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巡检所，一个黑衣寸头的汉子昂头挺胸，手柱着一根哨棒，如木头人一般地立在门旁石台上，任由过往行人驻足观着。
行人们好奇地打量，吱吱喳喳谈笑着，有人品头论足；有人在打赌汉子不功弹到何时，但门旁的黑衣汉子旁若无人地肃立着，仍维持着不言不动姿态。只当好事者近前三尺时，才一横木棒，猛然喝道：“来人止步！”
这往往将来人吓得一惊，待来人后退后，黑衣汉子又回复那种肃身而立地姿态，
本地镇民早已见怪不怪，唯有一些外地人津津有味地观看着。看累了，就到对面的汤粉店坐下，叫上一碗汤粉慢条斯里吃着，边吃边看。
肃立的和尚兵古怪，每半个时后和尚兵交接更是好看。一队和尚兵踏着怪异的步子，喊着怪异的号子，走出门来，一番演练后，接走肃立的和尚兵，留下一个和尚兵继续做木头人。其间，或会耍下棍子，或会唱首怪异的段子，每次都引得大群人围观。
巡检所对面是一家汤粉店。铅山的汤粉是信州的一绝。将榨好的米粉条：放到烫锅热水中一烫，浇上一勺煮好的肉汤，再洒些香葱、姜沫或香菜，淋上些米醋，一碗香润圆滑，入口鲜香的汤粉就好了。
汤粉店热气腾腾，人声鼎沸。忙碌的人叫来汤粉，几筷子吃完粉，端起碗将汤一口喝净，叫声爽快，匆匆离去。有些闲人，一边慢吞吞吃着，一边家长里短地胡扯，两眼不时看看对面巡检所，留心着外面的热闹。
街道上款款走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娘立即吸引往了这些闲人们的眼晴。
小女娘十三、四岁样子，白名绿裙，身后还背了面比她短不了多少琵琶。大的女娘身穿紫色罗裙，外罩白色绸衣，身量纤细，面蒙白色纱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女娘。
两个女娘向巡检所走去。小些的走向肃立的和尚兵，和尚兵顿棒一喝，小女娘吃了一惊，连连后退。那和尚兵朝门里面指了指，说了两句，接着又收棍肃立。
两女娘也不知所措，倒向着街这边汤粉店走来。店主人忙上前持他迎进口，安置了一个干净的桌子让两人坐下。
“来两碗汤粉，多加肉汤，加些香菜。”小丫头吩咐一声。
“两位请稍坐，一会就得。”店主人答应一声，进里面忙了。
一会儿功夫，一个十四、五左右的小伙计用木盘托来西碗热气腾腾，飘着些许醋香的汤粉过来。
“小二哥慢走，有事要向问下。”
放好碗筷，伙计正要离开，小丫头叫住了他。
“两位有何事？”
小伙计瞅了瞅四周，人虽有不少，但早餐时间已过，叫餐的客人却不多。于是停了下来。
“小二哥，对面可是河口巡检所？”
“那里就是。”小伙计点头道。
“那巡检所的刘巡检你可认识？他今天在不在巡检所？”小丫头仰着脸问道。
“自是认识。但刘大人在不在，小的却不敢说。”。
“去，姓刘的也就是一个小巡检，有什么好瞒的。你说就是。等会我家小姐有赏。”小丫头道。
“无可奉告。”小伙计没来由地一板脸，转身向后面厨房去了。
呯！
小丫头被晃得一怔，猛又回过神来，气得一拍桌子。
“掌柜的，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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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主人忙跑了过来。
小丫头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指着后厨方向的小伙计道：“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我就打听些事，不知道也就罢了，什么无可奉告。”
“呵呵，小娘子息怒，”店主人恼怒瞪了瞪后厨的小伙计，转过头来陪笑道，“那是头犟牛，得罪之处，还望小娘子海涵。等会，我定让他来向小娘子陪罪。”
一旁女娘轻轻摇了摇头，小丫头收了收怒容，一摆手，“算了，我也犯不着跟头犟牛置气。”
“多谢小娘子。”店主人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小丫头忙侧身让开，身体微微一侧还礼。
“主人家若不忙请旁边稍等一会，小姐有些事要清教主人家。”
“不敢。两位娘子有事吩咐就是。”店主人热情道。
“对面巡检所是否有人刘巡检。我们想知道刘巡检可在里面，平时何时离开？”小丫头道。
“敢情小娘子适才也打听得是这事？”店主人笑道，“难怪那犟牛跟你急。那犟牛最不喜听人说刘巡检不是。”
“谁说了刘巡检什么啦！难道，那个刘巡检甚是小气，听不得别人丁点议沦。你们怕遭来报复？”
“哪有的事。这个刘巡检也常来小店吃烫粉，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你就是当面骂他，他也不恼，别不会挟私报复。”掌柜道，“那臭小子，成天想进去当巡兵，将刘巡检看成天上人一般。为了这事，这些天都和客人闹了好几回了。”
“算了，我不和他计较了。”小丫头大度地摆了摆手，“那么，这个刘巡检今天到底在不在里面？”
“哦，两位小娘子是来寻刘巡检的？”
“去，我们寻他们作甚。”小丫头轻啐了一口，“现在外面都在说着这个刘巡检，有的说是败家子，有人说是混世魔王，还有人说他是个乐善好施的菩萨；我就想亲眼瞧瞧他是个什么样子？”
