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波跟韩文案说了最近来不了的原因,家中变故,老母去世,所以迟迟未来应卯。韩文案也不听隋波辩说,好不容易按下性子听了几句,立即就说道:“老爷我没空听你啰嗦,既然来衙门做事,就好好做,三天晒网两天抓鱼,衙门里不养闲人。你,这个这个各抄二十份,今天就要,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家,抄不完不要回家。”隋波连连点头,几乎要把头低成一个直角。
韩文案骂骂咧咧地走了,隋波取出半颓的毛笔,叹了口气,就在桌上抄写起来。旁边同是抄手的赵延平和曹勤芳平时交好,都过来寒暄:“啊呀,隋兄,今天来了,这韩文案也特别喜欢欺负人啊。他就是看人下菜碟……”
曹勤芳轻轻嘘了下,意思低声,他按下声音说道:“这里面七八个人,就我们几个活多,那边刘七爷的小表弟陈琦,每天就抄写三两张纸,到了初五还是五百个漂亮的铜板,你我哥几个,每天加班加点不说,还要因为卷子抄错字要罚抄甚至罚工钱,天下有说理的地方没有?”
隋波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两位兄弟,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不为了五斗米,谁愿意折腰。”也没有多说话,低头抄起了公文。天黑了,各人回家,隋波的公文还没有抄完,好在衙门里有油灯,随便找来一盆水洗了把脸,继续抄到半夜,最后困倦地不行,扒在桌案上睡着了。
隋波梦见自己在吃一大桌子的菜,什么红烧鲈鱼、梅菜扣肉、羊肉火锅、牛肉炒尖椒,平时喜欢吃的菜敞开了吃。还有龙井贡的八年老酒,闻起来一股让人馋的清香,真是要人命啊。他正在那里吃啊吃啊,喝啊喝啊,突然听到一声雷响,他好像被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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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魂五魄。
原来一个人正在喊他:“嗨,你这厮!快点醒来……”隋波抹抹眼睛,原来是韩文案半夜跑来查岗,只见韩文案怒气冲冲地说:“隋波,你抄完我要的东西没有?”
隋波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一抹嘴,衣襟处已经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口水,反正乱糟糟地,自己看着也糟心。韩文案在衙门里有一个小小房间,住在府里,很少回他在西城明文巷的私宅。日常除了督促这班抄手干活之外,还兼着给徐州府头号师爷钱肃正的助手,平时要拟写公文、知州大人的书信、各种上传下达的禀帖汇报资料等等。这一日正在拟写一个上行的公文,把徐州府的钱粮情况上报节度使衙门,他平素里总是晚上干活,小小职位平添了几分责任,于是来巡察一下抄手房的工作,发现隋波一人加班,而且他加着班居然还睡着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厮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韩文案憋着火说:”“你先别抄了,我问你,你读过五书八经没有,写过文论唱过赋文没有?”
隋波听了,似乎清醒多了,忙说:“学过几天,只是秀才没有考过!”
韩文案略带瞧不起地神色:“那你帮我拟一篇恭迎节度使大人来视察徐州官仓的禀帖,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肚子草包,如果写得好,我可以给你升职位!”
隋波忙推卸说:“我这个不行,韩大人!”韩文案只是一介微末不能再微末小吏,本来不应该叫“大人”,但他显然喜欢别人这么叫他,这种僭越正符合他睥睨一切的心性,韩文案说:“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珍惜,一看就是一个昏头昏脑的糊涂人!”
隋波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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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及回答,肚中如雷般地响了起来,原来肚中空无一物,竟饿出了惊人的响声。韩文案一皱眉,撇了撇嘴说道:“你们这些人,除了吃是长处,其他都是废物。”他一撇嘴,隋波就明白,这是他异常烦躁加瞧不起人的自然举止。
隋波从茶房那里费劲地找来一块红薯,半生半熟,扒拉着吃了,算是晚餐兼加班餐。韩文案在他的手册里记了一条:隋波,某日费红薯一块,待扣。衙门里没有多余的吃食,三小姐执掌下的徐州府衙,素来以清廉公平著称。按职位、贡献给付薪资,顺道说一下韩文案月银五两,按国法银例,合制钱五千文。在这徐州城,这收入算是中上,能够买个奴婢,养个小老婆了。但韩文案一心扑在事业上,除了徐州府里的事情,其他都不怎么有兴趣。娶了一个老婆,也不怎么回家,回家了也是和老婆吵架,为了柴米油盐的小事。他生性悭吝,对大方一词还是从未有感觉的。
这时,隋波疗得半三分饱,蘸蘸毛笔,来写韩文案临时加派的工作,还得抓紧,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韩文案回到自己敞亮的房间,吃了一点自带的点心,心满意足,续写了几句公文,差不多了,就回屋去睡了。还从隋波门口过了一趟,偌大的府衙,只有门禁的灯火和抄手房的一抹灯光。只见隋波居然还在挣扎着书写,他只有写完了,他才能回家去躺一躺。隋波一抹自己的脸,油水好足,用了一张白纸摸了摸,那白纸都浸满了人的油脂,放在蜡烛下,便刺啦啦地烧起来。
每几天都要这么加次班。说实话,韩文案手下没几个像隋波这样能调动的人,又听话,其实还能干。其他人都指望不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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