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只见大土城已胡乱放肆之极,男女混闹,猜拳搏酒,各处其间。众教派无不想将来在武林中树立威望,获一席之地,投机的拉拉交情,殊途的暗中留心,寻思今后是否黑吃黑,好壮大自身。他们不管婚点,先大快朵颐,熙熙攘攘间,一身着华衣的大汉,不住到各桌旁敬酒,每桌宾客见他来敬,皆肃然起身,言语有礼,祝贺道:“霍爷,大喜。”那华衣大汉正是新郎霍郎禅。霍郎禅酒量甚高,一连敬了二十多桌,仍面不改色,容光焕发。
其他众客转头见霍郎禅那虎背熊腰、精壮阳刚的面貌,纷纷点头捋须,评价到位,说慕容思江嫁了个好老公,日子有福了。也有人觉得霍郎禅身形不凡,武功、膂力可想而知,切莫小心相处,免得不测心机,招惹暴力是非。
待得敬向中央龙亭时,霍郎禅见是袁武二人,微笑道:“赏脸,赏脸。”武服愁道:“霍兄恭喜了。”袁克忧道:“你和新娘子都已是老熟人了,不得不给面子,是不是。只不过老哥你的变化却是有点大。”霍郎禅道:“怎么说。”袁克忧道:“你以前在岳家门下,还有些豪气风度,如今为了术宗小师妹,远离师门,结交黑道,可不有些小薄情么?”这话本是玩笑调侃,但霍郎禅听者有意,说道:“袁兄不会在教训我吧?我有今日,当然由岳家栽培,永不会忘,大丈夫娶妻成家,顺理成章,今天良朋集聚,风光无限,有什么不好?”
袁克忧道:“嗯,你开心就行。毕竟抛却了亲属、师父,否则怎么不见他们来参加你的婚庆?”霍郎禅道:“我的父母亲人、祖母早不在世了,师父、师娘他们与岳师祖各干其事,仓促间也难喊他们过来。我未婚妻跟我一般,她爷爷逝世不久,亦没有亲人,是个可怜孩子,好在有瘟妃钟师父悉心关照,主持婚礼大局。”袁克忧道:“虽然不幸,倒也方便许多。”霍郎禅道:“想当初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希望以后仍是朋友。袁兄,段煦龙兄弟怎么不来?”袁克忧道:“嗨,恤心宫有恤心宫的事,雾鬼崖有雾鬼崖的事,与其见面,不如自己快活自己的好,就跟你和你师父那边一样。”霍郎禅道:“也罢。”
武服愁道:“来,霍兄请。”与师弟起身端杯。霍郎禅嘴角一扬,道:“请!”三人一饮而尽。武服愁道:“好酒量。”霍郎禅含笑而去。他身形魁伟,虽已去远,但那高头仍显于人群之间。
霍郎禅率领黑衣下手,敬毕所有教派后,时刻已差不多,但见大土城前台,瞬时多方位闪出灯光,城外五彩烟火噼啪炸响不绝,伴随唢呐、号角、擂鼓一类乐器的合声。武林中人男女结婚,因靠刀剑舔血,拳脚说话,性命玩乎股掌间,婚礼通常比较草率简单,不比城市婚礼步骤繁多,隆重喜庆,但霍郎禅在与慕容思江定亲那天,曾做出承诺,婚庆届时务必广邀豪杰,来场盛大热闹的动静,此刻烟花、彩灯、音乐俱全,华丽景象的背后,全是他事先委托好友,私下预备的付出。
婚礼即将正式开始,众派邪豪本就胡闹捣乱,大吵不停,过得片刻,喝彩声震天动地。原来土城一角,一名红袍女子姿态盈盈,缓缓徐行,温淑内敛地出现在大家眼前,便是不认得她的,也自然猜到,除新娘慕容思江外没人有这气质了。只见她红袍姗姗,光彩照人,眼神灵动,洁白如雪,长发窈窕,邪魅妆容之下,又像藏了无穷的狠毒与怨意。
霍郎禅大喜,待她慢慢来到自己面前,伸出大手,握住其双掌,携之转向众客。众邪豪叫翻天的同时,烟花、灯光更加夺目,唢呐、号角也吹得更响了。不多时,瘟妃钟黛溪从一红烟中突袭而出,咯咯娇笑,双足跃点,站在慕容思江背后丈许之外。
乐器之声渐渐止息。钟黛溪双手搭在腹前,霍郎禅单膝跪地,一手插腰,一掌高举,面向新娘。
钟黛溪满脸喜容,缓缓地道:“孩子,她是世间毒门唯留贤徒,亦是我的掌上明珠,身为人师,今见你诚意满满,愿娶她为妻,果然一片真心,肯生生世世,与她永远在一起,照顾一辈子吗?”霍郎禅大声道:“我肯的!”
