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神教的确不愧是称霸整个大明势力一角的豪强,不仅东方不败自己拥有着横强武功,手底下的教众能力也实在不错。
任盈盈被点穴带走,而剩下的教众则鱼贯而入,沉默寡言中立即动手,打扫整个房间。
他们的动作已不仅是快,还十分高效及安静,在不干扰到来访者的情况下做到最好。东方不败伸手邀请李忘尘走到一旁坐下,他们刚刚落座就有热乎的茶水奉上。
“东方教主年纪轻轻,却将属下调教有方,我实在佩服啊。”
李忘尘喝着茶水,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奉承话。
“要说年轻而成大事,李兄才是。”东方不败睥睨着看李忘尘,“我曾听说过你的江湖事迹,你几番征战,一路西去,过大明,经大宋,走大唐,的确是英雄所为——但这和玉教主所说的情况截然不同。”
李忘尘吊儿郎当地笑了笑,“哦?我还挺好奇玉教主对我的评价。”
东方不败斜着眼看他,李忘尘也嬉皮笑脸地看着她,直到发现东方不败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忽然她一皱眉,狠狠拍了拍桌子,大喝一声,“给我坐正咯!”
“……啊?”李忘尘给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前一秒还好好说话的小萝莉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自己做错了什么,下意识正襟危坐起来。
看着李忘尘的动作,东方不败立刻又换了一副面孔,眉开眼笑,满意地点了点头,“玉教主来信中说,在武瞾的属下出现个了不得的大家伙。他不是英雄,而是宗师,不是人杰,而是霸主,不是未来有期,而是已然虎视天下,有横扫一切之势。”
“额,玉教主说话太客气了点……不过刚才东方教主你……”李忘尘摆了摆手,还是很好奇东方不败的变脸。
这不是青城派的绝技吗?
东方不败似乎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她低着头沉思一会儿,才说,“那是我的癖好。”
“喜好?”
东方不败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忘尘,一张小脸尽力表现出超出年龄的严肃,“我讨厌不正经的人,而喜欢正经的人,我讨厌不正经的事情,而喜欢正经的事情。”
“坐姿也算正经不正经吗?”
“算,当然算!”东方不败大声说,“除了坐姿,你身上还有很多毛病,我讨厌死你了。”
李忘尘觉得面前这个大声说话的聒噪女孩,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东方不败,除了喜怒无常这点,“讨厌死也行,只要不是讨厌到想杀死就都行……还有哪里,我尽量改改。”
“你的出名过程,你一路西去离开大明过程中对敌的种种手段。”
李忘尘还真很思量了一下自己,但结果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并不觉得自己用了什么称得上手段的东西,“……具体指哪些?”
“你对付任我行,居然找人一起动手!”东方不败又拍起桌子了,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居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多丢人啊,你干嘛不和他单对单的将他给打死呢!”
李忘尘觉得很委屈,“他当时是先天,我是后天啊。”
“那也不能这么窝囊吧!我听到你的消息,都觉得好丢人,结果江湖中人居然把这事儿当做值得称赞的一战传颂。”东方不败翻了个白眼,恨得牙痒痒的,“你当时就应该苦修武功才对,就算要以弱胜强,也要临阵突破,怎么能够带上一群人围殴呢,不要脸,羞羞羞!总之,你不够强,你没有强者的思维,如果是我,绝不会像你一样——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比你更早出名,也名声更好!”
说着说着,东方不败居然真的指教起李忘尘当时应该如何做了。
她反复给李忘尘复盘过去的一桩桩事情,其事件的大小细节,无论巨细,悉数皆知,居然如数家珍一般,也根本没有李忘尘插嘴的份儿,她自己就这么一路滔滔不绝地讲述下去。
说着说着,李忘尘甚至可看出她两眼发光、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表情,女孩儿现在正处于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兴奋之中。
“……”
李忘尘终于明白了东方不败的思维,这当然不是什么强者思维,毋宁说根本是强者的反面。
其实这个思维不难理解,只需要变幻一下方向。
那就是小孩子的思维。
东方不败的武功或许很好,甚至也因身居高位,建立了一定掌握权力的观念。但她久在黑木崖之上,又哪里能够懂得正常人的酸甜苦辣、柴米油盐?
