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城南城头上,知州花太芳率城中部分文官和校尉观战,城上这些人,包括戍卒,都已经目睹程将军率部突入楚随心阵中,却中计陷入重重围困的全过程。双方激烈交战,喊杀声、劝降声此起彼伏。陷入阵中的路南兵将眼见敌军凶猛无比,自己一方却孤立无援,军心很快崩溃。路南士卒纷纷抛下刀枪,跪地请降。
军心虽乱,可程启礼依然不死心,他还想搏一把,至少也得杀出重围逃回路南城才行。程启礼率部竭力冲杀,可是打了一会儿,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回头再看时,身边只剩下数名亲兵跟随,余众尽降。程启礼目眦欲裂,手握长枪大吼一声,“今天就是我程启礼报国捐躯之日,弟兄们,随我冲!”
四周喊杀声动地,劝降声更是震天!“程启礼,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赶快下马投降!不然马上就给你射成刺猬!”“对,快投降!路南城破在即,你插翅难逃!赶快投降吧!”四周弓箭手纷纷举起弓箭,指向重围中的程启礼。
程启礼大怒,握紧手中大枪,厉声斥道:“我程启礼奉命镇守路南州,岂有不战而降,拱手把城池让给别人的道理!你们一无兵部文书,二无调兵虎符、诏书,想过城去?我绝不会答应!我程启礼可以战死,但绝不投降!”
一名大个子亲兵劝道:“程将军,弟兄们都已经投降,就剩下咱们几个人了!打下去也是难逃一死,不如降了吧!”大个子亲兵说着话,抛下手中刀和盾,双手举过头顶。其余几名亲兵见状,也都抛下了手中刀枪。不降就是死,而自己为何而战?
程启礼真是火冒八丈,环顾四周,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这仗打的,才出城就已经输了。程启礼大吼一声,“我程某绝不投降!”程启礼是个倔强的人,别人都降了,他偏偏不要投降。程启礼拨转马头,就想单枪匹马冲出阵去。
阵中有一名白色锦衣金腰带的少年纵身跃起,凌空掠来,迎面直扑程启礼。那少年身背一张大弓,声若巨雷:“程启礼,你已经穷途末路,还不下马投降?”喊声中,那白衣少年已经掠到程启礼面前,一剑刺向程启礼咽喉。
好一个程启礼,在马背上急伏身,堪堪躲过一剑。那少年变招迅速,在半空中一扭身,又是一剑刺向程启礼后背。当一声响亮,一剑刺中护心镜,还好程启礼马快,这一剑虽然刺破护心镜,却也没能伤到程启礼。程启礼吓得魂不附体,他无心恋战,直起身,两腿一夹战马的肚子,战马骤然加速。程启礼跃马摇枪,纵马狂奔而去,他准备破阵而出。
那白衣少年落回阵中,他没能拿下程启礼,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再去追赶程启礼。旁观的一名背剑的瘦弱汉子笑嘻嘻道:“朱师弟,你跟他费那劲干啥?一箭射死他得了!”
原来出剑的少年是楚随心的师弟朱颖杰。朱颖杰摇头,拍了拍腰间的轩辕大弓,轻蔑道:“这种人,不值得我出箭!”
程启礼正纵马狂奔,猛然地面裂开,一个黑衣矬子从土中蹿了出来,双手抡起一条大棍,狠狠砸向程启礼战马的后腿。咔嚓一声响亮,马腿被大棍打折。那匹久经战阵的战马一声悲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程启礼猝不及防,摔出去六七丈远,手中大枪摔脱了手,人被摔了个七荦八素,脑瓜子嗡嗡作响,倒地不起了。
众军卒冲上来,把程启礼给捆了起来,那矬子望着摔得鼻青脸肿的程启礼,大笑不止。矬子双手握着大棍,在众人面前顾盼自雄多时。矬子一转头,看到一招没能拿下程启礼的朱颖杰,立刻得意洋洋对朱颖杰道:“朱老弟,你武功虽高,却没能抓住这货!嘿嘿嘿,这次可是我老皮立了首功!”