武、袁听钟黛溪说慕容思江是“毒门唯留贤徒”,显然当他俩已经死了,虫宗消亡,不存世间,完全无视了他们,心中大怒。言语潦草,却已算向教派众豪宣告,袁克忧想冲出龙亭,大闹婚礼,武服愁压抑怒火,终究拦住了他。却不知众客几乎没人注意在这件事上,眼中只见霍、慕容的男女好事,霍郎禅那句“我肯的”,更是赏来了无尽的喝彩和叫喊声。
钟黛溪缓缓地道:“今后无论我爱徒怎么跟你使性子,胡闹顽皮,你也当她是你的小宝贝,宽恕爱护,怜惜接受吗?”霍郎禅大声道:“我接受!”众客喊声不绝。
钟黛溪微笑道:“霍郎禅,你愿意娶慕容思江为妻么?”霍郎禅运起内力,喝道:“我愿意!”众客耳中受震,嘴上依然喝彩,心中无不骇然他的内功修为。
钟黛溪转头对慕容思江道:“慕容思江,你愿意嫁给霍郎禅,做他的老婆吗?”慕容思江静了片刻,低头轻轻地道:“我……我……”众宾客联声叫道:“愿意!愿意!愿意!”“说呀,快说愿意,慕容家的新娘子。”
慕容思江神情复杂,隔了半晌,才道:“我……我愿意。”
整个大土城,吼叫和尖叫响震了天。
钟黛溪道:“很好,那么霍郎禅,我就以慕容思江师父的身份,正式将她配给你,你好好对她吧。”霍郎禅笑道:“谢谢钟师父。”钟黛溪凑到霍郎禅身旁,似笑非笑地道:“小鬼,你在问轮山打我一掌,可曾想到也有今日?我但凡说个不字,你都别想娶她了。”霍郎禅道:“那天郎禅不懂事,以后我会和她一起好好过日子,孝顺您,您现是我俩唯一的亲人。”钟黛溪微笑道:“这才是乖孩子呢。”
眼见下一步霍郎禅就要给慕容思江戴上婚戒,接吻示爱,便在这时,忽听大土城外一阵如鬼如禽的鸣叫声传来,响彻夜霄,惊得整个雾鬼崖雀鸟横飞,林兽群散,人声戛然而止。接着土城那两扇重逾八九百斤的石门,轰隆一声,赫然倒地,卷卷疾风吹向城内,迷得每人睁不开眼来。
邪豪众客运气抵御,凝神立户,骂道:“什么狗事?”“来了敌人?”“是谁!”石门倒下,众人迷糊见到有一只鸟和一个人的影子,可当疾风吹毕,重新睁眼后,那两影子却全不见了,视野内只留下城门外的山崖野树,依稀听得猫头鹰、怪鸟传来的几声枭寒鸣啼。今晚的鸮鸣异常奇怪,像是遭到什么天敌克星,叫声凄凉惨烈,充满了惧怕之意,而在人类听来,这些声音的交杂,更似荒山里的女鬼哀嚎。
静了良久,一个蓝衣青年道:“有谁看到了刚才的两个影子?”一个黑袍瘦子道:“看见了,现在没了。”一个黄裙女子听城外那鸮鸟毛骨悚然的叫声,凛然道:“莫不是有鬼?”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一位灰衫老者道:“小姑娘缺老公吧?胆子这么小。别说未必是鬼,就算雾鬼崖真有野鬼,这儿有一千多人,怕它何来?”转身向钟黛溪遥遥喊道:“毒王师姐,这自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吓大伙一跳的惊喜喽?”
