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名黑衣金蝇、银蝇都已经下了马,各自牵着马肃立在小酒馆前面,排得整整齐齐,人人目不斜视。酒馆前,鸦雀无声,只有地面被劲气撕裂的丘壑证明刚才这里曾发生过激战。于钱通远远的站着,没有靠近楚随心,却也没有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听到河顿吩咐要灭了刘三钱九族,一名黑衣银蝇立刻向河顿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办!”黑衣胡蝇飞身上了马,就要往富连县城方向去。
河顿回过头,一张胖脸上满是狰狞笑意,“本王知道,侯爷一向有仁慈之心,最不喜欢像刘三钱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可是在我桑兰国的土地上,侯爷又不想大开杀戒,那么本王就出头,替侯爷做了这件事。怎么样,本王对侯爷还算够意思吧?”
孙氏父女惊得面如土色,这位和亲王怎么张口就要杀人呢?就算刘三钱该死,可是他也已经死了,刘三钱的九族又招惹到谁了,他一人有罪,全家人就都该死?孙可香想得更多一些,刚才他们父女二人躲在楚随心身后,不会因为没向和王爷跪拜,就给杀头了吧?孙可香很是担忧,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楚随心手中捻着紫色念珠,目视河顿,一脸淡然道:“和王爷,我看这事就大可不必!刘三钱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自然该死。可是毕竟祸不及妻儿。就算祸及妻儿,他的九族又招惹谁了?没有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把人家九族都杀光的道理!况且我在大越国时,就听说和王爷一向爱民如子,我楚随心又怎么忍心让王爷为了我,而留下草菅人命的骂名呢?”
河顿转着手中的赤金酒爵,哈哈大笑道:“楚侯爷还真是仁慈啊!一个人也舍不得多杀,连刘三钱的家人和九族也要考虑到!侯爷和他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替他们求情呢?再说刘三钱冒犯了侯爷的虎威,竟然敢带兵来剿杀侯爷,他全家自然都该死!他九族也都该死!”
河顿又看了一眼站在楚随心身后不远处的孙氏父女,冷笑道:“侯爷你信不信,不灭刘三钱九族的话,只要你离开此地,不用等到今晚,孙家就会给人灭了门!侯爷,你本意是想救人,可到时却一个人都救不下,白白多搭上几条性命!妇人之仁,何以成大事?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既然如此,做事情为什么不做绝,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楚随心淡淡道:“和王爷,这话也对,也不对。做大事就一定要滥杀无辜吗?该杀的杀,可是若有不该死的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孙氏父女已经是我安越侯府的酿酒师了,今天他们全家会随着我离开富连县,就算他刘三钱的家族再牛,还敢杀到我的安越侯府去?还是他有本事在路上追杀本侯啊?”
孙满福和孙可香对视一眼,有些茫然,他们什么时候答应过楚随心要随他去什么安越侯府当酿酒师了?关于楚随心的名声,他们之前倒也听江湖人士提起过,不过多半都是说楚随心是个废物,也就最近这一两个月,楚随心在江湖上的名声才算好起来一些。
父女二人也没料到,这个手中捻着念珠,一脸和气的年轻帅哥就是楚随心。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楚随心会来到他们家小酒馆喝酒,更没想到和亲王会亲临此地。孙氏父女之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知县大人,还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
就算孙可香想问楚随心,为什么楚随心会说他们父女已经是安越侯的酿酒师?她从来就没有去安越侯府的想法,她只想在此安安心心的开店,能把母亲的病医好,然后找个人嫁了,当然,如果能继承父业更好。
但是,此时一脸凶相的和王爷在此,又哪有他们父女说话的份?孙可香只能默默的不说话。
河顿见楚随心并不领情,只好大笑道:“侯爷的安排倒也有趣得很!好吧,那就算他刘家走运,祖坟上冒了青烟,你们就不必去了!”
刚要拍马而去的黑衣银蝇只好答应一声,又跳下马来,脸上怏怏不乐。本来是杀人放火就有钱,楚随心这一句话分明是让他少了一个赚银子的机会。
楚随心淡淡道:“王爷千里迢迢从首善城赶来见本侯,不会是就为了喝杯水酒,杀几个无关紧要的平民吧?王爷有什么话只管说,咱们不必藏着掖着!”
