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一惊，先前在山下时，他曾梦到过一次父母。
那时他就意识到父母绝不是普通人。
可回到山上，他一直没见到段廷，所以也没问过这件事。
没想到这时候段廷竟然提出了。
林江道：“想。”
段廷仰头望着天空，眉眼、鬓角上都沾上了雪。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二人衣袖被风吹得鼓起，猎猎作响。
风愈来愈大，似乎想要将两人吹下去。
段廷道：“你可还记得你父母的模样？”
林江摇头：“不记得了。”
段廷笑道：“不记得也好，省得忘不掉。”
林江皱起眉来，他不太明白段廷的意思。
只听段廷徐徐道：“你父亲与我算是旧时，而且关系也非同一般。”
顿了下，回首笑道：“你猜我们是何关系？”
林江摇头：“弟子不知。”
段廷道：“你父亲名叫林渊行，母亲名叫段竹英。”
林江眉头紧锁，瞳孔骤然放大，难不成……
“不错。”段廷缓缓突出一口白气，转身与林江对视。
“你母亲段竹英是我唯一的亲妹妹。”
什么！
林江如受晴天霹雳，愣在原地，好似雕塑般。
段廷道：“十六年前，你父母被人追杀，我知晓后前去支援，可为时已晚，你父母身死，你被我带回玉剑宗。”
“不……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你父亲林渊行当初也是玉剑弟子，排名老二，位居我上方。
“一次巧合，和我妹子相识，二人互生情愫，很快就在一起了。
“可是后来，他们遇到了很多事，被人追杀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身死天花道。”
林江不停摇头，“不，这不可能！如果我娘真是你妹妹的话，那你为什么不早来帮他们？我记得他们带我逃了很久很久！从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开始了！”
段廷叹道：“不是不救，是没法救。”
林江摇头，颤声道：“不可能，绝不是这样的。如果真是这样，你又为何不让入玉剑宗？”
段廷张口欲答，林江抢先道：“你要说我根骨差吗？可如若我真是你外甥的话，你不可能不帮我调理的，而且追杀我父母的人是谁？你能说得出来吗？”
林江不能接受，段廷怎么可能是自己的舅舅？
天底下，有哪个舅舅会让自己外甥住茅屋，吃素菜，打扫十六年石道呢？
更何况段廷身份地位不低。
纵使自己根骨太差，只要他想，也能让自己入了仙门。
就算实在进不了仙门，凭他实力，好歹也能让自己住个好点的地方吧？
林江想起那十六年的时光。
下雨的时候，茅屋会漏雨，有时雨大了，茅屋还会塌。
塌了以后，没有人会帮他，他只能自己找材料修。
大风，山上从不缺大风，茅屋上压着的茅草经常会被吹飞，自己总要修。
下雨，下雪，刮大风，他睡不着，头和脚都是冷冰冰的，像是睡在冰窖中。
打三岁开始，他就在这山上扫大街了。
经常扫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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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廷不让他睡觉。
夏季多大雨，秋季多大风，冬季多大雪。
只有春天的时候，他能好好睡觉，其余时候，他总是在奔波忙碌。
十六年，每一年，每一天，都是一成不变的素菜。
长身体的时候，他总是没有衣服，长裤慢慢穿成短裤，襌衣慢慢穿成比甲。
有十几年间，他都是没有鞋子的状态。
直到十五岁的时候，他听说阳春道那边能换东西。
于是在山林间砍了一些柴，拿去换东西。
那时候蓬头垢面，衣不蔽体，人人见了都要避而远之。
那是林江第一次去阳春道，也是十六年间最后一次。
在仙门内，他是无人理会，无人正眼瞧的扫地孩子。
在阳春道上，他是人人嫌弃，人人骂滚的臭苍蝇。
那时的新衣服，全靠一双手。
只是自己轻轻摸了下上衣，长裤，鞋子，那人就大骂不止，不过没有动拳脚，估计是太嫌弃自己了吧。
就直接让自己拿着衣服鞋子滚，他不要那些东西了。
那时，林江灰头土脸的，不知该喜该悲。
从那以后，再没去过阳春道。
直到上一次执行任务，他才去了一次。
那时候他就想笑，果然，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
穿上新衣服，新鞋子的那天，他笑了，但是脸上痒痒的，总有眼泪往下流。
那天他想，其实茅草屋也挺好的。
仙门内的扫地孩子也挺好的。
至少……这里从来不会有人正眼瞧他，更不会有人理会他，也不会有人投来嫌弃的目光。
他像是一个透明人，从不被人注意……
段廷也很少来看他，只是偶尔在石道上相遇，展示一手用灵力清扫落叶，倘若自己不惊讶，不夸赞他，那落叶就会回归原位。
一切都没意思……