钟黛溪摇头道:“不是。”
又听得“唷呜”一声鸣叫,喀啦一声,石瓦天花板破了一个大洞,柴草、瓦片簌簌而落,隐隐有一黑影跟随坠下。下方宾客大惊,纷纷躲避落物,让出了一圈容纳二十余人的空间。黑影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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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地面,但疾风龙卷抟旋,盛势凌人,又有褐影扑朔,一闪而逝。土城中见此情状,乱成一片。那褐影去得极快,怪鸣不绝,清脆刺耳,冲向前台的霍郎禅、慕容思江、钟黛溪三人,途中路过武服愁、袁克忧的龙亭旁,武、袁禁不住那惊人风力,早吓了一跳,跃出亭外。龙亭随之被撞倒塌。
霍、钟、慕容见冲来怪物,貌似是只老鹰,不由得既疑且惊,站位分散而避。钟黛溪欺身向前,袍袖挥出,一团黑粉弥漫前方,那是专门侵害禽兽生命的“黑蛇粉”。谁知那褐影早在黑蛇粉抛洒前,便停止飞冲,方向迅变,原路返回,爪趾一收,立在了一个年轻人的肩膀上。它神力巨大,往返飓风呼呼,不知掀翻了多少桌凳。
今天好歹自己大喜日子,霍郎禅怒道:“杨诣穹,你这是什么意思?”
破洞下方,让出一条通道。全城目光云集,只见那神鹰立肩之人,浓眉锐眼,相貌堂堂,矫健精神,正是名震天下的武林少侠杨诣穹。众客念头复杂,心绪惴惴,虽千余黑道聚此,但这小子曾与三位好友相助武当,抵挡联贤教八卦八门,四千人也已干过了,此时欲争锋相对,可不太明智妥当,平素向来无仇,今日他放使御风神鹏大闹婚堂,明显要跟主人家过不去,正邪有别,只求自己不得罪了就行,当下千余人无一人发言,仅微微喧哗骚动,大半都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杨诣穹缓缓抬头,扫视四周,右手一挥,神鹏点了点头,飞出城外。杨诣穹道:“御风神鹏为了帮我宣泄心中一股怨气,行动鲁莽,非我之意,没能及时阻止,搅乱了霍大哥、慕容小姐婚礼,破坏了众家喜兴,可对不起。”钟黛溪道:“你有什么怨?”杨诣穹凄然叹道:“我所爱之人,今天成了别人的新娘子,我不仅怨恨,而且伤痛、纠结、痛苦。不诉说出来,谁能知道我心中的痛楚?又有谁理解我心中的痛楚?”众客内有数百名年轻人曾动过真情,听杨诣穹语音哀切,心起共鸣,目光看向慕容思江,又瞅回杨诣穹。他俩相距尚远,一个在这边哀叹,一个在婚礼前台撇头,都不互望一眼。
杨诣穹道:“即便误会酿成悲祸,不听解释,那也比杀了我都好,却为何以这样的方式报复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如此一文不值么!”他始终望向别处,但每字每句都是说给慕容思江听的。
霍郎禅踏前一步,缓缓地道:“杨兄弟,你比我先认识她,爱她的时间也比我多得多,可缘一旦尽了,人也无法挽回。今天站在台上,即将给她戴上戒指的是我霍某,而不是你,局势已定,强求不得。”杨诣穹冷笑道:“局势已定?如真正两情相悦,终身大事岂能这般草率,分明是意气用事,糊里糊涂,乱七八糟。霍郎禅,我跟慕容思江本来好甜蜜,好相爱,你垂涎美色,趁我二人隔阂误会期间,花言巧语诱骗了她,我若继续浑浑噩噩,定了局势,反叫你阴谋得逞了。”