“两位要进巡检所也容易。你到那边向那个站岗的巡兵说清来意，大门左侧还有个询问处，里面还有人，若他们同意了，就能领着你们进去。”掌柜的指着对面的大门道。
“哼，早问过了，他们不肯说，也不让进。”小丫头有些气愤，又道，“不是说刘巡检常来你店里吗？你们店天天对着巡检门口，看没看到那个刘巡检？”
“那个，事涉军机，小老儿也不敢多嘴，确是无可奉告。”掌柜摇头道。
“咄，一个小小的巡检所而已，涉得什么军机！搞得好象是个军营一般。”一旁有人不屑道。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不过，外面都传刘巡检准备如二张一般，领着巡兵北上襄阳杀鞑子，这巡检所可不就是军营。”掌柜淡淡道。
“哼哼，十几个巡兵也敢去嚷嚷着去襄阳杀鞑子，这不是赶着去送死？蒙古人是什么人，是他想杀就能杀的吗？”邻桌有人接口道。
“呸，蒙古鞑子不也是妈生耶养的血肉之躯，有什么好怕的。”小伙计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听得人取笑，不由怒道，“蒙古鞑子凶残成性，无恶不作，所到之处伏尸遍野，鸡犬不留。男子汉大丈夫，与其坐在家里等着蒙古人砍杀，不如和二张一样到襄阳和鞑子拼个死活。”
“去，你一个小孩家家的，算什么大丈夫。要杀鞑子也得等你有力气拿得起刀再说。还不去将厨房的碗筷给我洗了。”见小伙计又钻出来得罪客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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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的忙过去呵斥道。
“宁往襄阳杀鞑死，不留家中苟且生！”小伙计梗着脖子叫道。
“去，什么死活的，快给我进去！”掌柜哭笑不得，连推带骂，将小伙计硬推到厨房去了。
“襄阳，呵呵，什么时候信州也谈起蒙古人来了。”那食客轻声笑道。
“朋友没去过那边的酒店？那里成天有个说书的，成天宣扬蒙古人及襄阳二张的事迹。天天这么煽动，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沉得住气才怪。照我说，蒙古人来了也好，不来也罢，关咱们平民百姓什么事！”有人摇摇头道。
“呸，什么煸动！柳相公哪里说错了。要我说，是男人就得跟蒙古鞑子拼个死活，在家中等着，任由蒙古人宰杀就不是男人。”小伙计被拉走了，小丫头突地也恼了起来。
“我怎么了，惹着你了？”那人被骂得有些懵了。
“是啊，蒙古人还远在千里之外呢。就算蒙古人来了，那也是官府的事情，关咱们什么事？”
“千里之外就不能来了。一个个事不关已，没一个想去抵抗，任由蒙古鞑子杀掠，襄阳再远，十几天也就到了。到哪时，蒙古鞑子掠你财物，掳你妻儿，你只能乖乖看着，还得跪着求人家人饶你一条狗命，到时关不关你们的事！一个一个都盼望着别人顶上去，自已躲在后面苟活，到时想做条狗还不是要问蒙古鞑子答不答应。你们都是群软脚虾，看你们一个个贪生怕死的样子，你们怕死蒙古人就能饶过你了？什么都指望着官府，万一官府指望不上了，你们就是砧板的上鱼，任由蒙古鞑子是杀是剐，是蒸是煮。这样的男人，上不能报效国家挣得功名，下不能保家护着妻儿，不如早早一头撞死，落得个全尸，也省得受蒙古鞑子一刀，搞得尸首不全……”
“你….”
小丫头小嘴一动，连珠炮似的，直把堂中一个个男子怼得哑口无言。
“杏儿！”
“小姐，这些男子都是些软脚虾，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下他们。”小丫头叉着小手，觉得还未解气。
“快走。”面带幕离的娘子扯了扯小丫头衣服，指了指店外。
小丫头回过神来，只见身后不知什么也多了许多的男子，正怔怔地听着自已的呵斥。自已这一通快嘴可把全堂的男人都骂了。
“妈啊。”小丫头惊叫一声，拉着小姐就往外跑。好在这满堂的男人还在发懵中，也没人拦着这两个女娘。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要不，咱们听柳相公说书去。”跑出汤粉店，小丫头心神稍定。
“听书，听书，成天记挂着什么襄阳、蒙古人，早晚闯出祸事来。”小姐憎道。
“小姐也觉得杏儿说得不对？柳相公不是说了，蒙古人就是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们狠狠打杀一顿，将他们赶回草原去…..”
“好了，收起你那套吧，我都省得。成天野小子似的，只记挂着什么杀鞑子，鞑子是这么好杀的。”小姐懊恼地摆摆手，“我们去小学看看，合适的话就安顿下来。”
“呵呵，这就对了。早就听说那边有个叫翠儿的，一个小小的女娃却掌管了诺大的学堂，杏儿早就想去会会她了。”小丫头兴奋道。
“什么女娃，你不就是个女娃。”小姐憎道，“你们若凑到一起，以后肯定多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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