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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就是一个“戤儿手”

    要说这个刘玉喜,倒也不是啥坏人,就是一个“戤儿手”。

    漠北人管那种混吃混喝又耍钱不过日子的人叫“戤儿手”,马架子村的大人和孩子都知道刘玉喜是个“戤儿手”。

    头些日子,也就是王司令带人攻打马架子村组合后,刘玉喜趁乱抢回家一小袋高粱米,藏进自家的柴禾垛里。他和他的老娘靠着这么一小袋高粱米再多掺些野菜、树皮熬成稀粥,勉勉强强地对付着撑了些日子。这次去二道沟村串门儿时,刘玉喜刚好碰上周天率领的工作队,别提多高兴了。这些年,他家租种地主马成财的十亩地,年年租,年年借,日子早到了没法儿过的地步了。所以,刘玉喜死说活说地把周天说到马架子村来了,以为可以多占些便宜,顺便在乡亲们的心里树立点儿威信,没准儿还能说上个媳妇儿啊。但村里的人们一看是戤儿手刘玉喜领来的人,先就在心里画了魂儿,觉得他整不出啥好事儿来。但当人们听周天他们讲减租减息的主张后,明白了为啥减租减息,怎样减租减息,尤其是听到中国人别管汉人还是蒙古人都别给小鬼子交出荷粮的道理时,就连地主马成财都觉得这些话说得在理儿上。可就是啥好事让刘玉喜一办,人们就有一种吃饺子时吃进嘴里一只苍蝇似的感觉。

    话说周天等四人知道情况不妙跑向村外时,枪声更加的密集了,像爆豆子似的响起来,冲了几次都被打了回来。咱们在前面说过了,日本侵略者在漠北地区搞集家并村,马架子村是试点的“人圈”之一,在村子转圈修了两人多高的围墙。日伪军在围墙四角架上机枪,看见有人靠近围墙就扫射。

    那么,日伪军是如何知道周天带着工作队进了马架子村呢?他们进村时可是有刘玉喜的介绍和引导,而且穿的又都是老百姓平时最常穿的粗布便装啊!

    原来,王司令他们打了马架子组合后,龟田和国瑞不是前来检查了一趟嘛!龟田怪罪马成财办事儿不利,还将军刀架在了马成财的脖子上。马成财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跪地直求饶。龟田瞅了瞅眼前的这个怂人,知道再怎么吓唬也搞不出什么情报来,临走时放下狠话:“马的,你的再不快快地报告,我的撕拉撕拉地有!”

    这天早晨,满蒙株式会社的龟次郎带着两个人骑着一辆三轮摩托来到马架子村公所重建组合,正好听到有几个人在说减租减息的事儿。龟次郎上前拉过一个叫吴老疙瘩的人逼问道:“你们聚众的犯法,在这里什么的干活?”吴老疙瘩原本就是一个胆小怕事儿的人,哪里见过日本人这样的阵势,立时吓尿了,一五一十地把共产党八路军要减租减息的事儿说了。龟次郎一听有共产党和八路军在这里,这还了得啊?!但恐他们三个人的力量不够,赶紧骑着摩托跑回腾格里旗王爷府去调人了。马成财当时就在村公所,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给周天漏了信儿。

    龟次郎跑回王爷府后,马上向横田正雄机关长作了汇报。横田立刻命令龟田小队长和国瑞司令带上王爷府的日军和伪军紧急出动,包围马架子村,全歼共产党八路军的工作队。

    龟田接到命令后,让日军的一个班坐上三辆三轮摩托,走三道沟大桥,由西向东火速堵截。他则带上自己的小队,再加上满蒙自治军的一个连,总共一百五十人,骑着马,从漠北村后面过西辽河直扑马架子村。

    在这样的旱年头,西辽河的水势不大,最深的地方只有溜腰深。日军和满蒙自治军很快就过了西辽河。赶到马架子村口时,龟田命令部下沿着围墙将村子包围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三辆三轮摩托也赶到了,车上的日军报告说沿途没有发现八路军的工作队。

    这时,马架子村的马小五正想要出村,看见村口有日本鬼子还架着机枪,害怕了,扭头就往回跑。他哪里知道小鬼子的狙击手早就给他瞄上了,一枪打在他的后心上,一枪在后脑勺子上开了花,当即毙命。

    周天和三个工作队员听到这两声枪响后,慌不择路,四面乱冲。可鬼子和伪军们早把马架子村围得铁筒似的了,只要见着有出村的人,机枪和步枪就齐射过来。

    到了下午,鸠山带着他的一小队日军和国瑞司令带着一个团的满蒙自治军也跑步赶到了马架子村。周天见硬冲已经无望,领着三个工作队员躲进了村当中的一座碾房里,漠北人管它叫“碾道”。

    漠北人之所以管碾房叫碾道,是因为这真的不是什么房,只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四方形墙框子,在向阳那面开了个门。在这个墙框子内的中间地面上,用土坯砌起一个圆的碾台,碾台上是青石大碾盘,大碾盘上有青石碾子。

    周天带着三个战友跑进了这个碾道后,检查了一下携带的枪支和子弹,每个人除了有一把短枪而外,也就剩个三发四发的子弹了。周天坚定地告诉战友们:“销毁文件吧,每人枪里给自己留一发子弹。”然后,他们把身上带的所有文件一个纸片都不剩地集中在一起,放在碾盘上点着了。

    瞬间,火光和西斜的太阳光照耀着这四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些日子,连续的奔波,马不停蹄的工作,漠北的烈日晒黑了他们的胸膛,也晒黑了他们的脸庞。但他们让老百姓知道了共产党和八路军,知道了减租减息的主张,他们完成了组织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是觉得完成得还不够理想。现在,他们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无怨无悔。

    当周天看到那些文件在碾盘上全部变成了灰烬时,也和三个战友十分平静地坐在了碾盘上,微笑着,等待着那个光荣时刻的到来。

    此时,在村口的龟田见时机差不多了,拔出军刀指向村中,歇斯底里地喊着“冲击”。鬼子和伪军们端着刺刀,从四面八方一歩一步地围拢过来,一户一户地搜查翻找起来。立时,整个马架子村鸡飞狗跳,孩子哭老婆叫。马架子村的老百姓扶着老的,抱着小的,在鬼子刺刀的逼迫之下,慢慢地集中在马成财家的场院里。马成财哆哆嗦嗦地弯着腰,站在龟田的旁边。

    “啪啪!”

    突然,响了两枪,鬼子们端着刺刀朝碾道的方向跑去。龟田让国瑞派一个班的满蒙自治军看守场院里的老百姓,他和鸠山也往碾道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