霍郎禅对慕容思江一片真心,听他诋蔑自己,不仅抹黑自己对慕容思江的爱慕,更在众派邪豪面前颜面扫地,脸色铁青,沉声道:“杨诣穹,袁前辈术堂大典那日,你跟她情绝两断,天下英雄有目共睹,现今我俩成好成双,碍你什么事了?是你挑事发疯,放怪鹰闹了霍某婚场。你也算武林有头有脸的人,行径反复无常,这是小人作风。”
杨诣穹道:“我不是反复无常,虽然那天群雄有目共睹,她跟我分手,但我可没同意。我的一生,为她活着,他和别人结婚,尤甚凌迟于我,跟你这好色匹夫过日子,不会幸福,她这辈子只能爱我,只能跟我。今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得逞,我要带她走,我要跟她重新开始。”此言一出,大土城群众顿时大哗。
霍郎禅怒道:“你……你……混账小子。”
杨诣穹喝道:“我要抢婚!霍郎禅,你想娶我老婆?嘿嘿,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当众称新娘为“老婆”,婚礼固然尴尬,新郎面子也大大被削。
霍郎禅眼里欲喷出火来,杀心倏起,想一掌将其推出城外,双臂画圆,掌力已汹涌暗凝,他深知杨诣穹武功之玄,单凭掌力蛮劲击毙是难,仅可暗使毒计,分散注意,给予致命一击。杨诣穹也知霍郎禅掌力之强,世所罕有,按往日战斗心机,大可牵引挪移,灵活反击,施展神威,但今晚方寸大乱,为了阻止慕容思江嫁给霍匹夫,竟起了玉石俱焚,硬碰硬的念头,事后重伤,转而死于邪徒刀下,也不管了,左拳右掌,瞬息间换了八番阴阳调和的真力,只待冲突一起,便上前拼命。
钟黛溪长声娇笑,微笑道:“杨小侠,你武功高强,英雄肝胆,这件事却也不是光靠说就能办到的。武林成婚,有人从中阻挠,甚至抢婚,那是得罪了整场婚礼的所有人,你瞧瞧这儿有一千多人,四十多个教派,十数个民族高手聚集在此,就算你有北海神鸟相助,不亦有些吃力么?更何况这种感情上的事,武力解决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治病还得除病根,咱们来问问女主角的意思,岂不更好?”
慕容思江红袍随风飘动,盈盈上前移动几步。霎时间,全场所有目光,几乎全移到这位新娘子身上。
杨诣穹望着她的脸庞,胸中酸楚,再也忍不住,哀道:“思江!你不要跟别人结婚,跟我走好不好?凡事不管怎样都好说,误会可以解释,犯错可以更改,只求你回到我身边,别离开我。”霍郎禅转头见新娘神情微微动摇,不禁大怒,道:“你大呼小叫什么东西?”终于一掌发了出去。
杨诣穹咬牙道:“霍匹夫。”左拳交叉右掌,双臂一振,卸消霍郎禅的掌力,怎料他这一掌劲道竟运上了《如来赦焚咒》的无上心法,威力石破天惊,单使一招,仅卸去掌劲的十分之六,竟未完全卸掉。杨诣穹一惊,腾空一跃,筋斗翻出,落在前方。身后四人,被余掌力推得重伤,向后飞出,口喷鲜血,伤得不轻。若非先为杨诣穹卸去些许,必被十成掌力打得筋脉尽断,当场去世。
全场尽皆矍然,谁都想不到新郎在新婚之夜竟出手伤人。那四个被伤之人的师父是个白须老者,朗声道:“可得给个交待。”
钟黛溪道:“冷静,奴家的话还没说完,新娘子也有话要说。”那老者叫道:“还说什么,人都伤了,新郎动手打人,这婚礼还有什么趣头,不如散了吧。人家孩子放老鹰进来吹风闹腾,多半为了让大伙高兴刺激,才整的一出,结果新郎气不过就动手打人家,心胸狭隘,新娘子婚后不会幸福的。”此人说话不留面子,一口气将话说绝,性格甚是刚烈。霍郎禅遥遥喊道:“蓝拳寨余老伯,霍某无心伤人,对不住了,都怪这姓杨小子。”喝道:“杨诣穹,你过来,我打死你!”
杨诣穹瞪眼道:“来啊!谁怕谁?”
