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俩人用身累和心累为代价换来的，是王三当夜一如既往的那个梦，以及一如既往的梦中人，梦中河，梦中剑，梦中树。王三正式向老头儿抗议，说他不能再像这样日复一日的刺树了。老头儿问为什么。王三说他现在一看见树干就想吐，而一个人想吐的时候，是不可能专心练剑的。老头儿觉得有道理，便说那好吧，今天不刺树了，换个花样。王三问换成什么花样。老头儿说，把树换成我，你来刺我。王三问你就这么站着让我刺？老头儿说当然不是，我可不是树，我要动的，我不但要动，还要还击的。然后不知从哪也掏出一柄剑来。王三说你的意思是咱俩决斗？老头儿说是这个意思。王三摇着脑袋说那不行，我才练了多久，而你都练了多少年了，况且，我这所谓的练剑，从头至尾不过是刺树而已，咱俩没法决斗。老头儿说那这样吧，我让让你。王三问怎么让。老头儿抖抖身子，竟在王三眼前变戏法一般将自己整个身体缩小了许多，原本比王三还高半头的身板，最终缩成了十来岁孩童的体型。然而，身体虽然成了孩童，脸却还是那副须发苍白、肉松皮皱的老人模样。老头儿说我就以这副样子与你切磋。王三看着眼前这个侏儒一般的老年人，点头微笑着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勉强跟你斗几下子。
夜半时分，柳成材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去屋外排空废水后回到屋中，便听到王三嘴里哼哼哈嘿念叨着不停，一边出声一边还不时喘着大气，柳成材小声叫他的名字，王三也没有任何回应，心中寻思这位八成又是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了。天亮醒后，他问王三昨晚上如何。王三埋怨说你那个什么移情易性的法子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那个梦还在。柳成材白他一眼说，你可别按在我头上，这明明是那个刘伯的法子。王三说这法子不但没有让梦消失，反而使得我比前几日更累了。柳成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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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能听见你嘴里一劲儿地哼哈个不停。王三说那是因为我跟梦中老头儿切磋了几招。柳成材惊讶地说你这才学了几天，就敢跟师傅耍起来了？王三说是他非要耍的。柳成材问王三是不是很快就败下阵来了。王三说也不是很快，我还是撑了几招的。柳成材说那很不错啊。王三说，也不能称之为不错，其实还是很惨的。说完撩起上衣，露出身上大大小小十来处淤青，又说这都是那老头儿在梦里刺中的位置。柳成材笑着说，我说昨晚你怎么叫唤个不停，敢情是疼得吧？王三说真的很疼，可也有些纳闷。柳成材问纳闷什么？王三说以往自己挨一剑就能被吓醒，这次倒好，被连着刺中这么多剑，愣是没有从那梦里逃出来。
这一日一夜的尝试，让王三对刘伯的法子大失所望，但柳成材却坚持认为王三太过心急，根本不懂医术，宣称不管是医身还是医心，从根本上讲，大多属于固本扶正的过程，而固本扶正可不像解毒急救，是最需要时间和耐心的。讲着讲着，竟然又翻起旧账本聊到了他前几日给王三配的中药汤，声称王三要是坚持喝到今天，说不定那连环怪梦早就烟消云散了。王三实在不想跟那汤药再有什么瓜葛，假装没听见，只问柳成材除了移情易性，还有没有其他法子。柳成材思索片刻说，问题的关键可能不在这法子本身，而在如何使用这法子。你还是不懂怎么具体地去移情易性。王三让柳成材说出一个具体的做法。柳成材又思索片刻后，径直走出屋外，在破屋附近忙活半天后，拿着一截去了树皮的粗木放到王三面前，粗木旁边再摆一根细木棍。王三问这是做什么？柳成材拿起细木棍，朝着粗木段敲了两下，竟发出清亮的木质声响，说，这截木头的心已经烂了，我把它掏空，再去皮，你听这声，脆不脆？王三恍然大悟问，难道你所谓的做法是。。。。。。敲木头？柳成材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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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寺里的和尚，不都是这么打坐的吗？木鱼不好找，弄块木头将就着用吧。王三难以掩饰满脸的怀疑之色，问，这法子能行？柳成材摇头晃脑说，听着木鱼声，眼观鼻，鼻观心，进入浑然忘我之境，自然也就移情易性啦。王三依然满面狐疑，叹一口气说，那就姑且一试吧。柳成材眨眨眼说，如果再配合我的清心降火的汤药，说不定有事半功倍之效。王三赶紧把木段和木棍抢到自己身旁，说，暂时就不劳烦您的汤药了，我可不期望什么事半功倍，先做一天和尚再说吧。
说要做一天和尚，王三还真就做了一天和尚，从早到晚，除去讨饭这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外，他只专注于一件事：静坐，闭目，敲木头。木棍敲打木段的单调声响，还真就钻入了耳中挤进了脑海赶走了对怪梦的所思所念，然而，单调声响又不止赶走了对怪梦的所思所想，还几乎赶走了王三所有的所思所想，而一个大活人暂时清空了头脑里的所思所想，其实就意味着他——睡着了。王三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在大白天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可能有那么一次，他得了风寒，浑身忽冷忽热没有一丝力气，愣是在一间破庙里睡了一天一夜才抗过去，除了这次，他肯定自己是没有在白天睡过觉的。但就这么无聊无趣地敲木头，却让王三在太阳落山前生生睡着了三次，虽然每次睡得时间不长，可次次都来到了那河边见到了那老头儿。第一次老头要继续和他切磋，王三严词拒绝，说自己要好好的刺树。第二次老头还是想和他切磋，王三还是坚持刺树。第三次再梦回那河边，树竟然不见了，老头儿说很遗憾，树没了你只能跟我切磋练剑了。王三说既然树没了今天就别练了，咱俩聊聊天好不好？老头儿说不好，然后提着剑就杀了过来。最后被老头儿刺了好几剑后，王三才呲牙咧嘴地从梦中惊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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