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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细说从头 (含粉红780+)

    听见阿喵的名字,安郡王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手指间捻动玫瑰念珠的速度更快了些。

    齐意欣想起阿喵今天白天的疯狂,不由对安郡王这幅态度心头火起。可是知道顾远东他们就在不远的暖阁里面,只好压低声音道:“你在哪个寺庙挂单?”

    安郡王窒了窒,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齐意欣一眼。

    齐意欣从初见安郡王的惊艳中镇定下来,再仔细打量他,也就和看一个绝世的工艺品一样,虽然欣赏,但不沉迷,仅此而已。

    “难道你还想回江北营州去?”齐意欣见安郡王不答话,追着又问一句。

    安郡王踌躇半晌,终于开口道:“不。”等了半天,也只说了一个字,真正惜字如金。

    然而他的声音低沉婉转,如最动人心弦的大提琴一样,在秋日里悠远流长,就连最简单的一个“不”字,也让他说得荡气回肠。听在耳朵里,直觉得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个劲儿地往心底最深处钻进去。

    他的侧影轮廓更如水墨山水一样,是青峰下一个淡淡的剪影,只一个简单的姿势,就让人浮想联翩,遐思不尽。

    真正的美人,就是这样的吧。从形貌到声音,从动态到静止,无一不美。

    用句齐意欣前世的流行语来说,叫360度无死角。

    齐意欣听着安郡王的声音,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良久方道:“你今天去东子哥的就职大典做什么?——东子哥说你本来不想跟他到江东来的。”

    安郡王顿了顿,将最后几句经念完,将玫瑰念珠握在手里,抬头看向齐意欣,微微一笑,和声问道:“你就是东子的未婚妻?”

    齐意欣愕然,方才想起来。顾远东刚才,好像还没有跟安郡王说过她是谁,只是对齐意欣说了一句“这就是安郡王……”。

    齐意欣下意识想伸出手,跟安郡王握手。同时问他:“我是齐意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就跟她前世的习惯一样。

    可惜这里不是她以前生活的世界。

    齐意欣也只敢把手在裙子边上蹭蹭,点头道:“安郡王白天在北城门应该见过我和东子哥吧。”

    就职大典的时候,齐意欣和顾远东并肩站在北城门的大观楼上,向城楼下面街道上的人群挥手致意。

    那时候,安郡王就站在城楼下方不远处的屋檐下,才被阿喵看见。追了下去。

    想起上午的那一幕,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齐意欣叹口气,起身走到安郡王对面坐下来,看着安郡王道:“我不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回事,可是喵姐很想你,想到快要发疯了……”

    话还没说完,顾远东已经从里面暖阁大步出来,厉声呵止齐意欣道:“意欣!”

    齐意欣站起来。看着顾远东走到她跟前,有些倔强地仰起下颌,道:“你们做什么要瞒着他们?”

    安郡王跟着站起来。对顾远东温言道:“让她把话说完。”

    顾远东捏了捏拳头,对齐意欣使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

    齐意欣抿了抿唇,无声地做了个“为什么”的口型。

    顾远东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让齐意欣给阿喵留几分脸面。

    齐意欣却不认为这是丢人的事。对自己的未婚夫情有独钟,何罪之有?

    “喵姐今天回去就闹着要剪了头发去做姑子去……”齐意欣在顾远东捂住她的嘴之前,将最后一句话喊了出来。

    安郡王手里的玫瑰念珠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齐意欣从顾远东身前探出脸去,看向安郡王。

    安郡王立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

    齐意欣心里一喜,以为自己的劝说奏效了。正要再接再励,却听见安郡王温润的声音传来,“……她向来是这样顾前不顾后的,过一阵子,她也就自己好了。”说着,安郡王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齐意欣眼睁睁地看着他掀开帘子。高大的背影走下台阶,沉入黑黢黢的夜色之中。

    “他怎么能就这样走了?!”齐意欣目瞪口呆,忍不住拉着顾远东的袖管,指着大门口道:“快去叫他回来啊!”