二人施展轻功,相对冲去。霎时间,婚礼喜堂,成了宾客劝架场合。各家邪派,一千余人你撞我挤,人山人海,人头攒动,闹了个天翻地覆。眼见局面已经失控,忽听一少女声音道:“给—我—停—下!”四个字拖长了说,话音清脆甜美,却也带随骇人的威慑力。大土城由轰天乱地,渐渐变至鸦雀无声。
慕容思江道:“各家朋友,请回原位,今天是小女子大喜日子,不要破坏了原有气氛,此事交由我们自行处理。”众派纷纷道:“好的。”“没问题。”四十多派回坐原位,但桌椅饭菜,已掀翻踢坏许多,钟黛溪传唤黑衣下手帮忙,费了好番功夫,所有人才静静坐下,彻底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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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思江看向杨诣穹,杨诣穹也看向了她,二人相距数丈,对视许久,不发一言。
慕容思江漫不在乎地道:“说说吧,你今天来雾鬼崖,什么意思。”杨诣穹道:“我来求你,跟我走,别和他结婚。”慕容思江道:“为什么要我跟你走,不让我和霍大哥结婚?”杨诣穹道:“我放不下你,没有你,我会死的。”慕容思江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这么说,杨少侠还爱我呢。”杨诣穹听她口气冰冷带刺,但为了重新挽回其心,不管多冷多刺也都泰然而受,心想:“今晚如能带她走,要我当她的一条狗也心甘情愿。”连连点头,道:“我爱你!我肯定爱你。”
慕容思江笑道:“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爷爷?”
杨诣穹听她笑着问这话,怔道:“我没有害死师父。”慕容思江微笑道:“撒谎啊,爷爷是被你用神鬼大离合、引风袭神功打死的,证据确凿,袁毒王盛典那天,我已向天下英雄阐述了,你弑师罪名,洗脱不掉的。”杨诣穹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你先跟我走,我慢慢和你讲其中原委,总之师父不是我害的。”他心想澹台无冢以“挪轮大法”杀害恩师,中间曲折复杂,需要慢慢解释,才能说清。
慕容思江哪里肯信其中另有情节,反更认为杨诣穹人品低劣,推脱罪恶,骂道:“慢慢听你说是怎么残忍杀死爷爷的?你这小子,凭这副德行,便要抢婚带我走?老娘真觉得你恶心。”杨诣穹一怔:“老娘?”道:“唉,师父真不是我杀的,是澹台无冢杀的。”
慕容思江怒道:“说到澹台无冢我更来气了,她的干女儿很美对不对?你跟她上过多少回床了,一定很舒服,很快活吧?今晚我当了人家的新娘子,你还不肯放过我,想继续纠缠我是不是?”杨诣穹惊道:“我……我哪有……”慕容思江道:“你说霍大哥是好色匹夫,人家这好色匹夫,毕竟对我姓慕容的痴情一片,矢志不渝,自打认识我后,没对其他一个女子多看一眼。而你呢?青梅竹马放不下,悟龙谷里我也被你骗过了,就连澹台无冢的女儿,都得不到绝不罢休,你好样的啊,你是真男人。”
杨诣穹急道:“不是,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当初我去悟龙谷认识你,没说过曲叶琦的事,确实怪我,但我和她,真的如好朋友、兄妹姐弟一般,别无其他;澹台无冢的干女儿楚姑娘,我的确认识,也是知己朋友,但从未做过什么越界的事,我自始至终,只喜欢慕容思江一人,皇天后土,人所共鉴。你不相信,可以问关居钰、段煦龙去,他俩是我的好兄弟,能为我作证。”
慕容思江道:“谁听你小子花言巧语?青唐城你跟那叫叶琦的,毛毛细雨,动手动脚,你搂我抱,就差没亲在一块了,你当我是瞎子吗?对你来说,好朋友等同于情人。我看你俩在那细雨绵绵下,脱掉衣服,当街干起来,完事后你估计也会跟我说:‘思江,这是我的好朋友啊,来,你认识一下。’”说到这里,邪豪众派哄然大笑,各种污言秽语,添油加醋,称赞她说得好,有人道:“照这么说,老子的好朋友可多啦,不管玩过没玩过的,起码有几百个喽。”“兄弟,强啊。”“过奖,过奖,反正比某位闻名武林的抢婚少侠才三四个的要强些。”
杨诣穹摇头心想:“变了,她彻底变了,女孩子家,说话肆无忌惮,男女之事说得这般开放。悟龙谷里的白衣姑娘,跟现在的没法扯在一块了。”
