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轻描淡写的一问,却引来了楚随心的会心一笑。夜来香还算是个聪明人,见到楚随心第一句话就问楚随心从哪里来,显然她已经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了。按理说,楚随心在这个时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既然他意外出现在这里了,说明一切都已经不在朱方仁的掌控之中了。
朱方仁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也不是笨蛋。他听到楚随心和夜来香的简短对话,就知道虎士营那边一定出事了。血影宗和他手下的戍卒一个没有回来,楚随心却带人从虎士营赶到了望野城,想要救下丁弱尘,这不是说明他的手下已经出事,而且是出大事了吗?朱方仁的心,沉了下去。
夜来香小心翼翼道:“这么说,血影宗的人和朱县主派出去的人,都已经……”
楚随心打了个响指,赞道:“聪明!本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是咱们站在对立面,非要一决生死的份上,本侯还真想留你一条性命!不过,很可惜,你站在朱方仁一边,所以今天你得死!你们都得死!”
丁弱尘见了楚随心,这下可真是绝处见了亲人了,丁弱尘老泪纵横,“大侄子,你可回来了!你再晚来片刻,老夫就交待在这里了!”
楚随心笑道:“大师伯,害您老人家受惊了!我这也是才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情,让弟兄们休息了一下,恢复战力,这才赶过来。我要是来早了,我们战力没有恢复,恐怕这仗也不好打!毕竟望野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朱方仁不可能不派地网参与这件事情!可地网一直没动静,这不可疑吗?”
陆子秋、于钱通和林淮安等人欢声雷动,“侯爷来了!侯爷来救我们了!”这下可好了,终于可以得救了。谭仲明激动过度,嗷一声晕了过去。老头子伤非常重,之所以死死撑到现在,就是盼着能有奇迹发生。现在奇迹来了,他这一放松,晕过去了。
把丁一谷吓得够呛,又是拍前胸,又是拍后背,丁一谷焦声唤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醒一醒啊!醒一醒啊!”
朱方仁见楚随心望向他,满脸杀意,心里也惊,可朱方仁的脸上并不表现出任何畏惧之情。朱方仁冷冷道:“楚随心,你倒是有些意思!怎么,你觉得凭你就能赢了我?我是地网的人,我的靠山是和亲王!在桑兰,没有任何人敢于挑战和亲王的权威,除非你想死!”
楚随心不屑一顾道:“哎哟,可真是吓死本侯了!话说得这么满,我还以为你是河顿本人呢!我宰了你,不过是宰了河顿的一条狗而已!你觉得河顿会因为家里死了一条狗而和我翻脸?前不久,本侯带着人把地网在望野城的明线杀了个精光,河顿公开找我翻脸了吗?”
夜来香脸上堆笑道:“楚侯爷,有些事你怕是误会了!王爷出巡,此时不在家,我们是奉,我们是奉上峰的命令,到望野城调节朱县尊和丁县尊之间的矛盾,没想到你楚侯爷也来了,咱们这不是幸会吗?差不多有一年没见了,楚侯爷真是越发的帅气了!要不是王爷待我们情深义重,姐姐倒真想追随楚侯爷呢!”
楚随心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楚随心死死盯着朱方仁,眼中冒火。楚随心哼了一声道:“夜来香,你少拍马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本侯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今天凡是站在朱方仁那边的人,本侯一个活口都不会留!格杀勿论!如果有哪一个侥幸逃走了,本侯的人就算追杀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他!”
夜来香见楚随心真是丝毫也不给面子,冷声问道:“那么也就是说,楚侯爷和我们是要不死不休才行了?”
一道残影在空中划过,楚随心已经到了薛寿勇面前,还不等薛寿勇反应过来,楚随心已经闪电出手,把他手中的宝剑夺了过来,薛寿勇大惊失色,向后疾退。窦大通则是挺剑上前,来杀楚随心。窦大通刚一动,又一道残影,楚随心已经退回了原位。楚随心把薛寿勇的宝剑咔嚓一声折成两段,随手抛掉。
楚随心淡淡道:“凡是追随朱方仁的高手,今天都和此剑同样下场!至于戍卒的话,只要不是主动作恶,本侯暂不追究,都交给你们丁县主自行处理!你们望野城的家务事,本侯不便置喙!”
朱方仁大怒,斥道:“楚随心,你挺狂啊?怎么,你收买了虎贲军,就觉得自己有实力和我掰手腕了?白天的时候,血影宗和我手下戍卒在城外的一场大战,就算你的虎士营惨胜,也是失去战斗力了!我的地网暗线,人都在,还有夜姑娘和丘供奉在,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狂?”
