心’的说法,若是说杜景黎曾经是有情剑,现在则应该是儒道剑,圣人剑。”
“侠之大者,非杜而不可得也。”
众人听到这里心神向往,这以一己之力能让两座皇朝退让,为佳人之言一人守城的旷世壮举,哪个男人听了不会热血上头?
大丈夫当如是!
“这杜景黎之后的九人更是玄之又玄。”
“天止榜第二,被世人称为谪仙人的白之一,这白之一说是谪仙人毫不为过,他蔑视世间的一切,洒脱不羁,常常腰挎本命名剑‘太白’,舞剑作诗,并将七绝诗体带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他的诗中,更是囊括了儒释道与侠之大道,他试图将世间的道融合为一。”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儒家的傲岸坚强。”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道家的避俗离浊。”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侠道的任性狷狂。”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佛道的玄思独绝。”
“若是说杜景黎被世间困成了天下第一,白之一则是跳脱出世间牢笼的大清醒之人。”
“天止榜第三,昆仑山玉虚宫第十弟子,入世修行的陆太虚。”
“天止榜第四,当代儒道唯一敢垂世立教的读书人,在剑州大地重建稷下学宫,被两朝文人称为‘第三位圣人’的荀谌。”
“天止榜第五,峨眉山万佛顶万佛阁,鸠摩罗什,世间唯一小乘佛道大圆满,佛教罗汉境界。”
“天止榜第六,黄山天都峰之巅,黄帝宫,姬若谷,据传是盘古神化大地上第一位一统人族的大首领黄帝之后。”
“天止榜第七,魔教罗刹门教主,殷伏泽。”
“天止榜第八,龙虎山天师道大天师,张无为,据传其名取自道家之思想‘无为自化’。”
“天止榜第九,鹤鸣山正一道,也称五斗米道的大天师,寇谦之,曾著有《上清黄庭经》这等江湖超一流武学。”
“天止榜第十,五岳剑派中太华剑派掌门坐下第三大弟子,刘逸辰。”
酒老说完,眼神中隐隐有些落寞的神色。
“但这也只是近十年来的天止榜排名,十年前的天止榜上,可是没有白之一,陆太虚,殷伏泽和刘逸辰的名字的,而当时的天下第二和第七分别是被世人称为‘怒狮’的李芙蓉和‘疾雨’的宋惊鸿。”
“李芙蓉?听起来像个女子的名字,有些秀气。”陈阿皮疑惑道。
“这是当然,这李芙蓉在天止榜上站了将近三十年,即便江湖几次三番新人换旧人,这‘怒狮’之名仍是未曾掉出过天止榜,甚至步步攀升,登上了天下第二的宝座,而她也是天止榜近百年来唯一一名登上天止榜的女子。”
酒老说完幽幽的叹息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了?”陈阿皮再次开口问道。
酒老悠悠的灌了口酒。
“这李芙蓉和被杜景黎称为‘天下第一身法’的‘疾雨’宋惊鸿,约莫十年前,在冀州雁城内双双殒命。”
酒楼内的糙汉子们大声惊叹。
“这等人物强强联手,还能丢了性命?”
酒老转了转手中瓷杯,表情复杂的看着杯中酒。
“哀大莫过于心死。”
众人听后不明所以,但他们看着面前着总是为老不尊的老顽皮破天荒的露出这么一副遗憾神色,便也跟着惋惜叹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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