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凤高,一处背风山坳处,有数人施了障眼法藏于此处,领头的公子哥紧握折扇,一脸阴霾的打量着山外的陷阱处。
“千帆兄,要不我们撤吧,不就是被削了面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兄弟我请你去怀黄县城喝酒,那两个人就算了,万一别人背后是剑宗这样的大派撑腰,我们这不是给老君他老人家添麻烦吗?”
许千帆一脸阴沉的笑道:“怎么,卫无霜你怕了?刚才不是你们几个说要帮着我教训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吗?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出了事不能光老君山来扛吧,别人落了我们武陵郡的面子,你们也是武陵郡的宗派,今儿我们都是野修,至于那两人是与不是大宗门的人有什么区别?这些事你们也干过不少,有财大家一起发!”
卫无霜面色阴郁的望向前方的一袭华衫,明里上老君山与他所在的金吾派相处和谐,实则为了资源明争暗斗多少年,金吾派一直想要超越老君山坐到武陵郡仙家之首的位置。许千帆不是傻子,卫无霜跟那几位平素里跟他称兄道弟的人打的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想要玩?那就玩大的,出了事又如何?谁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胡尘与林清越两人一出了海方集肆,几人便悄然跟了出来,远远的见两人停下,更有偌大一堆灵精方圆钱不知何故被两人显于人前,本想找回面子的许千帆心思顿时不一样了,绕道前方埋下陷阱,方才两人不是伶牙俐齿吗?他如今便要人财两得,荒郊野外,甲子大比临近鱼龙混杂,大不了事后他直接回老君山,能奈他何?
胡尘与林清越二人有说有笑的御风而行,刚刚得到一大笔飞来横财,胡尘当然高兴,这次游逛海方集肆,虽有波折,却收获巨丰,无怪林清越也发自心底的高兴,根本不知前方的险恶正等待着二人。
夜风吹拂起林清越的秀发,御风疾驰间,林清越陡然停下脚步,胡尘不知所以差点撞上林清越,刚欲说话,林清越示意胡尘噤声,摊开手心,一缕黑发整齐的摆在手心,胡尘一惊,连忙运转神识查探周围,四周死寂无声,夜风大了,呼啸而过。
两人心有灵犀,林清越婵娟出鞘,围绕身旁十丈方圆之地急速飞驰,胡尘挥手拍出数张符箓,有遁隐符、雀跃符、引灵符,犹不放心,再拍出一张五行符。这些符箓极为常见,结丹境的练气士多少都会准备些,没什么威力,功效却不小,除了能探查是否有人隐藏地底外,更能探查灵气动向,在不知晓敌方方位时有奇效,五行符攻守兼备,乃是最受修行者欢迎的符箓之一,出自巽国五行宫。
胡尘刚用神识祭出黑钳跟镰刀,便有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袭至,林清越挥手间祭出一张青木符,一道淡青光幕在两人身侧升起,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在响起,不绝于耳。
胡尘猛然觉得脚底炙热难耐,低头一看,有汹涌地火喷吐火舌朝着两人席卷而来,两人飞身而起,突然间止住身形,只见头顶有大如山岳的巨石凭空朝着二人压下,林清越轻啸一声,婵娟往来穿梭,山岳般的巨石瞬间化作石粉飒飒而下。
许千帆冷眼瞧着两人已然深陷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中,一番试探后,对于两人的境界如何已大概了然于胸,都是结丹境的练气士,最多不会超过结丹高阶。他们六个人人都是结丹境,除了需要维持阵法的三人不能直接出手外,还有他跟卫无霜以及另一位擅长偷袭刺杀的逐簏山的修士,对付两个结丹境的练气士足矣。
