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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意正从上官家回来,已是深夜。他匆匆忙忙从二门上进来,往自己的院门走过去,却在要进门口的时候,看见叶碧缕带着一个丫鬟,也往自己的院子这边过来了。
齐意正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问道:“表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是来找我的吗?”
叶碧缕快走几步,来到齐意正跟前,也有些诧异地问道:“难道大表哥才刚回来?!”
齐意正点点头,一边推开了自己的院门,侧身让叶碧缕先进去。
院子里看门的婆子赶紧过来给齐意正和叶碧缕行礼。
叶碧缕略让了让,就带着丫鬟进了院门。
齐意正跟在她后面进来,跟叶碧缕并肩而行,问她:“可是有事?”
叶碧缕皱着眉头道:“意欣从晚饭后一直在你屋里,没有回去呢。我等了半晌,都快到了亥时中了,还不见她的人影。我一急,就亲自过来了。”本来也可以使个丫鬟过来看看,可是叶碧缕担心黑灯瞎火的,齐意欣有个什么意外,让丫鬟一来一去的报信,反而误了事,所以亲自带着人过来瞧瞧。
齐意正听了,脸色严肃起来,大步走上台阶,来到自己院子的堂屋里,对自己的大丫鬟翠止问道:“你们看见三小姐没有?”
翠止和翠行都是从小拨给齐意正的大丫鬟,不过齐意正早年就一个人离开家,去京城游学闯荡。并没有带丫鬟。所以这两个虽然名份是他的大丫鬟,其实跟他并不熟悉。
此时见齐意正的脸色板了起来,翠止忙战战兢兢地道:“回大少爷的话,三小姐一直在大少爷屋里收拾东西呢。”
齐意正多年来一个人过惯了,到哪里都是用一个皮箱装着自己的日常用具。这次就算回了家。也不例外。
齐意欣今日才第一次回了齐家,她的继母齐赵氏居然带着她所出的两个孩子齐意娟和齐意诚回了娘家,不在齐家里面。齐意欣反倒松了一口气。跟齐老太太和齐大老爷、齐二老爷彼此见过,又被齐二太太拉去二房的院子里说了会儿话,才放她回来。
下午的时候。齐意欣也到齐意正的屋里坐了坐。看见他的东西都还放在箱子里,一时嗔怪起他来,担心明日裴表姐来了,看着不像样子,就起了心要帮齐意正把东西重新归置一下。
齐意正本来有两个大丫鬟,还有好些个二等丫鬟和粗使婆子伺候。不过齐意正为人严整,不许别人碰他的东西,就连他的大丫鬟。都不敢去帮着收拾。
齐意欣只好晚饭之后过来亲自动手,帮齐意正把箱子里的衣裳拿出来,又使人去库房里寻了些摆设过来。把齐意正的内室布置了起来。
顾远东来的时候,齐意欣才收拾了一半。
此时齐意正和叶碧缕听两个丫鬟说顾家二少也来了。三小姐在屋里陪着他呢,心里都是一跳,彼此对视一眼,便转了头,对两个丫鬟吩咐道:“去泡茶,顺便拿些宵夜过来。”
翠止和翠行领命,各自下去忙碌。
齐意正走在前头,单手撂开了通往了内室的大红撒花软帘,扑鼻就闻到一阵浓重的酒味儿。
只见内室里头,齐意欣一个人呆呆地靠在北面的床柱子上,看着屋顶上的藻井出神,脸上神色茫然,似乎神游天外的样子。
而南窗下面的大炕上,躺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穿着军服的顾远东。
那股子浓重的酒味,就是从顾远东那里发出来的。
齐意正啼笑皆非地摇摇头,对齐意欣道:“今儿把你累着了吧?——二少很少醉酒醉成这样的。”
齐意欣全身惊跳了一下,转头看见是齐意正和叶碧缕进来了,拍着胸脯道:“吓我一大跳!你们进来,怎么不先吱个声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叶碧缕走上前来,拉着齐意欣的手看了看,道:“你没事吧?这么晚了,怎么也使个人回去说一声?——姑祖母打发人来问了你好几遍,都让我挡回去了。”叶碧缕口中的姑祖母,便是齐意欣的祖母齐老太太齐叶氏。
齐意欣歉意地笑了笑,“让表姐费心了。”
说话间,齐意正已经走到炕边,拍了拍顾远东的脸,道:“醒醒!二少,醒醒!”
顾远东嘟哝了几声,拨开齐意正的手,翻身侧躺了过去。
齐意欣忙道:“大哥,要不让东子哥就这样睡着吧。他看上去累得不行了。”
齐意正摇摇头,道:“这个样子怎么睡啊?你看他身上一股酒味,今儿不洗干净了,明天就臭了。”说着,齐意正凑近到顾远东身边闻了闻,皱着眉头道:“怎么头发上都是酒味?”
