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在道观后院的鸡才刚叫一声,顾曜便麻溜的从床上一跃而起。
套上衣衫,三步两步走出道观。
院外的老道,已经在慢条斯理的打着慢悠悠的拳法。
太阳还没个影子,皎月依然明亮。
顾曜打个哈欠,走到老道身旁,跟着动了起来。
“一夜没睡?”
“不太平。”
“有不长眼的鬼怪来了?还是?”
“没形,但拍了一晚上手。”
老道说的拍了一晚上的手,是道观外的杨树。
俗话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这三种树木都是通阴之树,加上槐树与苦楝,便是民间所谓的五大鬼树。
但这五种树,也各有各的妙用。
如柳枝打鬼,槐木养魂。
因为顾曜极受阴鬼喜爱,老道便在道观之外,种了一圈杨树,若是有阴鬼靠近,也能提前给个警。
“没事,中元节嘛。”
“以往的中元节,可没这么大阵仗,最近几年,是越来越乱了,看这阵仗,早晚又有鬼祸。”
老道叹了口气,狠狠挥出两拳,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顾曜也是跟着。
打完了热身的拳法,点燃油灯,顾曜在三清像前,认认真真的念起了道经。
这年头,当道士也是不容易。
合格的道士,基本都是文武全才了。
顾曜从六岁便被老道教着识字念经,每日往肚子里灌各种补汤大药,又是日日操练,如今在城里也是有些名声的小神仙了,可在老道看来,勉勉强强算个天才。
也就时不时来个天人合一有些离谱。
老道掐着时间,看天色亮起,便打断了顾曜:“走,收拾东西下山。”
“白鹅村出什么事了?”顾曜收拾好经书,衣衫之内塞满了黄符,又抽出把全新的桃木剑,跟在老道身后。
差不多四年前顾曜炼精化炁,有了法力之后,老道就很少下山了。
但凡下山,也都是白鹅村出了什么事。
老道的道袍晃个不停:“昨日傍晚村长上山,说她家侄子家里闹鬼,孩子昏迷不醒,我给了他们几张符咒封住家门,约好了今日去看看。”
顾曜点点头。
白鹅村就在白鹅山下,是个大概一百口的小村庄,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
与其他村子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白鹅村的村长是个白发老妪,已是古稀之年,但身体却是硬朗的很。
刚下了山,还没进村,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群看门的大鹅。
凶神恶煞,扑腾着翅膀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噶噶!”
领头的大鹅有半个老道高,张开了翅膀,大摇大摆、左摇右晃的走向他们,一边走一边扑腾,黄色的短喙张开,露出锯齿一样的突起。
“嘎嘎嘎!”
顾曜停下脚步,脸也黑了:“老头,这鹅在骂我,我们还是回去吧,看见这破鹅我就来气。”
这鹅,年纪挺大,派头不小,还打小就不喜欢顾曜!
每次看见他,都要飞扑着咬他,赶他离开。
而且极其不讲武德。
小时候欺负顾曜小,和他单打独斗,后来顾曜厉害了,这破鹅估计自己单挑打不赢,直接拉帮结派来打!
几十只又肥又狠的鹅,追着他从村子门口跑回观里,还在观门口拉屎。
一只一坨!
十年了,整整十年,这鹅就没输过。
根据他的经验总结,这破鹅叫两声嘎是让他滚蛋,不想欺负他,叫三声是喊他小垃圾,它要动手了。
老道每次听见顾曜抱怨,都是这么说的:“十几年的鹅,都是开了灵智的,不喜欢你也挺正常,但打不过就是你的问题啊。”
顾曜当时脸就比锅底还黑:“首先不喜欢我就不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动的就没不喜欢我的,其次,你试试不用道术,不下死手打赢这么一群玩意。”
现在这鹅又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顾曜看向老道:“老头,展示下如何毫发无伤、轻松惬意、潇洒自如的制服这群流氓。”
老道大步走出:“让一让。”
“嘎。”
领头鹅一收翅膀,让开了路。
老道就这么过去了:“就这样。”
顾曜:“...让一让。”
翅膀一张:“嘎嘎!”
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这破鹅怎么还见人下菜碟啊。
大鹅带着身后的小弟们张开了翅膀,威逼着顾曜离开,顾曜看了眼看戏的老道,抽出桃木剑:“我一眼就看出它们不是人,都是妖,今天就让小道来替天行道!”
大鹅丝毫不惧,鹅目闪烁红光,张嘴咬去,身后一群小弟迅速包围了过来,顾曜抬手一剑刺去,鹅颈弯曲躲过,扇翅抬爪就抓向顾曜的脸。
围绕着顾曜的一群鹅们也是竞相扑来,顾曜就如常山赵子龙,在鹅群中穿刺来回,又如吕奉先一般,桃木剑飞舞,大战群雄。
直到一声“行不得”叫停了这场战斗。
是鹅村的村长来了。
她拄着拐杖,远远的唤回了与顾曜大战的英豪们。
“小道长,这群畜生见不得长的好看的,你多多担待,和它们动什么气呢?”
鹅村的村长叫赵金凤,满头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这群大鹅便是飞快的散在了道路两侧。
顾曜收起桃木剑:“村长婆婆,你考虑下给这群鹅上个绳带个口罩吧。”
“那可行不得,我们村啊,就靠它们看家呢。”
村长与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是带着两人前往她那侄子家。
“我那侄子啊,是个屠户,我就说啊,做这生意,早晚要遭劫,过去婆娘生不出蛋,现在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又招惹了鬼怪。”
“真是没福气。”
村长一路走着,一路向两人说明情况。
“这儿就是他家,前面是住的屋子,后面就是猪圈。”
“这混球也是不长记性,杀猪也不跑远点,前天儿找了个卖狗皮膏药的,说孩子是被猪妖夺了魂,吓的他连夜杀了最老的公猪,结果昨夜孩子就要不行了。”
“还是善渊道长你法力高深,四张纸符一贴,孩子就来精神了。”
村长站在最为豪华的屋宅前,敲着门说道。
但顾曜却感觉有些奇怪。
这屋子,没有什么妖气,反而是鬼气深深的。
“是恶鬼勾魂吗?”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从里探出了个面色惨白、眼窝凹陷的男人脑袋。
“根生,快开门,善渊道长和他的高徒到了。”村长催促道。
这男人面色却是犹豫,眼神也是不安分的转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曜看着他的样子,突然一步跨出,一脚踹在门上,将门蹬开。
“老头,有鬼。”
屋门大开,顾曜看的清楚,这男人的背后,一只穿着青衣的长发女鬼悬在他的身后。
这女鬼黑发盖脸,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水珠不断的滴落。
“不是水鬼,也不凶恶,这鬼怎么回事?”顾曜打量了一会,本以为这女鬼会直接攻击他,却没想到居然只是这么直愣愣的飘在男人背后。
回头看了眼村长,却发现村长压根没看见这女鬼,正走过去扶起男人,有些心疼的痛骂道:“你这混球,怎么魂不守舍,发什么楞啊?”
顾曜看向老道,只见老道已经在屋里打转转了。
“老头,这女鬼?”
老道抬头看了眼屋檐之上的黄符:“这女鬼在护着这男人,有其他东西造孽。”