慕容思江嘴角上扬,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没什么好说的了对吧,不说可以滚了,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耽误老娘好事,等我和霍大哥舒服几晚,办过事了,迟早出去再找到你,杀你为爷爷报仇,今天大喜例外,暂且放你一马。”邪豪们叫道:“哇,新娘子带劲啊。”“好样的。”此刻众人声众,尽皆拥护霍、慕容一方,有超过一半的教派不住叫骂,要杨诣穹滚出去,亦有人说如果他不识抬举,便要相助婚方,动手打败前来阻挠的狂徒。修炼“血海魔掌”的盈虚僧,更叫嚣着慕容山枫曾在别尘峰下批评他穷己一生也练不成血海魔掌,如今就要让其徒弟尝尝他现在魔掌的厉害。
这般吵闹半天,突听土城外一声偌大清鸣传来,正是御风神鹏的叫声。众客惊呼一片,心下惧怕,记起适才那怪鸟的厉害,登时吓得不敢多嘴,千余人再次变得寂静下来。
杨诣穹皱眉道:“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走的,今晚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就带慕容思江走,谁也拦不住我。”此言一出,已算是跟整座雾鬼崖为敌了。
霍郎禅、钟黛溪脸色一变。钟黛溪袍袖一挥,雾鬼崖的一百名黑衣大汉,从土城十八扇小石门、石梁上突袭出来,把守住了各个要紧切口。众教派听杨诣穹说了此话,千余人全部起立,拳脚凝风,兵器在手,每双眼睛如狼似豹,盯住他孤身一人。动静惊天动地。杨诣穹自管自地凝视慕容思江,对一千余名高手围攻自己的大祸视若无睹。
就在此时,但见一团紫影,一团黑影扑向前台,轻功落地后,众人见是西海毒王二徒,武服愁和袁克忧。武服愁温言道:“大家且慢动手,听毒门虫宗一言。”
钟黛溪黑着脸,喝道:“我已饶了你俩不死,怎么竟要帮杨诣穹搅局?”
武服愁彬彬有礼,微一躬身,微笑道:“钟师伯饶我二人性命,非常感激,然则我俩终究仍为武林中人。慕容师妹既然决心嫁予霍朋友,不肯随杨小弟而去,此乃新娘之意也,杨小弟死缠烂打,究竟粗鲁,不太通情理,发生暴力行为,亦不容于法。可是来参加婚庆的众教派,足足千余人,围攻杨小弟一人,又不免有持强凌弱,以多胜少之嫌。所以西海虫宗稍微提出一点意见,能使两方既没有错,也可以收场。”钟黛溪听他说“西海虫宗”,扭过了头不理。
霍郎禅道:“哦?敢问二兄,你们怎么个意见?”
武服愁微笑不答,转身提气,对众豪道:“诸家门派,觉得怎样?”邪派们心觉有好戏看,欣然道:“好,你们作主吧。”
武服愁点点头,回过身来道:“咱们是武林中人,便参照武林规矩,定下题目,如果杨诣穹胜了,慕容师妹可以随他而去,叙叙旧情,今夜成婚之事暂且作罢,哪怕日后重新举行婚礼都行。倘若婚方胜了,只好委屈了杨小弟你,交由他们任意宰割,随便处置,任何人不能说情。”说到这里,全场无不“咦”的一声,谁料今晚好好一个婚礼,竟衍生出这样的结果,然不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招惹麻烦事小,闹出人命事大,除了定下题目外,暂无别的更好办法,武林中人以武林规矩拟赛,倒也情之所然。
杨诣穹见武服愁正待询问,手一举,道:“不用问了武大哥,我答应。已经说了,今晚若不能带慕容思江离开雾鬼崖,我便死在这里。”武服愁微微一笑,向霍、钟、慕容道:“霍兄,钟师伯,慕容师妹,你们觉得?”
霍郎禅道:“我听慕容的。”慕容思江沉吟片刻,道:“行吧,要是他赢了,我陪他离崖,听他啰嗦几天再回来也无不可。”杨诣穹大喜,心道:“只要你听我说清所有来路去脉,咱们误会消除,便重新在一起了。”慕容思江不知他心里所想,见他朝自己嘻笑,心下憎恶,骂道:“臭小子,别高兴得太早,要是你输了,我把你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诣穹释然,心想:“就算死在你手上,我也心甘情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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