胡尘不时挥出一记冰刀斩灭脚下的地火,刚刚斩灭地火又生,烦不胜烦,光幕外的撞击一直不停,林清越除了要分出一部分灵气用以支撑外,婵娟一直游荡在十丈方圆的地方,偶有去到十丈之外的地方便迅疾返回,并非林清越不愿婵娟远游,而是以她炼化婵娟的威力,十丈远近婵娟能如臂指使,再远便要分出更多的灵力不说,还要担心婵娟受制,如今敌人身在何方并不清楚,到时他们两人战力便会大打折扣。
胡尘也没闲着,他新近学会的数道术法在此刻被他发挥到极致,一边用冰刀不停斩灭火焰,一边不厌其烦的悄然给自己前胸后背处一层层的添加石鳞术,这道术法修习的人极少,除了有更高等级的石肤术在后外,更因它施展起来极其耗费精力,虽然单论对重点部位的防御能力来说,石鳞术比之石肤术更甚一筹,但却因为实战效果并不显著而鲜少人修习。
一刀斩灭地火,胡尘冷眼望着前方漆黑夜空,头顶上刚刚被林清越打散的巨石碎块砸落在青色光幕上哐当乱响,光幕被砸的忽明忽暗,胡尘以眼神示意,林清越示意无碍,老是这么被动挨打又找不到敌人身在何处也不是个事,对方想要磨一磨他们的灵气消耗,她便如敌人所愿。
半个时辰过去了,不论林清越跟胡尘露出几次破绽,敌人就是不上当,林清越不由焦急了起来,这样下去他们的灵气迟早会跟不上消耗,到那时敌人再发动致命一击,他们断然不是对手,趁着现在还有反击机会不如放手一搏。
“师弟,我用婵娟开路,我们看能不能先离开这里再说,这些人不是一般的修行者,耐性极好,到现在仍找不到他们任何讯息,肯定是擅长偷袭刺杀一道的,婵娟离开十丈之后便不能及时回防,你一定要注意防范敌人的偷袭。”林清越清冷的声音在胡尘心湖间响起。
胡尘点头,冷峻的声音传到林清越心湖。“师姐你尽管开路,我会小心的,我觉得这些人就是刚才集肆上的那伙人,要是让我再见到他们,非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林清越并不搭话,她当然怀疑这些刺客便是方才集肆上的那群人,但此刻最重要的是离开此地,一声不发,婵娟比刚才飞驰速度更加快速,绕的圈子也更大了些,有时甚至会直接朝着某个方向飞出数里之远,只为探寻敌人方位,两人也运起身形,朝着被婵娟探寻过的方向移动。
许千帆冷冷一笑,胡尘与林清越终究忍不住了,如果他们一直困守一地,他们还真不一定能直接攻破两人的防御施以突袭,境界相差并不大的双方对战,除了水磨功夫外,便是讲究一个出奇制胜,哪一方的底牌多,哪一方便更有底气。如今胡尘与林清越两人移动起来,正符合他们的目的。
“看来这两人也是师出名门,小心谨慎,只可惜遇到了我们,两位,还是你们先手压制那个小妞,我去给那尖牙利嘴的小子来上一刀?”说话之人身材矮小,貌不惊人,声音尖细,许千帆跟卫无霜听的此番言语,侧身朝着那比他们都矮上一头的汉子恭谨行礼,亢邛晒然看了两人一眼,身影悄无声息的消失。
许千帆与卫无霜看着亢邛消失的地方漠然不语,他们倒还真有些怵这个逐麓山的小矮子,亢邛境界比他们低,平素对二人也不够尊重,他们是敢怒不敢言,逐麓山走的是一击不中,远去千里的刺客一道,宁得罪莽夫也莫要去得罪一个刺客,谁也不愿随时被一条毒蛇盯着,当你疏于防范时给你来上一刀,即便能防住,那提心吊胆的滋味可不好受。
婵娟如同一条银鱼穿梭在漆黑夜空中,陡然间林清越心中一紧,远处与她心神相连的婵娟再不复灵动,好似有一张大网缓缓收紧,婵娟在网中左冲右突,不能冲破拦截,地火火势也变的凶猛起来,火势化作各种火中凶兽朝着两人扑来,头顶巨石接二连三的冲撞而来,终有巨石撞击在青色光幕上,林清越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已然受了伤,眼神冰冷的望着没有光幕后忽然而至的一条雪白冰链,一道儿臂粗细的电光将冰链炸的粉碎。
胡尘将地火打散,一边挥舞手中黑钳抵挡飞刀飞剑,眼见林清越吐血,不由紧张道:“师姐,你受伤了?”话音未落,一道蜷缩成一团的黑影忽然靠近了胡尘,一柄暗黑无光的匕首悄然递到了胡尘胸口,胡尘转过头来,胸间传来剧痛,亢邛惊讶的抬头望向胡尘,感觉好像飘荡了起来,低眉一看,一颗头颅已然离开了身体飞在半空之中,表情瞬间转为惊恐,砰的一声远远摔飞出去,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地,亢邛身死当场!
