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末,赵府。
赵晗看着手中孟迁辞别前送给自己的梅子姜,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她还记得幼时第一次吃梅子姜,也是在灯节这日,是赵明诚买给她的,那酸甜温暖的滋味她一直都没忘过。
“咳咳……”正当她沉浸在往日美好的记忆中时,被屋外寒风一激,脸色瞬时一白便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昨夜强行使用拂菻迷魂术,让她原本就虚的身子雪上加霜。
“娘子,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在外头待着?”竹儿刚巧这时回来,见状连忙上前搀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待赵晗咳嗽稍缓,见着赵晗手上捧着的梅子姜,她不由得眉头一簇道:“这是谁呀?不知娘子您的肠胃受不得这辛辣之物么?”
赵晗看着她笑道:“许久没尝过了,有些想念。”
见她这般说,竹儿也不好再责怪,便搀着她往屋里走。
回到屋内,竹儿把赵晗搀到床边坐好,转身去到火炉旁将炉中炭火拨旺,让屋内更暖和些。做完这些,竹儿嘱咐了赵晗一声,便要出门去端汤药。
看着竹儿忙前忙后地为自己操持,赵晗脸上现出一丝犹豫之色,见她要出门这才开口叫住她道:“竹儿。”
竹儿闻声连忙转回头来:“娘子,还有甚吩咐么?”
赵晗开口道:“我有些挂念叔父他们了,你代我带些礼物去莱州给叔父他们问个安,午后便出发吧。”
“不可!”
竹儿一听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了些,连忙解释道,“奴婢走了谁来伺候娘子?要不,让青儿去吧。”
听她这么一说,赵晗沉默了片刻,倒也没多坚持,点头答应下来,随后便微闭双目靠着床沿歇息。
听着竹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赵晗再次睁开眼睛,此时她眼神中已是布满霜寒.她起身去往书案边取了一封信件揣在怀里,随即推门出了闺房。
一路来到后院,寻到之前接待周游所遣小黄门的那个老嬷嬷。
“娘子,您怎么来了?”见赵晗来了,老嬷嬷连忙放下手头的事起身见礼。
“李妈妈,没有外人,你便莫要这般多礼了。”赵晗笑着搀起她,而后将怀中的书信递过去道,“李妈妈,请将这封信交给老师。”
李嬷嬷接过信揣进怀里:“请娘子放心。”
随后赵晗又摸出一个小包裹递过去:“李妈妈,这些年辛苦你护佑照拂,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莫要嫌弃。”
赵晗的这番举动,让李嬷嬷察觉到了异样,她皱着眉头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为数不少的金叶子,轮分量足有几十两之重,不由疑惑道:“娘子,你这是?”
“李妈妈,莫要多问了,快些去吧。”赵晗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娘子,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万事请多三思才是。”见她不愿说,李嬷嬷也只能作罢,委婉地劝诫了两句便带着书信离开了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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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午初,樊楼后段茶室。
樊楼每座茶室都是一间小型的独立院落。院落不大但五脏俱全,假山流水、青萝绿竹,无异于一座小型的园林。
环境极佳不说,且私密性也极好,颇受那些不爱外间喧嚣的文人雅士的喜爱。
此时李嬷嬷正跪在一间茶舍内,将赵晗交给她的信件呈给盘坐在茶室矮几后的人。
矮几后这人背光而坐,半身都没在黑暗中,只其脸部银色鬼头面具因光芒反射清晰可见。
这鬼头面具竟是与那无忧洞主的鬼面一般无二。
鬼面人接过信件拆开了看了看,看完之后发出一声轻叹:“这妮子倒是下了狠心了。”
说完,他抬头看向李嬷嬷,开口问道:“李四娘,若今夜让你杀尽赵府中人,你可能办?”