河顿见楚随心这样说,放下酒爵,伸出大拇指赞道:“侯爷是爽快人,本王喜欢!好,那咱们就说正题吧!当然,说正题之前,本王得给侯爷道个歉,前些日子,我那小舅子,还有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不知轻重,说话得罪了侯爷,本王在这里给侯爷陪个不是!希望侯爷看在本王的薄面上,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冷东海大怒,上前一步,朗声道:“王爷,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那几个手下和你小舅子仅仅是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我们侯爷吗?那可是动起了刀枪,想要玩强的!怎么着,欺负我们在桑兰国土上势单力孤是吧?我冷东海还就把话撂到这里,普通士子还讲究个士可杀不可辱呢,何况我们侯爷!”
楚随心仍是淡淡道:“冷东海,不得无礼!今天毕竟是王爷本人亲临酒馆,不是那群不讲道理的东西!你要听王爷本人说些什么才行!”
河顿脸上的横肉动了动,佯笑道:“侯爷的这位手下还真够可爱!”河顿回过头,目视手下众胡蝇和轿夫,“你们都暂且退到一边去,方圆百丈内不得有任何人出现,敢进入方圆百丈范围内的任何人,格杀勿论!对了,大供奉留下。侯爷……”
十六名胡蝇和八名轿夫中的七名立刻向河顿躬身,随即转身离去,果然远远的在周围哨探警戒。只有换了青衣的丘半天和那名青色长裙的侍女一脸恭敬侍立在河顿身后。
楚随心见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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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了左右,也回头笑道:“六师妹,你先暂且带着东海、玉双和兰妹妹他们去附近瞧瞧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不要让人打扰我和王爷的谈话。可香姑娘,你先去抱两坛酒来,然后随她们一起去帮我看看周围的情况,毕竟这里你是地主,地形你最熟。道长,胡姑娘,你们两位请留下。”
胡铮珠立刻躬身答应,随即丢给赫兰玉双一个挑衅的眼神,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本姑娘才是侯爷的亲信!冷若霜答应一声,带着众人离去,孙可香抱了两坛酒放在旁边桌上,这才一溜烟去追赶冷若霜等人。
赫兰玉双噘着嘴,无处发泄胸中的怒气,一脚把地上的一块碎石踢出十余丈远。凭什么这位侯爷这么信任这个新来的妖女,还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赫兰玉双边走边恨恨道:“什么东西!重色轻友!”
楚随心一笑置之。他可不是重色轻友,现在他手下最能打的两个人,就是道长和胡铮珠了。既然河顿摆出了一副要谈判的架势,那自己在气势上也不能输了。
河顿见众人纷纷离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又道:“侯爷,还是上次那个话题,咱们两个人得合作才行啊!侯爷请想,自打侯爷离开大越,进入桑兰之后,侯爷被刺杀了至少不下十次吧?就算侯爷命好,躲过一次两次,甚至十次二十次的袭击,可是只要你的对手有一次袭击成功,侯爷也就完了!对不对?”
楚随心点头道:“王爷所说很是!本侯进入桑兰国境之后,确实屡遭刺杀!幸亏我身边诸位朋友尽力周旋,加上苍天护佑,所以本侯才能安然无恙,在这里和王爷相会!”
河顿一脸惋惜道:“本王替侯爷不平啊!侯爷在大越国的时候,何等威风,子承父业,做了安越侯,本来年纪轻轻的,前途不可限量!谁想到会和种士良不和,到了桑兰!”
楚随心手中捻着念珠,并不答话,他想听听河顿能说出些什么道理。
河顿见楚随心不吭声,又道:“都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堂堂的安越侯爷流落到了桑兰,不说什么顶级的杀手,就连一个小县城里刘三钱这种不入流的货色,都敢对侯爷颐指气使,甚至刀兵相向!侯爷,本王实在是为侯爷扼腕叹息啊!”
河顿把身体倾向楚随心,微笑道:“侯爷,本王现在执掌桑国一国权柄,我大哥信任本王,把整个国家都交到本王的手里,本王在桑兰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呼风唤雨,比种士良在大越国还要威风!侯爷难道就不想有我这样一个盟友吗?在桑兰国,如果侯爷是本王的盟友,谁敢对侯爷不利,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楚随心捻着念珠,表情平淡道:“嗯,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不过我楚随心也不是傻子,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想成为盟友,首先互相得有利用价值。如今我楚随心落魄至此,手头无兵无将又无钱财,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王爷看中,能拿出来交换的?王爷不妨说出来听听!”