话音未落,远处有几十名穿夜行衣的高手如飞奔来,这些人到了朱方仁面前,一齐向朱方仁拱手。楚随心就知道,这是地网的人。为首蒙面背刀的汉子向朱方仁躬身,沉声道:“三爷,地网大丁顾友宗,率望野城分堂全体共六十名弟兄赶到,请三爷指示!”
朱方仁试图在地网的人群中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未果。朱方仁疑惑问道:“鱼乘良呢?他怎么没来?”
顾友宗拱手答道:“回三爷的话,刚才冷千君从虎士营大寨逃回去,说是楚随心回来了,说楚随心现在可能已经进城了。刚好三爷发了信号告急,属下就准备带人赶来帮忙。鱼乘良却说楚随心对他有恩,他不能恩将仇报,所以他和冷千君就没有来!”
朱方仁气得肺都要炸裂了,朱方仁斥道:“他和楚随心的事情,那是私交!我喊地网的兄弟前来,是为了公事!他鱼乘良岂能因私废公?还有那个冷千君,上次他把事情搞砸了,是我和鱼乘良在王爷面前为他求情,可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他却自顾自逃走了,可真是个好朋友!”
顾友宗很沮丧道:“三爷,您说的都对!可是属下无能,留不住他们!”顾友宗也没办法,鱼乘良可是地网的大教头,与隐藏在望野城的朱方仁平级,他一个大丁,在大教头面前根本说了不算。
朱方仁摆摆手,“你来了就好!”他已经没心情去管那些了,他把地网在望野城能召集来的人都给调集起来,就是要做最后一搏。朱方仁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他今天要是输了,也不可能像夜来香等人可以退回首善城的和亲王府。他要是输了,要么逃走,从此流落江湖,变成一只没家的流浪狗,要么就只能死在这里。
楚随心望向朱方仁,问道:“朱方仁,你的人马凑齐了?”
重骑校尉狼虎宝拔刀在手,喝道:“对面望野城的戍卒听着,本将今天率部救援丁县尊,你们当中若是有被朱方仁蛊惑,现在本将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逃离这里,咱们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我虎贲军的实力,你们是清楚的!”
对面望野城的几百戍卒一听到狼虎宝的话,立刻一片哗然,除了薛寿勇等人的亲信之外,都一哄而散,薛寿勇和窦大通、潘常寿喝止不住,很快他们几人身边就不足几十人,都跑光了。薛寿勇连砍了几个戍卒,也阻止不了逃兵。他急得头上冒汗,照这样搞下去,他们输定了!
朱方仁心头一阵绝望,戍卒都跑了,就没有人对抗对面的虎贲军了。虽然戍卒的实力三个也打不赢虎贲军,但是有人在总比没有人在好。至少这些戍卒可以顶一会儿,那样可以给他们创造机会去杀楚随心和丁弱尘。但是现在,这机会没有了,他若想杀楚随心和丁弱尘,还要分一部分人去顶住虎贲军。
窦大通红着眼睛,低声问道:“二师哥,咱们还拼吗?敌众我寡,不如保存实力,先撤吧!”
朱方仁摇摇头,心道:窦师弟够糊涂的!就算现在逃走,也不过咱们几个师兄弟逃走!那些地网的人肯听我的命令,是因为我是地网的大教头。如果我逃了,就算与和王府断了联系,他们又怎么会随我逃走?如今我只有利用他们,和楚随心做最后一搏!至于胜负,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狼虎宝是个性急的人,见对面戍卒逃了大半,立刻喝道:“弟兄们,跟我冲!”狼虎宝一马当先,拍马抡刀直奔朱方仁。擒贼先擒王,他要先搞定朱方仁。
在狼虎宝身后的冷东海见状,急忙弃马,狂掠向前,超越狼虎宝。这几天狼虎宝被人下毒,拉稀拉得都快虚脱了,以他现在这种状态去杀朱方仁?那不是羊入虎口嘛!冷东海当然准备抢先解决了朱方仁。
朱方仁见对面虎贲军如潮涌来,要不是因为街道宽度有限,他们真就挡不住了。朱方仁厉声喝道:“薛寿勇、窦大通,布盾阵,挡住他们!顾友宗,你率地网的弟兄随我来,你分一半去杀丁弱尘,我带一半去杀楚随心!”