一切发生的太快,有若电光火石般,所有的攻击停止了,夜风呼啸着,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亢邛的无头的身体还汩汩的冒着血。
胡尘低头看了看胸口,那柄暗黑无光的匕首还插在他的胸口微微颤动,胡尘咬牙取下,不由疼的后退几步,他即便早已做过提防,这柄匕首仍是突破他不止覆下数千层的石鳞术伤到了他,胡尘不由一阵后怕。看了眼脚下不远处那具无头尸体,随即再看了看手中的黑镰,表情茫然,刚才胸口剧痛之下他随手一挥,黑镰竟然如割草般将这刺客的人头割下。
胡尘握了握黑镰,仔细打量了一眼,随即释然,即使他握在手中,要是不注意看,都察觉不到黑镰的存在,那名刺客想来也未察觉,这才身首异处,一镰便将敌人首级轻松割下,黑镰的锋利可想而知,胡尘挥了挥黑镰,来去无声。
亢邛的死其实怨不得胡尘,作为刺客一击不中便悠然远去才是刺客之道的精髓所在,他并未料到胡尘竟然未卜先知般的在胸口心脏处布下层层防御,而胡尘武夫气动境的筋骨也给这一刀稍微造成了阻碍。
亢邛携手中名叫断弦的名匕做惊天一击,竟然只是刚突破胡尘的防御,而没有直接搅碎心脉让其当场身死,断弦已然进入胡尘的肌肉当中,亢邛不信邪的再次催动灵气,只需再进一分便能直达心脏,根本没注意到胡尘手中的黑镰,被一镰割掉了脑袋。
婵娟已然返回林清越身旁,欢快的围绕着二人转圈,林清越一脸警惕的盯着远处漆黑的山林,一边有焦急心声在胡尘心湖响起:“师弟,你没事吧?要不要紧?”胡尘摇头示意无碍,就是这样微小的动作都牵动伤口,疼的胡尘心里直骂人。
许千帆低头看向脚边亢邛惊恐不已死不瞑目的头颅,眼神冷冷的看了一眼卫无霜及站立远处的三人,一脚将亢邛的头颅踩进地底,阴阴一笑,转身便走,卫无霜看了眼许千帆脚踩亢邛头颅的地方,扯了扯嘴角,御风离开,三名修士互看一眼,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的发生,悠然远去。
许千帆心里愤怒无比,最后关头林清越的护身雷法给了他莫大的震惊,胡尘的临死一击又将亢邛给搭了进去,两人的身份已然明了,便是茅山派的弟子。一脚将亢邛头颅踩进地中,都不能消解他心头之气,招惹谁不好,竟然招惹到了最为护犊子的茅山派,要是他知晓胡尘还没死,不知晓会被气成什么样。
林清越警惕的盯着周遭,暗夜无月,风声呜咽,胡尘就地调息,林清越祭出神霄驭雷符,不到生死关头,她不会轻易动用此符。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敌人好像真的撤走了,不知是因为看见了她手中的雷符作罢,还是因为有人已然丧命他们手中,再打下去必然两败俱伤的结果,反正敌人是真的撤了。
林清越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终于得到放松,婵娟并未归鞘,依旧巡游四方,林清越低头去看胡尘,发现胡尘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大吃一惊,莫非胡尘出了事?连忙蹲下身躯查看,只见胡尘双眼紧闭,头颅低垂,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林清越在察觉胡尘是睡着了后,苦笑不已,这都敢睡着?几次握紧拳头作势欲敲醒胡尘,犹豫再三,仍旧没有敲下来,再次祭出一张青木符后,盘腿坐于胡尘不远处。
婵娟缓缓游弋于两人四周,莫名其妙的一场架,如果胡尘不是抵挡住了那刺客致命一击并将其反杀,林清越不知现在将会如何,抬头看天,天色将明,有红日欲出,耳边是胡尘越来越大的鼾声,林清越粲然一笑,明媚如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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