他也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段廷要让自己打扫石道，明明他，或者一些弟子，都有实力轻松打扫完石道，却让自己在那费力，清扫不完，还不能休息。
林江之前的皮肤是黄色偏黑一点的，自从修炼以后，皮肤才渐渐转为白色。
从三岁开始，他就觉得一切都没意思了。
穿越到后世，他也很想要当一个弱势群体，那里的生活简直太美好了！
可第二次穿越过去，他遇到了柳姐姐。
然后没有再贪恋低保户的生活了，似乎一切开始有意思了。
到现在，他对修炼，成为强者，已经有了很强的欲望了。
他想，如果自己没经历过那十六年的生活，那现在这个年纪，他应该也是这般才是。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十六年间，他也能一直拥有斗志，拥有活力，而不是如僵尸一般，过着疲惫简单且单调的生活。
要问他的青春是什么……呵，一坨狗屎。
段廷道：“我师父原来有五位弟子，向宗主是大弟子，你父亲林渊行是二弟子，三长老乌屏是三弟子，二长老魏常空是四弟子，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后来你父亲身死，名字又被除掉。
“三长老乌屏原本是要成为二长老的，但他和你父亲关系向来不错，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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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占了你父亲的职位，所以一直居三长老之位，对外，他也宣称自己不是第二弟子，是第三弟子。
“而二长老魏常空接手二长老的职位，成为第三弟子，我们之间称呼乌屏，也叫他二师兄。
“不过都是背地里偷偷叫，平日里，你要是当着他的面称呼他为二师兄，他必然暴跳如雷。
“此事可为一件证据，至少能证明你父亲是玉剑宗弟子，日后你若能见到乌屏，不妨当他面说一句“二师兄”，看看他是何反应，答案自然就出现了。”
林江咬牙道：“那你倒说说，是谁追杀我父母！
“玉剑宗为南国第一剑宗，我父亲先前又是玉剑宗二长老，南国到底有哪个势力敢追杀我父母？而且玉剑宗又不出手救助？”
林江目眦欲裂，原本他对段廷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恨意，但现在，他恨透这个人了！
既然是他的舅舅，为什么不救他的父母！为什么要让他过十六年那样的生活！为什么现在又要与他相认！
段廷徐徐道：“这件事我与你说不清，日后也许你自然就知道了。”
林江冷哼一声，飞身跃下。
寒风吹着，林江有一瞬间想要消除灵力，就这样坠下，摔死他得了。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现在还有要保护的人，他不能就这样死掉。
缓缓落在地上，迎面跑来一人。
黑袍凤簪，身姿婀娜，正是凤离。
凤离急忙跑来，抱住他，喘了几口气后，就分开，上下审查。
“你没受伤？”
“嗯。”林江笑道：“怎么？你想让我受伤啊。”
凤离鼓起香腮，伸手抱住林江的左胳膊，抬头甜甜的笑道：“那自然是不想啦，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
林江笑笑，见她这副可爱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哎呀，你干嘛啊！给我发型都揉乱了。”
“乱了也好看。”
“不好看。”
“好看！”
“不好看！”
……
二人相伴，回到那间四合院中，东厢房内已空无一物，陈天行已不知到哪儿去了。
凤离想起陈天行骂他的话，气得拳头抬起，捏紧，牙齿也咬紧，一字字挤出牙缝：“下次让我逮到他，一定要打死他这个王八蛋。”
林江笑笑，道：“之后见到他，我一定杀了他。”
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光是陈天行，还有段廷，这到底是什么事啊……
西厢房这时的火势已然停止，黑烟弥漫。
林江不想睡在东厢房，因为这间厢房的主人让他觉得恶心。
于是挑选了正房那边的一间房，暂且住下。
正房那儿共有房五间，程象六四人各住一间，空余一间堆积杂物。
那四人房间都是一团乱，很臭，很脏。
床上都是一片乱，一种稀薄的液体在上面，让人恶心。
二人一同整理那间置放杂物的房间，尘土飞扬，二人一边整理，一边嬉戏打闹。
凤离提到林江被带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林江只是马虎的回应几句。
这件事他还想不明白，所以没法跟凤离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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