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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你魔真实假我佛虚

    原来诸葛神侯的手段,就是行贿收买。

    这在元十三限一伙人看来,简直是世上最初级的法子,他们在场诸位,没有一个人是没用过这种法子的,现在也都已到了不屑于用这法子的段位。

    但是诸葛正我说出来,却好像还很艰难, 要下定决心一般。

    而且他向黄蓉借了一万两银子,他堂堂诸葛神侯、太子太傅,居然连一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

    几乎没人会相信诸葛神侯的话。

    元十三限则转头看向身后的张显然。

    捧派的掌门人张显然已浑身发抖,只被元十三限那狼一样、狗一般的幽黄目光一扫,他便恐惧得说话结巴,“神、神侯,你怎么可以说出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过程中, 元十三限的目光扫过白愁飞、詹别野、裘千仞等人, 他们也纷纷退避三舍, 丁春秋的下场历历在目,他们现在连阿谀奉承这位元帅也不敢了。

    白愁飞更是心中忐忑,犹如悬着一块巨石,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浑身处于紧张时刻。他现在不敢确定元十三限是否已知道了蔡京的伏笔,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所说的一切都被诸葛正我堪破,同时被元十三限利用,成为这场战役中除去丁春秋外最大的小丑。

    这无疑是对心智的极大打击,白愁飞在盏茶前还志气凌云、胸怀壮志,现在他却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傀儡,诸葛和元限都将自己当做傻子。

    诸葛正我却对张显然道,“你放心吧,我既在场,你的性命不会有失。”

    元十三限慢慢回过头来,道, “你就这么有自信能拦得住我?”

    诸葛正我道, “不是我自信能拦得住你, 而是我感觉到师弟你已变了。你变得既不像是从前的元限, 更不像是后来的元十三限,综合两者却又摆脱两者,你成为个令我琢磨不透的存在,唯一能肯定的便是杀气内敛,恐怕在杀死我之前你并不会轻易动手。”

    元十三限悠然道,“是啊,在亲眼见你之前,我日思夜想着将你扒皮抽筋,吃肉喝血。但真正见到你之后,反而让我不欲急着动手,很想细细体会和你相见的此刻,这正如饥渴日久之人碰上了饕鬄大餐,先要闻然后嗅接着看最后吃,真是一点一滴的滋味都不可放过。”

    诸葛正我面露诧异警惕神色。

    元十三限说出这话的时候呈现出迥异于人的神态,他越说双眼越是放光,但神态却仍然悠闲自若,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被拼凑起来的,浑身上下完全由外放和内敛两种力量构成。

    诸葛正我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强迫想要杀死自己的滔天意念,同时亦能感觉到另一股庞大力量压制着这股杀意,将他限制在某种绝对平静之中。

    但杀意将会积攒,平静迟早打破,那时候势必是惊天动地的一刻。

    这是和前几次完全不同的状态,元十三限完成了他梦寐以求的突破与蜕变,他看起来平静,但时刻处于人与非人的界限边缘,在两种对抗性的力量中保持平衡,犹如个立在三角形顶端的球体,稍微一点外力都可动摇根本,却又始终不坠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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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失衡并爆发,那一定是十分可怕的时候。

    诸葛正我道,“看师弟的意思,是还要等一等?”

    元十三限笑道,“既然是享用大餐,自然不可急于一时。诸葛,你手下的四位高徒呢?”

    诸葛正我道,“他们去截杀你门下的八位了。”

    元十三限道,“还包括个远道而来的宋虚,是吗?既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等等这结果,他们若分出了胜负,胜利者自然会过来,我很想知道知道到底是你的弟子能活,还是我的弟子能活。”

    诸葛正我沉吟片刻,“我完全信任他们,但不知为何,师弟的说法却令我感觉不适与恶心。我有种预感,就算五合青龙三神君全灭,你非但不会伤感,反而还很欢欣。”

    元十三限笑道,“没错,因为这一切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个游戏而已。或者说,人生与我而言,和游戏并无任何区别,越是接近杀你,我反而越能体会到人生的美好。这美好来自于披着丁春秋的皮说出我从未说过的话,也来自于看着白愁飞这小子自作聪明自负英雄的模样,当然也可来自于看着你或我弟子们的惨死模样。”

    白愁飞脸色更是阴鸷,只是一语不发。

    他现在终于明白一路上元十三限为何对丁春秋以礼相待,这和与自己此前那一番戏码相似,乃是居高临下的俯瞰。

    他刚才曾有欺瞒英雄、把玩人心的微微窃喜,而到了现在反而能体会到元十三限的动机,那是比自己更加强烈百倍的乐趣。

    诸葛正我沉声道,“你彻底是疯掉了!”