齐意欣有些好笑,道:“我估摸着,东子哥是摔倒酒缸里去了。”说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齐意正和叶碧缕都放下心来,相视而笑,道:“那更要洗一洗。”
齐意正便走了出去,吩咐外面的婆子给他抬两桶热水进来,又叫了丫鬟去净房准备好沐浴用的东西。
齐意欣在旁边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是要让你的丫鬟给东子哥沐浴吗?”看到顾远东醉的人事不省的样子,怎么可能自己去洗澡?
齐意正愣了愣,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些迟疑地道:“不然怎么办?难道要我去给他洗?”说着,撇了撇嘴,一副不太愿意的样子。
齐意欣和叶碧缕都抿了嘴笑。
等热水抬过来了,齐意欣走过去,推了推侧躺在炕上的顾远东。轻声道:“东子哥,醒醒,起来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再睡吧。”
齐意正刚才推了半天,顾远东也没有醒。
此时听见齐意欣小声说了两句话。齐意正起身去拿了戒尺过来,道:“没用的,得用上这个。才能叫醒他。”
谁知顾远东却已经睁开了眼睛,哼了一声,从炕上勉力坐了起来。
齐意正的嘴张得大大的。半天才阖上。
顾远东看着齐意正的样子。甩了甩头,有些警醒的问道:“你那戒尺做什么?”
齐意正拿着戒尺,在旁边的书桌上啪啪敲了两下,不客气地道:“你还能不能走?能走就自己去净房把自己洗一洗。你看你,把我的屋子弄得像什么样子?”
顾远东知道自己今日喝多了,有些放纵自己,忙定了定神,从炕上站了起来。道:“我自己能走。”说着,有些摇晃地往净房门口走过去。
齐意欣叹了口气,上前扶住了顾远东的胳膊。道:“东子哥,净房在那边。”扶着顾远东要进净房。
齐意正赶紧上前。把齐意欣推开,自己扶住了顾远东,道:“意欣,你跟表妹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齐意欣摇摇头,坦然地道:“等东子哥安置好了,我再回去。否则我就是现在回去,也是牵肠挂肚的。”
齐意正回头深深地看了齐意欣一眼,没有再多说,扶着顾远东进了净房。
来到净房里面,顾远东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不由使劲眨了眨眼,要适应净房里面昏暗的光线。
齐意正却舀了一瓢水,兜头就往顾远东头上淋了下来。
顾远东被激得跳了起来,劈头就从齐意正那里把水瓢夺了过来,问他:“你疯了?!”
齐意正毫无歉意地道:“让你清醒清醒。别做得太出格。”说着,转身出了净房。
顾远东看着净房镜子里面的自己,抿了抿唇,脱了衣裳,泡到了浴桶里面。
齐意欣和叶碧缕看见齐意正从净房里面出来,又随手带上了净房里面的门,隔绝了里面的声响。
“哥,东子哥好些了吗?”齐意正双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有些筋疲力尽地坐到了炕上,又点点头。
齐意欣看见齐意正和叶碧缕都皱着鼻子吸了几口气,便知道这屋里的空气大概是有些不好。她在屋里待的时间长,还不觉得。
齐意欣爬到炕上,把南窗的窗棂打开,给内室通风,又撂下一扇纱屉,用青玉狮子倚住。然后下了炕,来到东墙边上多宝格前面,把那墨烟冻石鼎打开,从旁边的小瓷罐里抓了一把百合香放进去,再拿罩子罩住。
忙乎了一阵子,屋里的气味果然好了许多。
齐意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齐意欣没有想走的意思,便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圈椅,道:“坐吧,别站着。”
齐意欣坐在圈椅上,叶碧缕就坐在了圈椅旁边的锦杌上。
“哥,上官大少叫你去做什么?”齐意欣想了一晚上了,终于可以问出这个问题。
齐意正却对着净房那边努了努嘴,道:“还不是为了他。”居然还是为了顾远东的事。
齐意欣心里一沉:“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意正偏着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道:“顾家这次大变动,下面的人肯定有不服的。上官大少叫我过去,想想有什么法子,尽快安定人心,让二少接过这个大都督的位置,把江东二十郡的局势稳定下来。”说着,齐意正苦笑道:“这才一两天,江南和江北那边已经接到电报,开始厉兵秣马了。大都督手下的两个嫡系军团的司令官,也蠢蠢欲动起来。”
齐意欣沉吟了半晌,道:“大都督若是没了,二少接过大都督一职,应该是名正言顺的。为何还会有人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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