河顿拍手大笑道:“侯爷真是生意人!痛快!我河顿就是喜欢侯爷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侯爷虽然落魄到了桑兰,可是安越侯的名头,仍然是价值万金哪!桑兰毕竟奉大越国为宗主国,侯爷在大越国的身份,比我们国王陛下还要尊贵,我河顿久慕侯爷的大名,今天就想和侯爷交个朋友!有侯爷这样尊贵的朋友,我河顿岂不是很有面子?啊?”
河顿端起赤金酒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河顿脸上堆笑道:“本王能结识侯爷,实在三生有幸!本王要是能和侯爷联手,天下大事可定!”
楚随心提起桌面上的酒壶,给河顿斟满了酒爵,这才一脸正色道:“如今我这安越侯就只是个虚名,唬不了人的,连区区的刘三钱都敢不把我楚随心当回事。你和王爷可是务实的人,要这么个虚名有什么用呢?”
河顿放声大笑道:“有用!有用!人无名不立,事无名不成!请问侯爷,种士良为何被称为乱臣贼子?还不是因为他有人臣之名,却行皇帝之实!这就是侯爷不服他的原因所在吧!如今,本王和种士良的情况相似,不过不同之处在于,本王是真正的王室后裔,帝子龙孙,他种士良没这个命,一辈子也只是个乱臣贼子!”
楚随心眯起眼睛笑了笑,“请王爷继续说下去!”
河顿叹息一声,“虽然说大哥非常信任本王,可是本王却有一种极大的危机感!要知道,桑兰国的精兵,半数以上都在本王手中,一旦有一天大哥不再信任我,或是我那侄儿成秀继任做了国王,本王的下场可能会非常惨烈!毕竟身为帝胄,又功高震主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每每想想此事,本王都夜不能寐啊!”
楚随心大笑道:“依楚某看来,这事倒也简单,王爷只要把兵权交还给贵国国王,回家去做一个富家翁即可,那样的话,君臣不相疑,骨肉能两全,王爷又能留下贤名,这可是一举多得的事情!王爷要是能够这样做的话,岂不美哉?”
河顿摇了摇头,嘿嘿笑道:“只可惜,本王不同于我那大哥,我大哥早已经不理朝政,过着日日笙歌,纸醉金迷的日子。至于本王,还是有那么点儿志向的,并不安于做个富家翁。首善城的王宫前,共有五座大鼎,本王很想知道它们的轻重!”
青衣长裙的侍女应声道:“王爷前些日子请人占卜,得到了十六个字真言:德被天下,福临苍生。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河顿点头道:“不错!前些日子本王到地龙寺去抽了个签,是上上签!”
楚随心正色道:“王爷身为朝廷重臣,得到贵国国王陛下的信任,正应该思恩图报,怎么反而有篡逆之心呢?身为人臣,当思忠君报国,以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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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福祉为念,一旦走上篡位一途,势必动起刀兵,以至生灵涂炭!况且天下大事,怎么能够不问苍生问鬼神呢?我看那十六字真言的最后八个字,应该改成;鼎之轻重,不可问焉!”
河顿勃然变色,拍案而起,一张桌子被河顿一掌拍得粉碎。河顿阴森森道:“侯爷,实不相瞒,本王早晚是要起兵的!本王登上王位之后,只想借侯爷的金口,传大越皇帝的一句圣旨,哪怕是口谕也行!只要大越国皇帝承认我国王之位,侯爷就是大功一件!如果侯爷不从的话,本王……”
楚随心微闭上眼睛,手中缓缓转动念珠,似笑非笑道:“如果本侯不从命,王爷想怎么样呢!”
河顿仰天大笑道:“现在侯爷的面前有两条路,供侯爷选择。一是和本王合作,等本王事成的时候,侯爷只要站出来替本王说句话,承认我桑兰国王的身份,从此咱们就是过命的好友。侯爷不是和种士良有仇怨吗?本王到时点起雄兵五万,交给侯爷,侯爷可以带兵杀回大越,擒下种士良,救下你们的皇帝陛下!这不也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吗?”
楚随心笑道:“岂有此理!本侯站出来指责种士良是乱臣贼子,因此和他闹翻,搞得有家难回。回头我却在桑兰国介入桑兰国的政事,和王爷你合作,合谋篡夺桑兰国王的大位,那别人要怎么看我楚随心?我这岂不是成了贪图名利的反复小人?如果这样的话,本侯在大越时只须一言不发,就可保住荣华富贵,还用跑到桑兰来避祸吗?”