顾友宗答应一声,带领三十名地网大丁、小丁,杀奔丁弱尘,朱方仁还来不及去杀楚随心,冷东海已经如同长虹贯日一般,凌空扑下,到了他的眼前。冷东海手中的屠鹿刀闪着寒光,当头劈落。这一刀,带着呼啸风声,气势十足,刀身上带着令人胆寒的青色刀气。
朱方仁知道冷东海是天生的铜皮铁骨,寻常刀剑伤不到他,也就不去格档。朱方仁向一旁急闪身。冷东海早已料到朱方仁会闪身躲避,所以他不等一刀使老,人在半空中就是一个急转身,冷东海左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黑铁破菜刀,正是崔太急留给他的流光刀。流光刀再次劈面砍来。
不远处杀过去救丁弱尘的牛太沉忙里偷闲,见冷东海转瞬就劈出如此犀利的两刀,不由喝彩道:“冷兄弟,好刀!好刀法!”
朱方仁急向后闪,冷东海欺身再近,一刀斜劈过去。朱方仁一个铁板桥,向后急仰身,屠鹿刀擦着朱方仁的面颊擦过去。冷东海一刀落空,再向前进半步,一个三百六十度急转身,左手的流刀光又斩向朱方仁,好家伙,他是抓住朱方仁的兵器是普通刀剑,硬要逼着朱方仁和他一刀换一剑。
朱方仁没想到才一个多月没见,这个姓冷的武功竟然又比以前大有进步,朱方仁来不及多想,索性直接躺下去,一个滚翻滚出老远。朱方仁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身子还没站稳,一个身高八尽,铁塔一般的大汉抡圆手中大铁棍,一棍重重砸下。
那大汉身材魁梧,简直有一个半冷东海那么高。这一棍好狠,又快又急又重,几乎惊破朱方仁的苦胆。朱方仁就不记得楚随心手下有这么样一个高手,可他还哪里来得及去思考这些?朱方仁急挥手中剑,搭在棍身之上,借势倒跃出两丈有余。
朱方仁双脚刚落地,一个瘦猴子一样的人,猱身而上,双手直掐朱方仁的脖子。朱方仁来不及多想,一剑当胸刺出,那瘦猴子竟然不躲也不闪。朱方仁心道:这厮活该找死!朱方仁手中加力,一剑正中那瘦猴子胸口,朱方仁心中暗喜。
哪知朱方仁一剑下去,竟然没能刺死这个瘦子。朱方仁又吓了一跳,他一剑下去,竟然连那瘦子的衣衫都没能刺破。朱方仁愣了一下,急忙再向一旁掠出。朱方仁忙里偷闲,上下打量那瘦子,只见他一身深蓝色金丝刺绣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朱方仁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瘦子笑嘻嘻道:“你爷爷我叫常心雷,那个大个子是我师哥,叫郭兆威,我们两个是楚侯爷座前哼哈二将!今天特为擒你小子而来!你要是识相,放下兵器,咱们也好活捉了你,在楚侯爷面前立一大功!”
朱方仁凌空跃起,避开郭兆威的大棍,朱方仁双脚在大棍上借力一跃,落出三丈开外。朱方仁又问道:“你们的师承门派?我怎么看不出你们的武功出自何处!”朱方仁嘴上说着,却偷眼观瞧楚随心,他见楚随心正在和夜来香对话。
郭兆威手中大棍一指朱方仁,怒喝道:“朱方仁,你问老子们的师承门派,老子们乃是天下第一靳东陵的座下武奴,如今跟了楚侯爷,只为杀你这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叛徒!你趁早自裁,免得爷爷费力气!”
朱方仁仗剑而立,冲冲大怒道:“你们两个混账东西,一个要我自裁,另一个却要活捉我,你们究竟要怎么样?”
常心雷身后的红缎子金丝边大氅,随夜风飘扬,猎猎作响。常心雷笑道:“老郭是我师哥,我既然是他师弟,就以他说的为准,他说要你自裁,那你就自裁吧!你死了,一了百了,咱们潇潇洒洒提着你的人头去交令,兵不血刃,岂不是好?”
朱方仁啐了一口,骂道:“呸!能逼得我朱方仁自裁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朱方仁回头冲王家院子里大声喝道:“丘大供奉,事情如此危急,你还在看热闹吗?你再看一会儿热闹,咱们地网望野城分司就不复存在了!回去你在王爷面前如何交待?”
