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想过得好一些。
真的。
我真的只是这么想的而已。
我只是想着,可以让现在的生活能够有哪怕一点点的好转。
哪怕这个想法已经在心里盘桓了那么多年。
但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
不想继续现在这样的生活。
靠着朝堂最基础的补给,过着在灵王朝最卑微的日子。
什么‘但凡有修为却生活无法自立的子民,皆可在每个月得到最低限度的生活资源’啊。
这些人,将我……将我们当做了什么?
那种施舍。
……就因为那种施舍的存在,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难道不是么。」
……
“请让我加入你们。”
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亲切感到底从何而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会答应得如此毫不犹豫。
至于年轻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和善笑容、谦恭的态度,倒是其次的。
对。
年轻人就像是与他早就认识的老朋友一样。
“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有点力气的。
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
我只想要一个可以生活的地方。
请让我成为你们的家人。”
这句话的确让他触动了。
家人。
这两个字自从他被家里人给赶出来以后,就再没有被人提起过了。
一时间令他心里越发感慨。
这年轻人看上去的确不怎么样。
看上去二三十岁的模样。
弓着背。
永远地比别人矮一个头,只要面对面站着,就像是给你行礼一样。
那张脸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
但笑容总有些下贱。
就像是每个人都欠了他钱一样地下贱。
似这般人言说是要加入他们,他觉得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别的不说。
当时的他已经是一无所有,虽说是跟着一帮子与他一样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待在一块,甚至还混成了他们的头头。
但那并没有任何作用。
该是低人一等的,仍然低人一等。
进了附近的城镇里,也还是会遭人白眼。
只是有时候他们人多了,就会生出遭人白眼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身边人的满足感。
就是这么一群‘废物’聚在一起。
他不认为会有人专门为了‘图谋’什么而加入他们。
毕竟除了整天游手好闲之外,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当然。
他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就算是废物也要比身边的那些人高半个头。
因为他有梦想。
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发横财,能过上好日子,为了有一天终将实现的未来,他至今还在努力地想着。
然后。
将年轻人变成‘家人’的那天晚上。
他得到了将自己的梦想变成现实的机会。
“如果有一天,你大哥我能过上好日子……一定让弟兄们跟着一块享福。
咱们也做大官。
也要吃最好的酒菜。
那些个小娘子也都围着咱们转,每天都换一个不带重样的!”
那是他就这酱菜刨着白饭,与弟兄们吹嘘的时候说的话。
往日天天都是如此。
但那天晚上稍有不同,因为就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那个年轻人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用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大哥,小弟我有法子让您实现这个愿望。”
“嗯?”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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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声张。
明天早上大哥早些起来,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我们是家人啊,放心吧,小弟不会骗您的,更不会对您说谎。”
年轻人神神秘秘的,让他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里更加混沌了。
他没有把这件事情传开。
第二天清早,年轻人就带着他来到了一处莫名的地方。
那里一片漆黑。
明明是在地底,抬头却能看见山说不定的星光。
腐朽的根须自头顶垂落下来。
无力地耷拉着。
破碎的地面。
倾塌的石柱。
空气中浑浊又带着几分泥土的腥气。
这里看上去很古老,就像是市侩小说里讲述的那些值钱东西陈列的古迹一样。
小说里那些得到了古迹机缘的主角最终都成为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而他……也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他一直觉得自己理当是主角。
只是一直都没能遇到自己的机缘。
而现在,机缘就摆在他的面前,如何能让他不激动?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过去一些生灵祭祀的地方。
看那边,那就是大哥您要得到的东西。
有了它,您就拥有了与神灵沟通的力量,它会赐予您强大的实力,同时也会令我们这些弟兄获得成长。
它是一件神器!”
破碎的祭台正中央。
一个古朴的小陶罐悬在半空中。
在双眸落于其上的瞬间,他就有一种感觉,仿佛全身心的负面情绪都被洗涤一空。
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心中萌芽。
就仿佛是……得到了新生一般。
这果然是一件神器!