朱颖杰笑道:“皮大哥威武!皮大哥霸气!”他只是出手试剑,没想和皮君弘争功。
谁也没想到,楚随心率勤王大军回师大越,首功竟然让皮君弘给立了。随后赶过来的郑大钧笑着夸奖道:“皮君弘,你小子还真行,给咱们百羽营长脸了!侯爷那边不算,回头咱们百羽营也要给你记一大功!”
皮君弘心头畅快,当时离开望野城,洛珍可是说过,你立了战功我就嫁给你的话!皮君弘喜笑颜开,仿佛看到洛珍和自己成亲时的娇羞样子。
鲁大班传令道:“重新列队,进攻路南城!”……
路南城下,楚随心大军前锋已经逼近南门外的护城河。军阵中,霹雳车、攻城车、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已经清晰可见。城头上知州花太芳沉着脸,前面发生的一切,都尽在他眼里。程启礼被俘,城中最大的主战派就已经不在了。花太芳虽然脸色凝重,可是心中却轻松无比。
此时城中官员大半都站在城头上,他们望着城下摆开攻城阵势的精兵,再望着被押在阵前,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程启礼,人人瑟瑟发抖。此时站在城头望下去,城下那“护国”、“勤王”、“靖乱”的金色大旗映入眼帘,还有随风飘扬的“楚”字大旗,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城中这些人有一种强烈预感,路南城要保不住了!
花太芳转回身,问手下的大小文官和校尉们,“诸位,程将军已经力战被擒,三千兵马也都尽数降了,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才好?还有哪位将军要出城迎敌的?”
众大小官员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吭声。众人心中都道:先前程将军已经提议,说咱们只管守城就好,你却非要逼他出战!现在好了,城中最能打的程将军被擒,城中还有哪个有能力出城一战?你愿意去,你自己去吧!
花太芳见众人都低头不吭声,叹了口气道:“这仗真的打不了了吗?要不,咱们干脆献城吧!”
一名金衣校尉霍然在人丛里站了出来,厉声道:“花太芳!你身为朝廷命官,受朝廷恩典,本应该谨守城池,却竟然说出献城投降的话来!你该死!”说着话,那金衣校尉拔刀在手,纵步来砍花太芳。众人看时,那金衣校尉是路南神捕卫司营窦太雄。神捕卫多是种士良的人马,当然对想要献城投降的花太芳不满了!
花太芳见窦太雄拔刀来杀自己,吓得尖声大叫道:“天哪!救命啊!要杀人了!”花太芳在前逃跑,窦太雄在后面紧紧追赶。城头上一片大乱,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帮谁才好。
就在此时,城头上的众戍卒中,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戍卒忽然纵身向前,一挺手中长枪,一枪从后而入,把窦太雄从后心到前心,捅了个透心凉。那戍卒一抖手腕,把窦太雄的尸体从城头掷了下去。那戍卒厉声高喝道:“我是楚侯爷部下拂衣堂提调陆子秋,奉命在此保护花知州,谁敢造次,别怪陆某枪下无情!”
城头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原来楚随心的人都已经悄悄潜入城中了!看来这仗已经没有悬念了。
有人上前,挥刀砍开吊桥的绞索,花太芳立刻传令道:“打开城门,放楚侯爷的勤王大军入城!”