此时,随朱方仁同来杀楚随心的三十名地网大丁小丁被苗兆飞和三十名百羽营高手阻住,双方展开一场激战。地网的大丁小丁战力竟然不如百羽营众甲士,被逼得连连后退。
朱方仁正在发怒,丘半天从墙中跃出,看来他的小老弟没那么疼了。丘半天埋怨道:“朱方仁,你急什么?难道老朽还能弃你而去不成?你带人先和他们过招,等会儿你就算不喊,老朽也会出来帮你的!”
还没等朱方仁还嘴,一名红衣红刀的大汉从天而降,气势十足。朱方仁见这大汉身材魁梧,双目如电,知道这是一位高手。朱方仁无奈道:“你这人又是谁?”
红衣大汉冷笑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是那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朱方仁?”
朱方仁简直要炸裂了,今晚来一个人,就骂他忘恩负义,欺师灭祖,来一人,就骂他欺师灭祖。他娘的,被这群人骂来骂去,最开始朱方仁还有些愧疚,现在那些羞耻感已经荡然无存了。朱方仁愤愤然骂道:“老子就欺师灭祖了,你们能怎样?”
丘半天却不敢小觑那红衣红刀的大汉,丘半天脸上堆笑,向红衣大汉拱手问道:“老朽绰号麻衣神叟,大名丘半天,不知这位好汉尊姓大名?”
红衣红刀的大汉望着丘半天,傲然道:“你就是丘半天?我乃四明狂刀,郭保隆!”
丘半天心头一震,这个人在大越的名声不小,不是说他投了刀尊凌必空了吗?难道这货又转投了楚随心?
朱方仁见丘半天十分忌惮此人,知道这人的武功一定是超过自己的。朱方仁再一看地网的三十人已经快要挡不住虎贲军了,心头不由一阵大乱。朱方仁此时心头绝望,看来他今晚杀死丁弱尘的希望不大了。而且就算他杀了丁弱尘父子也没用,楚随心既然赶回来,没准还是楚随心接任武知县呢!
朱方仁心中一阵酸楚,忙来忙去,竟然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瞧瞧他手下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除了跟他绑在一起的薛寿勇和窦大通、潘常寿等人还在和地网的三十名兄弟拼命向丁弱尘进攻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反抗了。
而此时丁弱尘身边,多了牛太沉、云生尘和百余名虎士营锐卒,再加上陆子秋和于钱通、林淮安等人,地网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杀死丁弱尘了。
朱方仁一阵气恼,就算死,他也要恶心丁弱尘一下,朱方仁大声骂道:“丁老鬼,告诉你一个喜讯,我已经请血影宗的人去云浮县杀了你的小儿子丁一德,你开心吧?就算你夺回武知县的位子,也没有人继承你的位子了!哈哈哈哈……”
丁弱尘脸色一变,胸口剧烈颤动起来,他万没想到朱方仁会有这么狠毒,连回到云浮县的丁一德也不放过!丁一德才八岁啊,他能威胁到朱方仁吗?丁弱尘大骂道:“畜生啊!”
没想到一旁的林淮安却冷笑道:“朱方仁,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老子已经奉大统领之命,带着人干掉了血影宗的人,还传了一封假密信给血影宗的人,骗过了他们。丁一德已经在我手下兄弟的保护下,安全回到了望野城!我们楚侯爷早就料定,你有一天一定会对丁一德下手了,我们又怎么敢懈怠?”
丁弱尘望着林淮安,又是激动又是感激。他没想到,他把楚随心当亲人,对楚随心鼎力相助,楚随心竟然回报他这么多。要是没有楚随心帮忙,今天他全家都活不下来,武知县的位子,也就归朱方仁这个叛逆了。丁弱尘心中对楚随心充满感激,这个师侄果然没让他失望!
这一次,轮到朱方仁吐血了,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朱方仁血气上涌,“啊!”一声绝望狂吼,朱方仁直扑楚随心,一剑如电,直刺楚随心咽喉。
此时,夜来香正和楚随心动手,她只想对楚随心用毒,然后借机逃走。夜来香的心已经散了,她知道今晚朱方仁绝对赢不了,她和丘半天能全身而退都是老天垂怜。她心里存着逃走的念头,手底下自然气势没那么足。而且夜来香的武功远不如楚随心,要不是楚随心忌惮她浑身是毒,早已经把她打倒在地了。
楚随心听到朱方仁绝望的吼声,随后就见到朱方仁狂扑过来,要和自己玩命。楚随心一声冷笑,手在虚空中一抓,一把紫光灿烂的宝剑就握在手中。楚随心随手一挥,紫晶剑迎头斩向朱方仁。楚随心这一剑,后发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