河顿脸色难看至极,在地上走了几步,这才道:“侯爷你糊涂!种士良是乱臣贼子,那是因为他不是帝子龙孙!如果种士良也姓龙,管他是叫龙德立还是龙德坐,他都有资格坐上那张龙椅!本王现在恰恰就是这种情况!”
楚随心双手插入袖中,闭目不答。
河顿又道:“今天本王已经把心里话对侯爷讲了。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侯爷要是愿意帮我,河顿自然领情,也绝不会亏待侯爷!可要是侯爷不从的话,本王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泄漏出去,所以侯爷的下场,本王也自不必说!”
楚随心霍然睁开眼睛,怒道:“河顿,你这是在威胁本侯了?”
河顿俯下身,把脸贴在楚随心面前,阴森森道:“侯爷说得非常对,本王就是在威胁你!别忘了,你现在身在桑兰国境内,就在本王的眼皮底下!在这桑兰国,本王翻手可为云,覆手可为雨,侯爷的生死,只在本王的一念之间!可是换个角度,侯爷只要和本王合作,日后咱们就是盟友,本王自当鼎力帮助侯爷!”
青衣长裙的漂亮侍女微笑道:“侯爷,看在我家王爷一片至诚,邀请侯爷共商大计的份上,真就不考虑合作的事情?这个合作,可是王爷和侯爷共赢的局面!”
河顿冷笑道:“楚随心,如果你不从的话,以你现在大越国钦犯的身份,本王完全可以调集上千铁骑,围杀你!杀了你之后,本王再把你的项上人头送给种士良,本王还真就不信,种士良见了你的人头,还会不和本王合作!”
楚随心大笑站起身,却忽然脸色一变,摇摇晃晃的又坐了下去。楚随心只感觉身上无力,只能怒道:“河顿,你身为一国亲王,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在酒中下毒!”
河顿一脸无辜,两手一摊道:“诶,侯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酒可是你的手下酿酒师亲自抱过来的!本王何曾碰过一指头!侯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没有证据,可不要诬陷好人!”
青裙侍女深情款款,走到楚随心身边,储下身,用手端起楚随心的下颌,格格娇笑道:“侯爷,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身上酸软无力啊?这毒呢,还真不是我们王爷下的,这毒啊,是奴家亲手下的!对了,忘了给侯爷介绍一下自己,奴家在江湖上有个浑名,叫做夜来香,也叫孤山香狐……”
楚随心身后葛风玄惊讶道:“原来是孤山香狐!难怪有如此手段!”
胡铮珠问道:“孤山香狐?是什么来历?”
葛风玄叹道:“传闻中,这位孤山香狐还有个绰号叫夜来香,常在武林中行走,以媚术和毒药害人。凡是中了她的毒,都只能乖乖任由她摆布,否则一旦毒发,就会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这位夜来香,对男色极感兴趣,江湖上的成名侠客栽在她手中的也有不少。贫道也曾动念除去她,只可惜她行踪不定,实在是难以找到她的巢穴,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她!”
胡铮珠笑道:“这也好办,这里人少,咱们只要制住了她,逼她交出解药就好了!”
夜来香格格娇笑道:“这位妹妹,你这想法是好的,可惜太过于天真,你觉得自己有本事擒住我吗?别说是你,就是桑兰江湖排名第一的程瑜越亲临,我也不怕他。在江湖上用毒,本姑娘就没怕过任何人!”
夜来香伸手端起楚随心的下颌,一脸笑意道:“有这么样一个帅哥在本姑娘的手里,你们敢动手吗?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先下手为强,杀了你们的侯爷!然后我转身就走,你们就留下来收拾烂摊子,对付丘老先生吧!”
丘半天猖狂大笑道:“姓葛的牛鼻子,前些日子老朽让你和楚随心联手,在卓家山庄占了便宜,今天可没那么容易!今天老朽要和你一对一单挑,你很快就会知道,你那桑兰第四只是个虚名,实则狗屁不是!”
葛风玄无奈道:“你们有事,不好好的跟楚侯爷商量,却给楚侯爷下毒,现在楚侯爷的性命危在旦夕,偏偏他又性格刚烈,又怎么肯低下头和你们合作?你们做事,不想着收伏人心,却想各种歪门邪道,真是愚不可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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