    顾远东无奈地摇摇头,低声对齐意欣道:“他有他的难处,你就不要勉强他了。”顿了顿,顾远东又道:“国破家亡对他的打击,远远超过了儿女情长能给予的慰藉。——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齐意欣怔怔地看着顾远东的眼睛,再看一看大门口还在晃动的夹棉帘子,一股酸涩涌上胸口,鼻子里有些堵,低下头闷闷地道:“我以为,儿女情长,是对他国破家亡的补偿……”

    顾远东静立在齐意欣面前,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反对跟阿喵说起这件事吧?”

    因为安郡王的态度。他不肯面对阿喵,就算说了也没用。只能让阿喵连心里的影子都留不住。

    齐意欣咬了咬下唇,往顾远东跟前又走近一步,仰头看着他。

    顾远东明白齐意欣的意思,嘴角弧度微弯,声音比蚊呐还轻:“……你放心,我和他是不同的。”

    齐意欣跟着微笑,低声道:“我知道。我也一样。”

    十三叔扶着顾范氏从暖阁出来,四处瞧了瞧,问道:“安郡王呢?”

    顾远东转过身,对十三叔和顾范氏点点头。

    齐意欣从顾远东身后走出来,下颌往大门处扬了扬,道:“出去了。”

    十三叔有些不放心,侧头对顾范氏道:“灵均,我出去一趟。”

    顾范氏点点头,嘱咐顾远东:“跟你十三叔一起过去,劝劝思诚那孩子。他心思重,总是放不下那些东西。”

    顾远东应了,对顾范氏道:“娘,让意欣陪您说说话。”说着,又看向齐意欣,道:“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娘也是一样。”

    齐意欣笑着点头,目送顾远东和十三叔出去了。

    顾范氏就对齐意欣招招手,笑道:“意欣,过来。咱们娘儿俩去暖阁坐着说话去。”

    齐意欣忙走过去,扶住顾范氏的胳膊,往暖阁里面去了。

    “我已经跟东儿说了,今儿天晚了,你就在这里留一夜,跟我一起睡。”顾范氏拍着齐意欣的手,两个人一起进去。

    暖阁里面比外面暖和得多。

    齐意欣一进来。闻到那股清爽的橘香,精神一振。

    顾范氏和她分坐在暖阁的罗汉床上,中间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四足矮方几。

    里面伺候的大丫鬟绿茶从暖阁一角将炭炉上坐着的紫砂茶壶拎过来,给齐意欣和顾范氏各斟了一杯茶。

    齐意欣晚上入睡之前,一般不喝茶。正要拒绝,却看见茶杯里面不是一般的红茶或者绿茶,而是玫瑰花茶。这样的茶,既能养颜。又有助睡眠。

    齐意欣便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就将话题转到安郡王和阿喵身上,问顾范氏道:“伯母。喵姐年岁也不小了。之前因为误会,以为安郡王已经殉国,喵姐一直不肯嫁人。如今安郡王已经活着回来了,伯母是不是应该劝说劝说他们?”

    顾范氏想起齐意欣刚才说的话,笑着道:“你也是,什么话都敢说。——连阿喵想出家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思诚这孩子实心眼儿,他会当真的。”

    顾范氏今天一大早就离开顾家,回到公主府。

    阿喵回到顾家的时候,顾范氏已经走了,还不知道阿喵在顾家的举动。

    齐意欣忙不迭地摇头。急急忙忙地道:“伯母,我说的是真的!——喵姐今天确实在府里头要绞头发做姑子去!”

    顾范氏难以置信,用手捂在嘴上,一双美眸看着齐意欣,道:“这种事可不能随便说的!”