李四娘一听这话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无比错愕地抬头看向鬼面人。她是鬼面人安排在赵晗身边的护卫,这么多年除了偶尔帮赵晗传信外,从未被启用过。她万万想不到鬼面人今日竟然让她屠了赵府阖府上下。
鬼面人一言不发地等着她的答复。
李四娘迅速平复好波荡的心情,只略作思量就坚定地拱手答道:“只消尊主下令,卑下绝不会手软。”
听到她的答复,鬼面人才满意地道:“很好,今夜你带几人去赵府听晗儿命行事。还有,去寻一具体貌与晗儿相仿的尸首。”
“是!”李四娘连忙拱手领命。
吩咐完后,鬼面人摆了摆手让李四娘退下。
李四娘走后,又有一人匆匆赶到茶室外,这人正是那日护卫在冒牌无忧洞主身侧,并在危机之时独自逃命的人。
“尊主。”快步来到茶室,这人恭敬地对鬼面人行礼。
鬼面人端起刚点好的茶分了一杯:“坐下喝茶。”
“谢尊主。”道过谢后,这人去到鬼面人对面端起茶盏一口饮尽赞道,“尊主好茶艺。”
鬼面人端起自己的茶盏轻抿一口,这才问道:“安排得如何了?”
那人赶紧答道:“禀尊主,都已安排妥当,火队与风队的人手,都已安排在大殿候着,尽皆备有强弩,谁敢来都插翅难逃。”
鬼面人听完点了点头道:“嗯,好好盯着,今夜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卑下绝不敢有半点疏忽。”那人连忙拱手应诺。
“嗯,下去吧。”鬼面人放下茶盏,摆手挥退这人。
待人走后,他独坐茶室中,继续沉心点茶,连喝几盏之后,这才长身站起,迈步去到院中,欣赏了一会院内精美的微缩园林后叹道:“多好的樊楼,今夜之后怕是要毁了。”
感叹了一会,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北方的天空,缓缓启口道:“老师,你今夜可会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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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正,左承天门皇城司。
佳节至,皇城司内自也是张灯结彩,人人见面互道安康,一片喜气洋洋。
负责今日值守的下一指挥方智勇,领着两名抱着酒菜的皇城卒,一路往崔宏所属的差房去。
“五、十、十五……”
还没到崔宏所在的差房,方智勇远远便听到从差房里传来的猜枚喧闹声,听得这动静,他脸上笑容更甚,连忙招呼手下皇城卒加快脚步去往差房。
来到门口,方智勇笑眯眯地对屋内问道:“崔宏兄弟,可是你在?”
屋内,崔宏正和几个心腹手下围着桌子猜枚喝酒。
顺利把胡羽之糊弄过去,可是让他放下了心中大石,这才将几个心腹手下叫来吃喝庆贺。
听到是方智勇的声音,崔宏遂将酒碗往桌上一放,起身去给方智勇开门。
这方智勇在探事司各指挥中,是出了名的无用,能得这个指挥的位置,全是凭他懂做人、会打点。又因他天生一副笑模样,在探事司内得了“笑菩萨”这等带有轻蔑意味的绰号。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人倒也好相与。
见着崔宏,方智勇拱了拱手满脸堆笑道:“崔宏兄弟,今日上元节怎么不在家过节啊?”
崔宏带着些许假笑很是敷衍地回了一礼道:“家中左右无事,咱便想着跟手下弟兄一起过个节。方兄弟你怎么来了?”
方智勇笑着指了指手下怀里的酒坛道:“今日是某家值守,听闻崔兄弟也在,正巧某家得了一坛‘眉寿’,便想着跟崔兄弟同饮一番。”
“樊楼的‘眉寿’?方兄弟够意思!快快,请里头坐。”崔宏一听这话,再看到方智勇手下抱着的酒坛,眼睛都亮了,态度一下子变得客气了许多,连忙笑着把方智勇往屋里迎。
这樊楼最好的酒有两种,一种叫“眉寿”,一种叫“和旨”。
这两种酒的酒名都是源自诗经,但因眉寿酒,被传有延年益寿之效,这酒价水涨船高不说,还被宫中采为贡酒,常人想要喝到可不容易。
“崔兄弟,请!”
方智勇笑眯眯地跟崔宏一起进入差房,遂令手下开封那坛眉寿酒,跟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崔宏与他手下人都为好酒之人,崔宏作为指挥还好些,他手下那些人可没多少机会能喝到眉寿这等好酒,逮着如此机会还哪会客气,当即豪饮猛灌起来。
酒过三巡,崔宏已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初时还只当是酒意上头,待到手下陆续栽倒,他才察觉有异,立刻探手去抓一旁的佩刀。
方智勇冷笑着一使眼神,早就准备好的手下立刻扣住了崔宏双手。
此时刻下崔宏哪有还有还手之力,他艰难地扭头看着方智勇问道:“你,为何……”
话未说完,他便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绑了,送到后门去。”方智勇吩咐道。
后门,一辆倒夜香的车正在候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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