或许观念与常规的小孩不同,但孩子那种自我见到即是世界的观念,却仍在东方不败身上重现。
她自己进入武道,有杨莲亭的灌顶、天生的禀赋、世上最好的绝世神功,这种种条件比之昔日的张无忌也不差分毫了,自然将苦修武功、临阵突破之类的事情当做稀松平常。
她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地为李忘尘复盘当时战局的样子,就像极了个刚学会加减乘除,就一本正经要为父母计算一日开资的小学生。
又或者刚刚知晓了几所名大学,便理所当然纠结着自己要上清华还是北大。
甚至是有机会接触到爱情,就要世上最纯粹、最单调的爱情。
战斗也当然是要证明自己比对方强,但老天爷就不是对任何人都如同对她一样眷顾,世上九成九的武者若有李忘尘的境况,也一定会做出相当的行为。剩下那零点一成之中,也多半是脑子不好,真正能够做到临阵突破的又有几个?
东方不败就是走了这样的极端。
李忘尘想到此处,不由苦笑,但他并不认为这是错误,只是觉得怪异。
因为这或许是从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有如此思维的小孩,她出生在这个世界多少年,就在黑木崖呆了多少年。或许人们总是将黑木崖、日月神教、东方不败与江湖天然地联系在一起,但对于她而言,其实江湖的一切仍是隐秘的,雾里看花、井中观月,不得其要解。
难怪任盈盈同她渐行渐远,因为这根本是家中女儿到了叛逆期,但这一家比较特殊,女儿叛逆了第一次就没人敢惹,反而惧怕万分,结果弄得双方都十分痛苦。
直到遇上李忘尘,东方不败才有些痛快起来。
不过料想她现如今夸夸其谈、指点江山的样子,应该会在很多年后,成为一次让她自己脸红头疼、来回打滚的黑历史。
李忘尘当然也有那样的过去,那是……等等,打住。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说了半响,东方不败差不多给李忘尘复盘完了。
她复盘的细节太多,李忘尘听了大约一半,脑子已去神游周天了,但依然可大致把握东方不败所说的东西:你李忘尘不行,我教教你当年少了什么东西,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临阵突破,正面硬刚,拿出强者气魄,不要使用手段……如是云云。
到这地步,李忘尘大致可摸透她的性格,这妮子大致是在黑木崖上憋得坏了,以至于听了李忘尘的精彩经历,有些自我代入。
她说着说着,甚至将人称都换了,不再是你李忘尘,而直接是我东方不败,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起劲,一边有拳打任我行脚踩原随云的刺激,另一边则有教育指导李忘尘的优越感,一举两得,纯粹是双管齐下的爽。
李忘尘恍悟这可能有点类似于看游戏直播的弹幕,难怪她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因为分析着分析着简直连李忘尘自己都觉得有点爽了。
有此认知,李忘尘当然可以对症下药,连续捧了几句东方不败,她心情大好,赞赏李忘尘是个“正经之人”。这时候此前被破坏的大厅也已经修建好了,两个人重新回到那边议事。
聊着聊着,李忘尘就聊到了武道大会的事情。
他现在无法去巨神李忘所在,就算可以也决不能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雌小鬼东方不败前去,她就算明知道自己不是李忘对手,也会妄想着什么临阵突破之类的鬼话。
所以理由自然不是对抗什么李忘,只是仍拿着武瞾扯大旗,说是奉了则天大圣皇帝的诰命。
“这事儿可成。”东方不败说,“大明的江湖波澜不惊,我早就腻歪了。但就是明明知道有着几只卧着的老龙,未鸣的雏凤,我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只能在这空耗大好青春——李忘尘,你是个有鬼点子的人,给我找些办法把那些老怪物们全挖出来,以后我当主角,你当我的配角,我们一起历经江湖上的精彩纷呈故事——将这一切,留待后人瞻仰吧!”
当然,当然,李忘尘安慰着可爱小鬼,心中却不可置否。
精彩纷呈是一定的,但东方不败你可不会是主角,要面对巨神李忘,真正的主角只能是我——只能是我李忘尘口牙!
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咳……怎么有点被中二嚣张雌小鬼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