    齐意欣大急,“我说的是真的!伯母今天一大早就离开顾家。没有来得及见到喵姐……”说着,就把阿喵回去之后,在屋里闹腾的事说了一遍。

    顾范氏听完,脸上的神情又痛惜,又不忍,眼里的泪珠盈盈欲滴,却咬牙不让它们落下来,“这两个小冤家,从小闹到大,还是这么不消停……”

    齐意欣觉得奇怪,忙问道:“伯母,这话怎么说?喵姐和安郡王,以前很熟悉吗?”不应该啊,安郡王在京城,阿喵在东阳城,就算是亲戚,也不是很熟吧?至少不会像顾远东和齐意欣一样,在一个城里住着,经常能见面。

    顾范氏低下头,拿帕子在眼角印了印,对齐意欣说起往事。

    原来,安郡王的娘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安郡王的爹老安郡王从此郁郁寡欢,不久也跟着去了。

    顾范氏那时候已经嫁到东阳城,刚生了阿喵。听说还在襁褓当中的安郡王父母双亡,对他十分怜惜,特意向父皇请旨,将安郡王带到东阳城抚养。

    安郡王从会走路开始,就同阿喵一起同吃同住,在一个床上睡觉,一个碗里吃饭,比亲兄妹还要亲密。

    后来顾范氏又生了顾远东,也是难产,幸得齐意欣的娘亲齐裴氏所救,母子平安。

    只是从此以后,顾范氏的精力就大不如前,又要照看顾远东,就对大女儿阿喵疏忽了一些。

    阿喵小的时候,很不喜欢自己的弟弟顾远东,因为他分去了娘亲的注意力。

    只有幼年的安郡王一直陪着她,事事以她为重,处处为她分忧。

    阿喵投桃报李,对安郡王也是百依百顺。别人的话,阿喵经常听不进去,只有安郡王的话,跟圣旨一样,阿喵是一定会听的。

    两人十五岁的时候,顾范氏向她的父皇请旨,给安郡王和阿喵定了亲。

    这个亲事,对安郡王和阿喵来说,是水到渠成。两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别人,或者嫁别人。

    可惜订婚之后,安郡王就被皇帝一旨圣旨,调回京城,正式承袭安郡王府。

    十八岁时,安郡王就被皇帝调往江北营州戍边,从此一去不回。

    到如今,十年生死两茫茫。

    齐意欣听到这里,不由痴了,半晌才对顾范氏道:“伯母,我还是觉得,应该让喵姐和安郡王见上一面,让他们自己拿主意。瞒着喵姐,只会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顾范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有些疲倦,“阿喵这孩子,越发任性了。我担心她到时候,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齐意欣踌躇半晌,试探着问顾范氏:“伯母,如果您同意,我想试着去问问喵姐是什么主意。若是她能拿得起,放得下,对他们俩人都好。若是喵姐不肯放弃,不如……不如,就让喵姐去说服安郡王,不好吗?”

    齐意欣本来不知道阿喵同安郡王有这样的前缘。

    这样看来,两人根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过这样的未婚夫,难怪阿喵能对着李绍林那样的西贝货都忍不住另眼相看。——实在是太想他了,所以将一切跟他有关的、想像的人都要拿来反复寻味。就算知道是赝品,是假货,也要麻痹自己,聊胜于无。

    这样的阿喵,实在是太可怜了。齐意欣忍不住想帮一帮她。

    顾范氏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晚上齐意欣跟顾范氏一起安寝的时候,顾范氏才松了口,对齐意欣道:“你仔细些,别一下子就将底牌都掀出来。你知道阿喵的性子,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不管是伤害她自己,还是伤害别人,她都做得出来的。”

    知女莫如母。

    齐意欣想一想阿喵的性子,确实如此。可是她倒挺欣赏这种性子的。就跟飞蛾一样,明知是火,也要飞扑过去,不管会不会将自己的烧成灰烬。只要能有一刹那的交汇,不计任何后果。

    因为她做不到,就更羡慕可以这样做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齐意欣就爬起来,陪顾范氏用过早饭,就着急忙慌地催顾远东回去。

    顾远东很是意外,上下打量她一把,沉声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坐在顾远东旁边的安郡王捧着一碗粥,喝得专心致志,似乎没有听见顾远东和齐意欣说话。

    齐意欣理直气壮地道:“那边府里有很多事要忙,过两天伯父就要下葬了,你不想回去理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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