    元十三限道,“其实疯不疯无所谓,成不成也无所谓,败不败无所谓,死不死更无所谓,天地悠悠,你我都是过客。诸葛,我现在已明白了一切,你胜了我一辈子,今次的领悟却落在我后面了。”

    诸葛正我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疑惑,皱眉道,“请?”

    元十三限却似乎变成了个洞悉一切根源的智者,微笑解释道,“生命是一段旅程,这段旅程必然有其意义所在。而我的意义就是杀掉你,当年在师傅门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该立志杀你,可惜我执迷不悟,为你所误。至于之后的种种苦难,则是我背弃了自己的命运,上天为了让我回到正途,予我的某种试验。什么争功什么小镜什么痛苦什么嫉妒,都不过是命运为了激起我的杀意而已,其实若我一开始杀掉了你,便什么苦难也没有了。”

    他的讲述支离破碎,语无伦次,令人难以置信,诸葛正我却似乎终于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你何必说小镜是虚假的呢?”

    元十三限以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她当然是虚假的,这些痛苦是为了推动我杀你而降临来的,小镜根本没死,也没有嫁给我,我自然也没有爱过她,其实她从一开始根本不存在。不过你却是心知肚明,因你就是最大的魔。”

    诸葛正我道,“听说《山字经》有弄假成真、倒流时光的异能,你却练得走火入魔。按你的说法,你杀我便是生命的根本,不能杀我就一辈子倒霉,真是倒因为果、颠倒黑白。”

    元十三限强调道,“其实是溯本还原、明心见性。我是菩提树下的释迦,你是他化自在的波旬,这世界无非一场幻梦。诸葛,我已揭开了自己的皮,你怎么还要披着你的皮呢?”

    说着说着,他左右看待,伸手触摸,忽然笑道,“哈,我已摸到了菩提树干,我现在正打坐参禅呢。诸葛波旬,你呢?你的迷局已到了终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这下别说是诸葛正我了,旁人也都一起无话可说。

    他们莫不感受到元十三限那深入骨髓的疯狂,他并未大吵大闹、嘶吼声音、表情狰狞,而是有条不紊、字句清晰,却又远比前者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百倍。

    连元十三限自己的属下,亦悄然间距离他远了一些。

    元十三限当然能察觉到这一切,但他毫不在意。

    他只是和诸葛正我对视,微笑而坦然。

    ——我们何时成了这副模样?

    诸葛正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涌现而出的悲哀情绪积压,强笑道,“既然如此,不若让我们各自门下先做个了结,然后放任他们离开,接着再放手大战如何?”

    元十三限道,“我并无所谓,世上的一切对我而言再无任何牵挂,其实你若现在出手想要杀死他们,我都可任你动手,任何延长此战的方式我都欢迎,只因这一战将是我这一生以来的终极目标,自然应当慢慢体会。”

    诸葛正我道,“若真如此,但有分毫真气体能的消耗,我输给你的概率会更大。”

    元十三限道,“你不要用言语挤兑我,其实不管你是完好无损还是怎样,我都有把握胜你,只因我已大彻大悟,你却还执迷不悟。诸葛啊,佛是不会输给魔的。”

    终于有人忍不了了。

    段誉走了出来,“先生认为自己是佛?”他双目放光,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昂首面对元十三限,“小生不才,从小也曾苦读佛经,先生所言,实在不敢苟同……”

    元十三限打断了他,“佛经也是魔的产物,托佛为名,实则骗局,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其实你也是虚假的,不必多说了——詹别野,邓苍生,任鬼神,你们一起上吧?”

    元十三限此前一通言论渗人得很,比世上任何投降丢人的窝囊领袖也都更掉士气,黑光上人詹别野实在已没有了打下去的心思,只想远离这位疯掉的主帅。

    但元十三限的目光一扫到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就自然而然的动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整个人成了一对弓箭,并且拉得圆满,撑得饱足,已达到情势所迫、不得不发的状态。

    詹别野来不及多想,已来到了段誉面前。

    而同时与他一起到来的,还有邓苍生、任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