他这么想着。
已经是一步步向前,抬手便要将那个小巧陶罐掌掴。
得到了陶罐的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无敌于世。
第三天。
他便带着弟兄们强抢了附近一处富商的宅子。
也就是在那一天。
他们杀人了。
“大哥不必觉得愧疚。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才是天道。
您也只不过是顺天而行。”
年轻人是这般说的。
他知道年轻人是在安慰他,他也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但他没能阻止——他没有想过去阻止。
因为正如年轻人所说的那样。
他的日子确是越过越好了。
……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就是‘过上好日子’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吗?
我究竟是哪里错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死……我要死了吗?
不!
我还没活够。
我还没享受够!
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
剑光斩下。
却见两人之间刹那显化出一道白色的光幕。
那剑光落在光幕上的瞬间。
顷刻间分崩离解。
姬轩见状没有一点犹豫,疾驰而退。
待他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站定后,又面色阴沉地看向那伛偻的年轻人。
年轻人淡笑着点了点头。
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我应该早就已经说过,你们如今皆在我的道域之内。
所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不必白费功夫了。
虽然你能第一时间反应到要去找谁这一点,的确是有点聪明。
不过……还差得远。”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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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这样做?”
“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这样做而已。”
在年轻人讶然的目光中。
姬轩原本阴沉着的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手一翻,掌心里仍然是那把玉剑。
“毕竟只要我做什么,你就一定会全身心地关注我。
虽然我觉得我们只是素昧平生。
我甚至到现在还不记得你的名……呃,你叫什么来着?
咳咳。
总之。
我很高兴你能一直关注我。”
“……你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
不过来的路上梅大人与我说过当初他们举行祭祀时候的场景。
刀、剑、台、盏、瓮、伞、扇。
总共七样用来祭祀的供奉之物。
但我在府衙里却只看到了六样。
很显然,里面缺了一件。
梅大人说过,里面有一件是需要作为镇物永远地留在此地的。
而那件镇物……是瓮。
它看上去应该不大。
但它却能调和阴阳,内中大有乾坤。
所以我就有了这个猜测,瓮是被你带走的,失去了镇物,此地阴阳平衡自然不攻自破。
而阴阳的平衡被破坏后造成的后果……便是已死的根须死灰复燃。
那么它的原理又是什么呢?
简单的阴阳失衡只会破坏一地,最多也就是使其变成绝地罢了。
但你肯定不会想着单纯地将一地变成绝地就了事的。
要说绝地。
南域疆土内不在少数。
所以你的目的——便是你刚才所谓的‘地母根’本身。
以下皆是我的猜测。
因为寻常树木生长,皆是以地下灵气为养料滋润自身。
所以我认为。
你所说的‘地母根’生长的条件,应该是是纳浊而蕴生。
它的生长环境,本就需要大量的阴气、怨念。”
“就算你知道了,那又如何?”
年轻人并没有矢口否认。
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恼羞成怒的模样。
恰恰相反。
他对于姬轩的回答很满意。
这个少年本应该是他的同伴,而不是敌对者,他心里越发生出这种感觉。
不仅仅是因为在姬轩的身上,他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知道了原理,我就可以动手了。”
姬轩淡笑着说道。
两手一摊。
只是其中一只手里还攥着一块拇指粗细的玉片。
这玉片已经被姬轩攥碎了。
些许灵光散逸开来。
“这老树桩想以阴气复生,那就在其彻底复生之前断了的阴气来源即可。”
“这只是理论上的事情。
你要如何断了阴气来源?
这里的阴气可是无穷无尽,莫非你还能调动天地之力,将此地阴气都给抽走不成?”
便在年轻人嘲讽一般的话语落下瞬间。
一阵轻风吹来。
将此地的阴气吹散了些许。
年轻人表情渐渐地阴沉下来。
怔怔地看着姬轩。
“……你不会有那样的力量的,是吧?”
“我何德何能拥有那种力量。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不是?”
姬轩摇了摇头。
头顶上一片黑压压的根须降下有如千军万马。
看着令人心生胆寒。
但他却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毅然伫立在原地。
“但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遗民祭台,是法外之地!”
“不,这里是灵王朝境内,天道之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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