路南城门大开,楚随心部下勤王大军排队入城,花太芳带人在城门口跪迎大军。花太芳伏在地上,态度十分谦恭。勤王大军迅速进城,接管城门以及城中防务。
勤王大军在城中四门及州衙前,闹市处张贴告示安民,大军只为进京勤王,诛杀种士良及其手下乱党,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凡有士卒敢伤害百姓及偷抢百姓财物者,斩。有趁乱打劫者,无论何等身份,斩。
城中大局已定。有几名一身戎装的女将簇拥着一名银盔银甲的年轻女将骑马入城。已经脱掉戍卒衣服的陆子秋见了年轻女将军,立刻上前单膝跪地,向那银盔银甲的女将行礼道:“卑职拂衣堂提调陆子秋,参见安越侯夫人!”原来骑马的银甲女将是冷若霜。
知州花太芳立刻叩头道:“下官路南知州事花太芳,参见安越侯夫人!侯爷和夫人千岁,千千岁!”
冷若霜微笑道:“陆提调免礼平身,花大人免礼平身!侯爷已经表奏圣上,请封花大人为镇南道巡抚副使,仍兼任路南知州一职!花大人,恭喜你了!”
花太芳再向冷若霜叩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满脸堆笑道:“下官谢侯爷和夫人的恩典!”花太芳四处瞧瞧,不见楚随心的身影。花太芳疑惑道:“下官冒昧问一句,侯爷可在军中?下官要去给侯爷行礼请安!”
冷若霜笑道:“侯爷此时有要事要办,过些天会来路南州的!这一次是侯爷差我带兵来路南州的!花大人,要维持城中的秩序还要靠你这父母官哟!事情办好了,侯爷自然会向朝廷表奏你的功劳,让你加官晋爵!”
花太芳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楚随心在军中,没想到楚随心并不在此处。花太芳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路南州不是楚随心勤王大军的主攻方向?
围观的百姓中,忽然有两名戴斗笠的汉子扑出来,拔刀飞扑冷若霜。陆子秋大怒,挺枪向前,一枪戳死左边的汉子。
冷若霜身边的几名女将就要拔兵器挡住另一名刺客,却只见冷若霜嘴角挂着冷笑,厉声道:“你们先不用出手!”冷若霜手腕一翻,飞鱼剑已经在手。冷若霜随手一挥,就将那名戴斗笠的刺客从头到脚给劈成了两半!
冷若霜手中宝剑轻轻还鞘,望着那具倒地的刺客死尸,冷冷问道:“怎么,你是想试试我的剑锋利不锋利?”
护在冷若霜左右的几位女将齐声道:“夫人威武!”
陆子秋上前,在两名刺客身上搜出了银制腰牌,陆子秋看了一眼腰牌,对冷若霜道:“启禀夫人,这两个人都是神捕卫的人!”
花太芳可被这两名刺客给吓坏了,这要是安越侯夫人有什么闪失,楚随心还不得把他给剁了喂狗啊?花太芳尖声道:“快来人哪!保护夫人!保护夫人!”芳太芳真怕冷若霜翻脸,一剑把他给剁了!花太芳头上冷汗直冒,他实在太紧张了。
陆子秋转回头,对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围观百姓沉声道:“诸寂,立刻带人在城中搜捕神捕卫的人!凡是有涉及刺杀的,格杀勿论!”那人答应一声,转身飞奔着去了。
陆子秋又对冷若霜拱手道:“夫人,路南城刚刚拿下,只怕暗中还有潜伏的刺客,请夫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冷若霜点头道:“知道了!你自己带人保护好花大人全家!”陆子秋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花太芳见冷若霜并没有因此责怪他,长出了一口气。他一个降官,是真怕得罪人啊!还好这位侯爷夫人通情达理,没有找他的麻烦。花太芳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对冷若霜道:“夫人,下官已经把州衙后宅腾空了,请夫人带部下住进去,下官已经带人在外面临时借了房屋,下官会带家眷出去住的!”
冷若霜摇头道:“花大人不必麻烦了,你仍旧住在州衙中吧!我们自己会安排住宿的事情。兵贵神速,侯爷的下一个目标仍是占城!”
正在此时,有虎士营虎士押送程启礼进城。程启礼见了花太芳,把脸扭到一旁,狠狠啐了一口痰。他带兵出城打仗,这厮竟然主动开门献城了!真不要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